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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大男”進軍婚姻的經歷

2012-01-01 00:00:00石英
鴨綠江 2012年3期


   石英,山東省黃縣(今龍口市)人,少年時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在軍內做機要工作。后考入天津南開大學中文系,結業后一直從事文學編輯工作,先后任百花文藝出版社副總編,《散文》月刊主編,天津作家協會副主席,人民日報文藝部副主任等職。現任中國散文學會副會長,享受國務院特殊貢獻專家津貼。著有長篇小說、散文集、詩集、文化藝術隨筆、文藝評論集等多種門類作品共六十多部,一千三百余萬字。
  
   這位“大男”,在家庭中既不是排行老大,也沒有大男子主義的傾向,而是一個接近“不惑”之年的光棍兒。按說這也不算是什么稀奇的現象,在他所在的這座特大號的都市中,已經出現了為數可觀的“大女”單身族,其成員不乏收入頗豐的白領佼佼者。既然這類“大女”能夠堂而皇之地被人所理解,那么“大男”單身現象就同樣不值得大驚小怪。何況人家這位叫艾熒光的“大男”無意一輩子打光棍,在這之前也談過對象,現在也正處于“談”的過程中。你瞧,這不是,在本市五星級飯店古僑賓館一樓的咖啡廳低回樂曲的氛圍中,靠北側圓形茶幾的兩邊,一雙韶華未逝但正步入中年的體面男女正在對坐交談。而男女雙方喝的飲料顯然是不一樣的,女士好像喝的是咖啡,而男士則是橙汁樣的飲品。這時一位男服務員走過來,輕聲向他們:“二位還要點什么?”男士不失文雅地搖了搖頭,但隨手將一張百元鈔票擱在服務員手中的托盤里,服務員點了一下頭離去了,座間的交談仍在繼續。
   “我從網上看到一篇文章,其中提到你還是國務院特殊貢獻津貼的享受者,然后說在整個戲曲研究所里才只有兩個人,這你可是沒有告訴我的,然后……”
   女士呷了一小口咖啡,她那顴骨中間略呈弓形的鼻梁聳了一下,笑意中又含有微嗔,一雙頗不難看的三角眼定定地期待著他的回答。
   “我覺得這實在不值得向人介紹。一共才不到二十個人的部門里,有兩個名額也不算太稀奇了。我覺得很平常……”他那舒展的面龐表情非常自然。
   “怎么能說是很平常呢?難道……”她顯得有些狐疑,“然后還有非業績的因素起作用嗎?”
   “那倒不是。”他的自尊心似乎受到了觸碰,緊忙做了解釋:“大概是我比別的同志多出了幾本書的緣故吧!”
   “那……然后你一本書也沒帶過來。”她對事物的關注點顯然是他未曾預料到的。或許他本就不想那么做。
   “以后還是有機會的。”“大男”自知是搪塞之詞。不知為何,憑他的感覺,他覺得他寫的那幾本書,她不會有真正的興趣。
   以下的時間分明是陷入了心照不宣的彼此揣摩,盡管雙方都已不是初次與異性面對面交談,但還是或多或少有些莫名的尷尬。他們是經人介紹的,女方是電視臺的主持人,有時候也做采訪記者,人長得不難看,工作崗位也相當體面,不必說是不難找到那一半的。然而說實話,在經人介紹相互見面之前,她從來也沒在任何名人堆里聽說過有個叫艾熒光的;反過來,盡管女方是地道的拋頭露面的職場中人,他卻也沒注意過她這位主持人。有一個可能的原因是:他平時看電視本來就不多,除了看重要新聞、頂尖的球賽、大案要案、人文歷史,還有他業務上涉獵的戲曲節目之類,電視機在一天里較少開啟。