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黎明之門
穿梭林間 我們是渾身潮濕腥野氣息的魚
以光滑鮮嫩的身體打開 通往黎明的
黃昏之門
十月之風伸出冷銳的手指 劈穿
蒹葭的溫脈 葦草的孤寒 和
地平線上疏落排列 那根根楊樹的
靜默的堅定
落日之吻 我們是被捕捉的影子
發絲和葉片迎風 池塘邊飛舞的水墨
請駐足 請沉默 聽烏鴉咳叫在
秋日光輪的枝頭 那碩大渾圓白色耀眼
夕日 可是通往自由之門?
我僵硬的心一陣陣戰栗 碎殼脫落
那傾吐的話語 那傾瀉秘密般低語的血液
像大片大片的落葉倒流 一瞬重回枝頭
麻雀飛起 隱于樹林的密語 而
成千的烏鴉筆直墜入池塘 子彈一樣
夕陽迸裂的火星落入眼底 炙枯的憂愁
我們追趕著挖空 不斷降臨的黑暗
黑暗從四面八方打開的包袱
我要闖入黎明 闖入黎明白色的太陽
直到太陽 鏡子一般融合并碎裂
尖銳冰冷的指針 請不要宣告
烏鴉在水底 沉悶地啼叫著 黑色
端 午
老人早起 插艾草 包粽米
一壺米酒 一院陽光
青團白,白包紅,箬葉混著艾草香
擺一只椅 陽光緩慢從腳趾溯上額頭
眼前空氣烤化 癱軟得如同被淚水
模糊了的面容 卻盈溢支撐著一個個
上午 和下午
一個節氣 一顆棗的紅 掩蓋了多么遼闊的
白
剩下的回憶的悠長 與廝守
空氣越發甜糯
粽子就熟了
柴禾就燃盡了
緩慢走進屋內的黑暗
擺上碗筷 倒一盅酒 盤起腿來
窗外黃色的小花隨風起伏
搖晃著 因了雄黃酒而醉了
醉一場醒來 盤腿而坐的人
已一身柳絮如霜
指尖相觸的一剎
每當陽光烘暖身體 我都能聽見你
舒暢又怯怯的 小小的嘆息 偶爾
短小的噴嚏聲 打出昨夜的幾只
藍幽幽的星星 我在自己的身體內感到 你
又祛除了幾顆涼意
定是有著雛鳥一樣的 你的姿態
每每風低低拂過 空氣里總是扇動著
振翅的聲音
更柔軟 更謙遜 羞澀的笑一樣的
緩緩晃動著的手臂
蓄存整日柔軟黃色陽光的 溫暖的手臂
也是 冷峻寒夜中叫做信念的盔甲
頑強的手臂
在顫抖著的 你的身體你的牙齒 夜的冷
那些冰碴一樣 深藍色的風與
獠牙一般的黑色 是囤積的 夜與夜的
星星般幽藍
碎片的 寂寞的夢
而你是那樣柔弱微小 瑟瑟著
又總是與陽光一同展開身子 淡黃氣味
三葉草 我隔壁的植物
我自己也是植物 依賴你——
永是春天般的微笑
我 一條蔓延的藤 我是與你一般的綠
我是摸索而來的 熱淚盈盈的手指
請將你水彩樣氤氳的指尖交予我
就順著這潮濕的風向 我要銜接一場
陽光的夢 暖黃色的夢
使月亮那枚冰冷的銅鏡中 再也沒有
你模糊瑟縮的面容
子夜將簡潔地破曉 指尖相觸的一剎
將 降下一公分的守護
一公里的 黃金燦燦 甜美微笑與暖陽
流 浪
我蓄謀已久 每每感到重復日子的單調
感到生命以溪流平緩的姿態流逝
——縱使循環重復使它顯得緩慢
然而時間并不多 時間不多了
腐爛的泥土囤積阻隔 是大地的濫觴
水洼 池塘
多少水滴和白云愿在此駐下腳步
將它作為堡壘 停留 然后安心地緩流
或者飄蕩 方寸之間
如果你和我一樣 注意到眼中一閃即過的
鳥兒
并為之悸動 那么你是否也望見了天涯
你說周邊的植物是靜默的
然而我說它們的種子 都在風中流浪
去嗅嗅香飄四野的花瓣
怎樣的露水 喚醒了踏尋美好的愿望
那是你忘卻了的遠方
對自由的向往
還是一樣姿勢的綻放
就是那一間紅磚青瓦 規矩周正
又平易親近的老屋 近乎灰頭土臉地
不聲不響 在鐘鼓樓的背后
安靜 沉默
左鄰胡同游三輪車夫 面龐風化皸裂的粗糙
右鄰吹糖人的小販 方柜上黏溢著糖稀
槐花一嘟嚕一嘟嚕地白
一股子一股子地香
石榴花咧開嘴 就是一喇叭紅得響亮
還有那蟬鳴——
早早伏在花苞里 待花一開放
就是迫不及待的歡鬧
這一條條細宅的街巷
是古槐、茶社、榆錢兒、頑童紛鬧
幾張大蒲扇 召喚夏日和煦
召喚日子安逸、自在和
恍惚、悵惘
在春天點亮的這一樹又一樹的花苞啊
是心中的一千盞燈
如今我從十六樓的陽臺向下望去
那些嬉戲的孩子 在樹影下
開了東一片 西一片 花苞一樣
還是一樣姿勢的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