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行無跡

趙老師一如平日，晚飯后跟愛人去家旁邊的大學校園散步，迎面走過一位窈窕女生，趙老師叫道：“小敏！”女生回頭疑惑地盯著趙老師：“我們認識？”

小敏是趙老師以前住在大雜院時同院鄰居的小女兒。她的母親有潔癖，小敏在她媽媽整天忙著洗洗涮涮和呵斥她“又弄臟了衣服”聲中長到兩歲，之后，就一人到大院門外自由玩耍去了。有次傍晚天幕暗淡，趙老師下班回來，看見一個穿著寬大棉衣的陌生男子，一邊給小敏手里塞糖，一邊引著孩子往巷子拐彎處走。趙老師一激靈，支好自行車，趕緊過去抱了小敏就走，那陌生男子立即轉身跑掉了。趙老師叮囑小敏以后千萬不要跟陌生人走，小敏稚氣地點頭答應。趙老師見到還在專注擦拭門檻的小敏母親，有點埋怨說：“已經夠干凈了，以后多看著點孩子，我們學校親戚的孩子都讓人販子拐走了，別到時候后悔。”

校園里，小敏跟老鄰居道了再見，快樂地走了。趙老師牽著愛人的手，繼續他們傍晚輕松的散步。

梵瑪收到了一封信，落款是上海的一所大學。年逾五旬的梵瑪借助散光眼鏡讀完了信，自語道：“秋兒已經上大學了，真好。”

秋兒是梵瑪一篇散文里可愛女孩兒的名字，寫那篇文章的本意，是為了給那位梵瑪已經忘記了真名的女孩兒求醫，同時發起醫治捐助。女孩兒曾跟梵瑪同住一個病房，梵瑪出院了，女孩兒的媽媽來找梵瑪，說為了給孩子治病，她已經借債十多萬，結果醫生還是告訴她孩子沒救了，希望梵瑪能幫她救救孩子，孩子那年十一歲。

于是就有了梵瑪寫的那篇散文，文章寫得很感人。之后，梵瑪接到了很多電臺相互轉播的通知。終于有天她接到女孩兒媽媽的電話，她說感謝梵瑪，有位大夫看了文章聯系到她，這位大夫用一種神奇的方法救治了孩子，被判了死刑的女兒奇跡般地得救了。做父母的要帶著女兒來感謝梵瑪，梵瑪謝絕了。十多年過去了，小女孩兒長成了大學生，她心懷感激地在信上說：“梵瑪阿姨，我是你的秋兒……”信末，她說如果梵瑪阿姨能收到信，希望能回復她，因為她想探望梵瑪阿姨，當面致以衷心的感謝。

讀完信，打開窗戶，一陣輕風把燃化的信紙吹落在樓后。梵瑪知道，一夜細雨它們就會化成花木生長的養分。

清晨，白沙一如既往，拿著一袋小米和一杯清水上了樓頂。樓頂已經有幾只小鳥和野鵪鶉嘰嘰喳喳期盼早餐。

它們看見白沙，也不驚飛。白沙收拾干凈置放鳥食的盤子，往里面放置了新的小米，往塑料盒子里加了清水說：“來吃吧”。撲棱著翅膀的小鳥似能聽懂他的話語，果然紛紛圍攏過來。白沙突然覺得頭頂一濕，用手一摸，竟然是小鳥的糞便。他心想，怎么我飼食你們，你們不下蛋給我，還往我頭上拉屎？隨后，他立即自嘲：怎么能因為喂養了它們，就有了索求回報之心呢？

清晨的環城公園，樹蔭下是晨練的人們。“感謝天，感謝地，感謝陽光普照著大地”的音樂一響起，人群揮動紅綢而舞。

天地間，福澤如同陽光遍照，空行無跡；感恩也如勁舞之風，彌漾無痕。

孫珙

陜西省生態文化研究會副會長，資深媒體人，某知名雜志前總編，曾出版多類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