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五首)

　　暗 香
　　
　　你摒棄她。你說她縫制的花衣不好看
　　你的儀仗里都是華美的衣
　　你不見她的金囊
　　她就讓你看她的敗絮———
　　
　　敗絮也是花。春天的時候
　　楊樹柳樹都發了芽
　　她要唱出春天的響
　　枝頭上的亮
　　她揚眉吐氣的樣子有點恣意汪洋。
　　
　　對著鏡子 她的眉眼兒賽過滿枝頭的海棠
　　她耳垂后面的那顆小紅痣
　　是上蒼給她的一顆星。
　　
　　——她的執拗就是她的血
　　永遠也不會順從一條河
　　她邁著秋風般浩浩蕩蕩的步子
　　一路抖落她的胭脂
　　紅唇
　　法國CD香水。
　　
　　她等著漫漫長夜過去
　　她等著時間開口說話
　　她的香
　　叫暗香……
　　
　　小山村
　　
　　它在那兒 像大地的一件瓷器
　　千年月光走過 青草翻新
　　它始終在那里。
　　
　　這亙古的民風……它由此生出子孫滿地
　　興衰家史
　　它由此花肥葉厚 綠山茫茫。
　　
　　所有的一切都不關風月
　　他們愛自己 也愛三間古老的青瓦房
　　雞鴨 莊稼 炊煙
　　是最典雅的活法
　　遠方與大海都是別人的
　　只有膝下兒女 老人 泥巴路
　　韭菜花 咸菜缸
　　最貼心。
　　
　　紀 念
　　
　　為你一句話
　　我要寫。寫一次淺淺的小飲
　　車水馬龍的夜晚
　　大街上懶散的行進
　　寫音樂 寫歌聲
　　夜幕中不動的星云。
　　
　　寫一次次唇邊的微笑
　　寂然無聲處 若明若暗的火苗
　　寫瘋言 寫妄語
　　寫一萬種風情的排列
　　低了又高了的沉淪。
　　
　　寫一棵銀杏樹 一棵小草
　　嘴唇與嘴唇
　　傳遞出的恒溫。
　　寫2路站牌下的等待
　　一只石凳上的冰涼
　　寫來了 去了
　　倏忽間明滅的稀奇……
　　
　　——所有這些瑣碎都如此美好
　　一片一片
　　都做一個字的陪襯
　　
　　這一個夜晚……
　　
　　星星不說話沒有關系 你們來了
　　這一室的燈光就活了。
　　
　　燈光普照的夜晚
　　再也沒有黑影壓過來
　　我的孤寂 我的恐懼
　　都沒了。
　　
　　有一種東西 比落羽輕
　　比河流 恒久
　　它足以讓一只孤單的大雁展開翅膀
　　也能讓一顆清冷的心
　　瞬間回到溫暖的春天
　　在今夜 詩歌是我們共同取暖的火焰
　　一杯清茶
　　稀釋了這個冷峭的冬夜
　　
　　我們說著 笑著
　　一點一點 亮出生命里的低洼與平川
　　一點一點 把話題引向深遠
　　哦 這一晚真暖
　　它暖活了我家里的青枝綠葉
　　也暖活了
　　我心里的一條河流。
　　
　　豐寧壩上草原……
　　
　　長草不為我長
　　我遇見了它
　　我就必須俯下身來 用手好好地摸一摸
　　——它筋骨的涼 肌理的硬朗與綿軟
　　像天空甩落的一道閃電。
　　
　　這成群的閃電 一棵挨著一棵 成群結隊
　　草莽的孩子
　　被風吹 被雨淋 被人愛
　　被奔跑的馬匹吃。
　　
　　剩下的 就使勁開花
　　小小的草原紅 妝點不了萬里江山
　　可它的小錦繡 讓一棵青草好看
　　讓看見它的人喜歡。
　　
　　喜歡就采下一棵當旗幟吧
　　舉起來 順著風
　　讓它越過蒼茫 看自己的故鄉——
　　那么遠
　　青鳥飛不到……哦 好兄弟遍地生長。
　　
　　草原不寂寞 每年都有青草回來
　　每年都有馬匹 游客的呼喊。
　　
　　風生水起 草不為晴天低頭。
　　我愛它 也愛這個青草里生青草里死的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