不過,自從第一次與她見面以后,他便開始注意到某些節目的主持人里確有眼前這位吳蓓玲女士,而且出鏡率并不特別稀少。但遺憾的是,在屏幕上的形象并沒有增強他更加親近她的愿望。對此,艾先生理性地歸之于“緣分”沒有格外垂青于他倆(他是挺相信“緣分”的),因為,他無法對她作為主持人的話語質量反應漠然。僅僅她三次出鏡所說的話,就不下十幾處是他認為的明顯瑕疵和不應有的話語習慣。譬如,她慣用時下流行的主要在大學生“女孩兒”為最突出的頻率極大的詞語“然后”,在平時說話與工作話語中使用得都不在少數,該“然后”時“然后”,不該“然后”時也“然后”,有時竟然賦予它語法中的任意詞性,諸如副詞、介詞、連詞甚至還波及到形容詞和動詞。作為年輕“女孩兒”太嫩、功底不厚尚可體諒,但對于她——一位三十四歲、工作十年以上,工作對語言要求又較高的職場人士,就未免有點不足了。還有,他還注意到,她在許多同音字的發音上不準確,常常將不同場合下應用的字音都籠統地并成一個,如“載人飛船”的“zài”,“超載”的“zài”,“滿載而歸”的“zài”,都一律發成“zǎi”音;又如“秩序”的“zhì”,她每每都隨某些市井習慣發成“cì”序。他也檢點過自己,自己這般敏感是不是過于吹毛求疵了,雖說沒有完全挑刺兒般地說出來,也會影響到與別人的交流。他也不是不懂得古人所言的“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的道理,卻又無法消除這塊不大不小的“心病”。他總覺得指出來是出于對她的一番好意,就在他第三次見面——也就是此番咖啡廳的交談中,他終于忍不住擇要點了其中的一點,盡管語氣是十二分柔婉的,甚至還可說有點吞吞吐吐:
   “小吳,你的名字中的那個‘蓓’字,其實不是個多音字,只有一個‘bèi’的音。可是……許多人都會念成‘péi’。特別是女……女孩兒起名愛用這個字兒。當然……不見得是不認得字兒,也許是覺得好聽,也就那么叫了。不過……還是不那么……”“大男”平時最不習慣說“女孩兒”這詞兒,現在他也做出了一定的妥協,不過還是說得有點拗口。
   “那是因為約定俗成。只有死腦筋的人才會那么咬文嚼字!”“大女”本是青白的面色由于驟然充血而漲紅。“據我所知,就連知名度相當高的影視明星取了這個名字也這么發音,也未必有人說三道四!”
   “唔,是是……”“大男”喏喏連聲。他歷來如此,遇到別人搶白甚至粗口駁斥,他極不長于做出適度的應對。但在他內心,卻已對事情的未來走向料定了五六。
   深秋的白天比淑女頸下圍的絲巾還要短。吳女士凝然望著大窗外的街上,來回閃過的投影無休止地消失在暮色之中。她沒有看表,也沒看手機,只是自語般地說:“時候不早了,真夠快的。”
   “是不早了,我們……”“大男”見她似要起身,他也背起了自己的挎包,而且是斜叉兒挎在肩背上。
   往外走時,她似笑非笑地:“我的車停在那邊,你呢?”
   “我還是走老路:地鐵二號線”。
   他沒有同她握手告別——他靈敏的感覺告訴自己她不大習慣與人握手,他絕不會那樣不長記性。
  
   她獨自駕車走在二環路上。全都市每天到了這鐘點,照例是車行不夠通暢,其實還達不到真正“堵車”的程度。不過她也習慣了,性急也沒有用。實際上,人的腦子基本上沒有“真空”狀態。電視上犯罪嫌疑人說他們挺起尖刀連刺被害者時,幾乎都說的是同一句話:“當時我的大腦是一片空白。”這究竟是某種狀態下的生理反應還是為了以此表白來減輕主觀的故意?當然,這是一種犯罪哲學,我們的兩位男女主人公都無此體驗,很可能一輩子也不會有。
