如果說生命是一場穿越時空的旅行,那么每個人都是走在路上的行者。“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就讓我們把目光鎖定在遠方,邁動雙腳,一路向前,也許你永遠無法抵達,但行者無疆,真正的行者只能在路上。
兩千五百多年前的一個清晨,中國東方,一個叫陬邑的地方,一位年屆花甲的老人帶著他的弟子,沐浴著黎明的曙光,離開了自己的家鄉,行走在去衛國的路上。
這一走,便是十四年,白天到黑夜,春夏復秋冬,窮山惡水,風刀霜劍,撒一路真理的種子,邊走邊唱。然而等待他的卻少有鮮花和掌聲,更多的卻是陰謀和陷阱。在一個叫“匡”的地方,他被無知的人群圍困了好幾天,幾遭滅頂之災。而在宋國,當他的弟子子路去尋找失蹤的他時,見過他的人卻說那是一條“喪家之犬”,但這一切都阻止不了他前進的腳步,這是一個命中注定要行走的人,他甚至已知道他的徒勞,但他卻不會因此而停下自己的腳步,“知其不可為而為之”,這是他的無奈,更是他的偉大與悲壯。“天不生仲尼,萬古長如夜”,于是兩千四百多年后的一個黃昏,一個叫章太炎的人,面對著日落的蒼穹,發出了由衷的喟嘆:“仲尼,一旅人矣”。
時至今日,時光雖然已閃過了數千年,但是他堅實的足音不是仍在歷史的星空中回響嗎?如果你也是一個正在行走的人,那么在蒼茫的暮色中,你或許會遠遠的看到他的身影,“朝聞道,夕死可矣”,這是行者的堅定,也是宿命的輪回。
有人說:世界上最寬闊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廣闊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偉大的是行者的胸懷。歷史的縱深中鄭和正和著大海的檀板,踏歌而行。他是大海的兒子,命中注定要為航海而生。因為大海是他的舞臺,也是他所有夢想和榮光的源頭和終點。
大明永樂三年六月十五日(公元1405年7月11日)這天,在鄭和的帶領下,一支由二百四十艘海船、兩萬七千余人組成的龐大船隊,正由江蘇太倉出海,在浩瀚的大海上,乘風破浪,駛向西洋。一個名字從此永載史冊。從公元1405年到公元1433年,鄭和在這條海上“絲綢之路”上走了整整二十八個春秋。但他從未滿足,只要一息尚存他就要走下去,走向更遠的夢鄉。宣德五年閏二月初六,雖已白發蒼蒼且疾病纏身,但他依然聽到了大海的召喚,他的血液里澎湃著大海的波濤,他必須再次揚帆起航,與跟他相依為命的大海作最后的傾談與訣別。
他沒有再回來,因為大海就是他的家,他的生命與大海已融為一體。公元1433年4月,在西印度洋海岸一個叫古里的地方,這偉大的行者將生命定格為不朽。落紅如雨,大海嗚咽,他的船隊緩緩駛向東方。
于是,我深信所謂行者其實是那些對著星球歌唱的人,縱使死亡改變了覆蓋在他們臉上的面具,但他們仍舊將歌聲融入到了微風之中,在一切風吹得到的地方,埋下希望的種子。因為一切都不曾逝去,精神的力量早已征服了死亡,即便在地獄,西西弗不就曾經扼住過死神的喉嚨,再次把生命的豎琴奏響嗎?
因此,哪怕是一片荒漠,當真正的行者走過,也會變成生命的綠洲,讓精神的旗幟迎風飄揚。
現在,讓我們把目光投向文藝復興時期的意大利,因為在那里,偉大的詩人但丁——這精神的苦行僧,為了印證生命的意義,正獨自走過地獄、煉獄和天堂,以一個行者的姿態,體味人世間的悲歡與離合,最終譜寫成生命的《神曲》——這人類精神史上的宏偉篇章。
行者無疆,對真正的行者而言,生命不是一次有終點的旅行,而是跨越時空的永恒。從古至今,每一個真正的生命都譜寫著這不朽的樂章,在歷史的隧道中穿行。如果你在某一個夜晚被任何一顆星辰所感動,那就是聽到了他們的召喚。
“我將穿越,或許永遠不能抵達。”
但行者無疆,而我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