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2010年6月到2012年1月,李途純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
2月12日下午,因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而被拘禁15個月的湖南太子奶集團原董事長李途純重獲自由。案子的關鍵點在于李途純借貸資金的性質界定。《不起訴決定書》將其向單位和個人借貸的行為界定為單位籌措資金和民間借貸,而不是非法集資。但很多人認為,李途純的獲釋與之前接管太子奶集團的高科奶業負責人文迪波被“雙規”不無關聯。
李途純已難拾昔日風采。從雄心勃勃的創業者到擁有奶業帝國的企業家,從多元化擴張到背負巨額債務,直到走進集資的“灰色地帶”而身陷囹圄, 李途純經歷了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幸與不幸,甘苦自知。
判決結果引發爭論 2010年6月,株洲市公安局成立專案組,對湖南太子奶集團及李途純等人非法吸收公眾存款案立案偵查。不到一個月,株洲市委宣傳部通報,李途純因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已被檢察機關批準逮捕。11月底,湖南株洲公安局發布消息稱李途純等人非法吸收的資金多達7900多萬元,并先后面向社會不特定對象高息借款5813萬元,大部分沒有歸還。一個月后,李途純代理律師王清輝透露,李途純準備反訴太子奶集團的托管公司高科奶業,并提出超過3.5億元賠償要求。
此后事情陷入僵局,直到去年7月底,高科奶業董事長文迪波被湖南省紀委“雙規”,此時距李途純被捕已有一年時間。9月14日,李途純被株洲市公安局直屬分局取保候審,28日,太子奶重整計劃草案獲債權組通過,太子奶由新華聯三元股份聯合體接盤。
2012年1月20日,株洲市天元區人民檢察院對李途純案件作出《不起訴決定書》,認為李途純等人的行為不構成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而其涉嫌挪用資金、職務侵占等罪名最后認定犯罪事實不清,證據不足,不予起訴。
有專業人士認為,李途純能夠獲釋很幸運,因為到目前為止,民間借貸和非法集資的范圍尚未有明確界定。近日的“吳英案”就是一個反例,與李途純有相似經濟行為的吳英得到的卻是死刑判決,這也將“非法集資”與“合法借貸”之爭推上了風口浪尖。
吸收民間資本是很多中國民營企業的唯一選擇。一是因為民營企業融資難,二是大量民間資本沒有更好的投資途徑。而民間借貸可以將兩者很好地結合起來。但由于缺乏規范,民間借貸和非法集資在法律上界限模糊。業內人士表示,李途純、吳英等案有著深刻的社會經濟原因,只要不合理的資金使用體制不變,民間借貸就不可能消失。
急劇擴張引發災難 在民營企業界,李途純的例子并不少見。“江蘇鐵本鋼鐵公司的戴國芳、廣州健力寶公司的李經緯、廣東三九集團的趙新先、山東日照鋼鐵的杜雙華、湖北東興航空的蘭世立……這些人都有過從他們創辦的企業出局的情況,其中一些人的結局比李途純更加不堪。”財經作家吳曉波在就此事發表的意見中表示,“這份名單之長甚至讓當代的中國企業始終無法抹去悲涼的底色。”
1990年,30歲的李途純從工作十年的國企辭職,兜里揣著300元去了深圳。1993年,他從銀行貸款10萬元,印了一批紀念毛澤東誕辰100周年的掛歷,掙了一兩百萬元,由此掘到第一桶金。
1996年,李途純在株洲建立了太子牛奶廠。次年,公司擴大生產并以8888萬元的高價奪得了央視黃金時段日用消費品廣告的標王。但據知情人士透露,當時太子奶的資產總額還沒有競標價格高,甚至有半年多沒有發過工資,就連李途純去央視競標的20萬元入場券也是借錢買的。但之后央視的廣告卻起了作用,大量訂單蜂擁而至。背水一戰讓李途純拿到了8億元的訂單。
在此基礎上,李途純確定了“零風險經營”的銷售策略,包括:經銷商如果覺得業績不理想,可以隨時解除合作關系;商品如果超過保質期,公司負責全部換貨。李途純把太子奶的經營風險幾乎全部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很快征服了市場。幾個月間,太子奶就在29個省、市、自治區的250多個大中城市構建了營銷網絡。5年內,集團總資產達到20億元,總銷售額達100億元。
2002年—2004年,李途純斥巨資在湖南株洲、北京密云、湖北黃岡、江蘇昆山、四川成都同時啟動五大乳酸菌生產研發基地,形成東西南北中的全國性戰略布局。2007年初,他引進英聯、摩根士丹利、高盛等風險投資7300萬美元,并簽了一份對賭協議:在注資后的前3年,如果太子奶集團業績增長超過50%,就可調整(降低)對方股權;否則,李途純將會失去控股權。
拿到風投資金后,李途純想要走一條多元化擴張的路線,開始涉足服裝、超市等領域,并不斷擴張奶業生產基地。但隨著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的爆發,外資銀行開始紛紛向太子奶催款,當年9月三鹿牛奶三聚氰胺事件的爆發,更是給中國奶業市場帶來了滅頂之災,太子奶的銷售量也大幅萎縮,無法實現增長超過50%的對賭協議,李途純因此失去了對集團的控股權。此后, 由株洲市政府全資控股的高科奶業通過租賃經營的形式對太子奶集團進行托管,李途純徹底被邊緣化。
為了保住控制權,李途純開始努力籌措資金,這成為其個人災難的導火索。從2008年開始,他在全國范圍內向社會吸收或變相吸收公眾存款,到2009年12月,太子奶集團吸收的公眾存款達1.3億余元,其中絕大部分沒有兌付(以票據為憑證支付現金),其中包括以“高利貸”方式籌措的5000萬—6000萬元。后來在李途純涉嫌的四個罪名中,首當其沖的就是非法吸收公眾存款。
民營企業家共同的困境 早在2010年9月,著名刑法專家、北師大教授趙秉志和北京大學教授陳興良就曾聯合簽署《法律意見書》認為:李途純個人為了集團的生產經營,向特定經銷商和集團內部收取貨款準備金,以及向有關單位和個人的借款行為,屬于單位籌集資金和民間借貸性質,不具備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的構成要件特征。2011年1月4日,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非法集資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開始實施,使李途純案有了更多的法律依據。
盡管如此,業內人士仍然認為,是文迪波的落馬才給李途純案帶來了最終轉機。這位株洲高新區管委會副主任在接管太子奶集團之后,并未能使其解困,加上自己貪污事發,最終被“雙規”,不久后李途純便重獲自由。
據悉,為了拯救陷入財務危機的企業,李途純已經先后將家庭財產“無償”劃進公司,1200萬元的款項包含自己名下的多處房產、妹妹的房產以及給父母、岳父母準備的養老金。如今,李途純的妹妹、妹夫靠早期經營的一個茶坊維持生計,租房度日。
從李途純案中可窺見民營企業家面臨的共同困境。專家認為,當公權力可以對私人資本行使剝奪權而沒有賠償的時候,從法律意義上講,對民營企業主有失公道。有人認為李途純應該對他在太子奶集團所擁有的股權進行追訴,但相比于吳英,李途純又將有怎樣的思考?獲得自由后,他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本人一直申明放棄國家賠償,如果一定要賠也只要一塊錢。我只是希望在法制的環境下,讓遭受誤讀的一批民營企業家得到公正對待。”
編輯:尹潔 美編:黃浩 編審:吳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