   “大男”此刻在地鐵中想的什么暫且不表,“大女”在車上腦子里并沒閑著,她清晰地捋著今天下午會面的每個章段乃至每個細節,甚至直若將對方的每一句話擰出水來。最后,她十分自信對他的言語和表情破解得一絲不差——
   ……他享受國務院“特供”津貼對我秘而不宣,多半是出于作秀,故作深沉;當然也不排除是以此來考驗我,看我是否世俗。然后……
   ……他既然出了幾本書,為什么不肯拿給我看?既是談朋友,就應該盡可能讓對方了解自己。這又不是故意顯擺。否則,就明顯地不近情理了。然后,哦,是了,不排除是書寫得不夠水平,怕露怯,然后……
   ……他為什么要借名字的發音問題,來對我挑刺兒?不,簡直就是一次挑釁。這充分說明此人是個難于相處的主兒。也難怪他年已“不惑”還沒有找到對象。然后,幸而我適當回擊了他一下,才減少了他對我的羞辱。不然,那不就意味著我和家人都是白字先生嗎。艾先生呀艾先生,你沒想到吧,先生此舉已在本小姐開頭對你的幾分好感中刨掉了一半。然后……
  
   最后一個綠燈開啟,蓓玲女士很快就到達自家門口——葉赫花園A座。請放心,問題想清楚了,絕對不會是“今夜無眠”。
  
   而在艾“大男”這邊,歸途上反倒沒有想那么許多。說實話,他絕對不是“玩忽婚事”,確實是在認真尋求“那一半”的。只不過本性使然:既不想故意“表現好一些”,又不愿有想說的話緘口不語,只按照本真的性格去行事。但有一點,他對世人之間公正、公平、實話實說,不賣弄,不以勢屈人這些“感覺”是第一等看重的;而且在這些方面,他有一種超常的敏感。這種性格的形成,在很大程度上來自于本性和幼年時切膚之痛的記憶。他的父母在“文革”前充其量僅是一個處級干部和一個小“學術權威”,但在某個具體單位中,也算是首當其沖的“官”兒了,在名之為“要文斗不要武斗”的表面文章之下,武斗愈演愈烈的狂潮中,由于他們的耿直不肯低頭的性格,相繼被折磨致死。在當時則分別以“腦卒中”與“心臟猝然停跳”作結論。在“文革”最后幾年間,小艾作為一個被舅父收留的孤兒,受盡了人們的歧視與街坊孩子們的欺侮。有一次,在“文革”前在小區燒鍋爐運動中暴然發跡的“牛隊司令”唆使下,十個較大的頑童每人抽他一個耳光,其中有幾個不情愿的只是虛應一下,但也有三兩個少年兇徒往死里摑他,更有一猛拳搗在他太陽穴上,幾乎讓他昏死過去……幼小時一堂堂殘酷的“教育課”,使他過早地在人生“講習班”中“圓滿”地畢業。但由于善良的本性使然,長成后也沒有對人生絕望,而是將這一切轉化為希望與理解,無時不在渴望人際之間的善意、平等與社會公正。與之同時,他也絕沒有泯滅上進心,期望以自己的學識和能力真實地體現應有的人生價值,為社會多做一些貢獻,但又始終保持一種平常心,做普通人,未想也不敢奢望“飛黃騰達”,踞于眾人之上。不過,說實話,他對蓓玲女士在最近一兩次會面產生的“擰巴”苗頭,也有所反思:記不清曾在什么書上看到過“名家箴言”的告誡,戀愛與婚姻中出現的某種不合諧,說起來亦屬正常,如果出于認真解決問題的動機,應該彼此有所修補、理順乃至適當妥協。這時他驀地想起,這幾天他自己也很喜歡的一本新著《京劇藝術散文選》就要出版了,既然上次見面時她說希望看到他所寫的東西,那為什么不將這本新著送她一冊請教呢?嗯,就這樣!
   “蓓玲嗎?是我。”語氣分外柔婉。
   “嘛事兒?”她有意模仿天津語感。
   “是這樣……”不知為何他變得囁嚅起來。“我的那本《京劇藝術散文集》出來了,一本十幾萬字的小書。不過,我覺得還有點特點吧,想給你一本,嗯,請教;作個紀念也好。”
   “哎呀,這張牌算打到外行人手里了。然后,我好像對你透露過,我這人最不喜歡京劇,盡管它是國粹。然后,有一次領導要我代管一下戲曲節目,我直言了,首長,您饒了我吧,若是越劇、黃梅戲我還將就,偏偏京劇這玩藝跟我天生沒緣,真不好意思。然后……”
   “要不這樣吧。”對方畢竟緩和了一步,“您給我一本看看也行,快遞給我;然后,下次見面時帶給我亦可。”
   沒想到,上次會面她還為沒給她書看很不滿意,這回新出了書,要送她卻又擰巴起來。不過,還是有積極面的,她提出下次見面的問題,看來還不是一盤死局,但他這時已顧不上感受她那邊“然后”有什么別扭了。
  
   “大男”承認他對眼前這樁“準婚姻”還是持積極態度的。因為他對以前在“談對象”中的過分自尊做過多次反省,認為過程中應更“柔韌”些。但人的思維從來不是絕對直線前行的。你說人家女性從染色體上看比較容易反復,其實男性又怎么樣呢?這不是,今天——周五下午他比較閑,便急不可待地約請他高中時的老同學于彩楓在住處樓下“神龍居”飯店見面聊聊。于彩楓在本市社科院哲學所工作,名牌大學哲學系博士生出身,三十九周歲“尚未婚配”。她雖比老同學艾熒光生日小半年,卻著實有一種大姐姐風范。人生許多事果然是難以說透,他們倆多年來一直關系很好,卻從來沒有涉及到“那方面”的感情。至少在艾“大男”這邊是如此,他連那方面的感覺也從未有過。
   飯菜要的是簡單的,但談話的內容是豐盛的——
   “對你剛才所說的事情的全過程我并不感到意外。”身材精干的于彩楓嗓音也很好聽,而且從來是不溫不火,“其實我也見過這個女的。”
   (請注意,她不說是“這個女孩兒”,而直稱“這個女的”。不過,這并不表明于女士重男輕女,她經常在說話中也直稱:“那個男的。”)
   “大約半個月前吧,在潮汕路人行道上,我由西向東走,你們是由東向西走。不過我的眼尖,還是很認真地瞄了一眼,有一定氣質,只是那面相……算了!從你剛才的話語間,我聽得出你對她還是有興趣的。你征求我的意見,這種事情是挺叫人為難的。她對你的表現,很難說是對與不對。因為,男女之間這事,實在也就像是文學藝術作品那樣,所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說句最山野村夫的話,叫‘蘿卜青菜,各有所愛’。而且,還有我個人的理解是:表面上是相等的‘對象’,相等的夫妻,內核里也包含著‘買方市場’和‘賣方市場’的問題,縱然是百分之四十九對百分之五十一,也還不是真正的一半對一半吧!那百之二是什么?就是潛在的勉強與遷就嘛!至于你老弟是買方市場還是賣方市場,我就不好瞎說了!”
   艾熒光幾乎是死盯著她聽完了這一席話,一小碗米飯快涼了,卻顧不得吃。他覺得采楓雖然沒有正面答復他提出的問題,但她所說的話也很有道理,不愧是玩哲學的。他剛想再進一步問她,對朋友極負責的她又開口了:“不論你和她各處于什么位置,恕我直言,你和她的這段感情,不,這段交往恐怕不會有什么完滿的結局。你們實質上是區別很大的兩種人,至于是什么人,我剛才已經說過,你不好說人家是對是錯。但在一起生活的兩口子光憑一個‘包容’成嗎?何況,我在大一時就發現,不,就悟出夫妻這個小型‘體制’,或者叫‘組合方式’,其先天就不那么完善,當然,也沒法完善。有血緣關系的父母和子女之間還會有這樣或那樣的矛盾,甭說是毫無血緣關系,還要履行人際關系中最長約幾十年的融合任務,這應該說是一樁不堪重負的艱巨工程。也許主要是因為此點,我才決意不結婚的。”
   她這一席話,在“大男”聽來,兩種感覺摻半:“不會有什么完滿的結局”,說明采楓“大姐”不想虛與委蛇地安撫我。所謂‘安撫’,有的時候與糊弄無異。但她的后一半話,他聽來還是有些偏激。不過,人各有志,實在難以說清是對是錯。至少在當前,他艾熒光還是想結婚的。這倒不是出于任何壓力,他上無父母催促,側旁雖有兩個姐姐,誰也不介入弟弟的親事。關鍵是從個人心理上說,還是覺得有另一半才坐立穩實,否則,說實話有時還是感到空落落的。他真不知道采楓老同學是否已經完全脫俗,具有超常的耐受力。當然,婚姻關系的先天不完善,他也不是完全不懂得,可是……
   他碗里的飯已完全涼了。于彩楓向女服務員一招手:“哎,這位先生的飯麻煩給熱一下,謝啦!”她的聲音清脆而內含溫熱,是一種難得的糅合。在服務員拿去熱飯的當兒,“大男”見縫插針地去到柜臺前“買單”。于采楓見狀過去想爭。他使勁沖她一擠眼:“別啦,叫人笑話咱們!快去看你的那手包,千萬不要揀了芝麻丟了西瓜!”
   于采楓回到位子,還真看到一個神態叵測的“先生”在桌椅前轉了半圈,硬裝出“正人君子”的模樣,一見沒戲,訕訕地出門走了。這時,“大男”付費過后回來了。小他半年的“大姐”倒也痛快,說:“你如果總能堅持像剛才那種說話風格,那么細膩地關心女性,談對象的難度至少會減少一半。”
  
  
   盡管于“大姐”的話對他有所警示,但人的意識活動時常是充滿矛盾。他還沒有達到“六根清凈”的境界,在結婚問題上仍然是積極的。這次,又是他采取主動在“大禮拜”約蓓玲女士到漢畿公園“賞楓葉”。她的反應同樣不是勉強的——“看楓葉?真是猜中了我的心思。我不記得對你說起過。”
   他們在楓樹密集的通道一側的長椅上坐下。她那極有特點的鼻梁一撐說:“我可能正經有兩三年沒來過公園了。然后,被你引到這里來。”
   他并不想細細品咂她的話,神思聚于楓枝上一群喜鵲的歡噪。小時候在鄉間受長輩們的影響,他朦朧地相信命運;后來上學在“唯物主義”的熏陶下,被告知命運是近乎于迷信的東西。然而近些年來,喜歡獨立思考的他仿佛突然覺得對許多人和事只拿出一般性表面化的解釋難以令人信服。所以他重又拾起“命運”這個說起來有點玄虛的東西——它雖非決定一切的因素,卻也并非可以完全被忽略。那么,喜鵲當空歡噪,是否昭示著某種喜慶的兆頭?
   吳蓓玲見他總是望空凝思,想把他的注意力喚回來。從他們倆見面那一天起,她從未像現在這樣興奮,急欲要把她近期工作中的得意之筆向他傾訴,主要是說她深度接觸到的幾樁法制案件。但這一來又觸動了他特別敏感的神經——吳女士沿用了本城許多人迥異于他習慣的一些稱謂,將不同程度乃至不同性質的違法和犯罪者不加分別,籠統地稱之為——“小偷”。而在哪怕是他出生的那個海畔僻壤,對小偷小摸、盜竊、搶劫、攔路剪徑、拍花拐賣更不必說是殺人者,大致上都是各有稱謂的,諸如小偷、賊、匪、大盜等等。他接受了前次的教訓,沒有出聲。
   “這是我寫的采訪手記,你在這方面是行家。我隨手帶來了,請你看一看,怎么樣?”吳蓓玲從自己的手包里拈出一個薄薄的本子,看來相當得意,但很有分寸地遞給了他。
   “大男”同樣地輕輕接過了本子,他很快但顯然是極敏銳地掠了幾頁。她注意到他的眉稍微皺了一下。她本來的自賞變得有些惑然:他又有什么雞蛋里挑骨頭之舉?然而他仍沒有說話,有幾分鐘的默然。其實“內部語言”還是不少的。他仍然難以接受她“手記”過度“人性化”的用語:稱兩個合伙搶劫并殘酷殺害退休老教師夫婦的男女為“激情密友”,而且不止一次地稱之為“兩位殺人者”。他本來想提出:從是非和愛憎角度上說,此處應稱之為“兩個”。但是他再一次“妥協”了。他不愿因這類細枝微節使她加深他慣于“逮漏”之感。
   不過,也許正是由于他的包容,使對方得以任情宣泄想法和做法。她說:
   “還有一個案件也是很有典型性的:一位從農村來我們這個城市打工的小伙子,因為事情不順,心緒煩躁,加上乘公共汽車過于勞累拒絕給一個老頭讓座,與另一個批評他的乘客發生爭吵,結果言語不合,小伙子用刀扎死了這個乘客,又把那個老頭扎成重傷。當然,出事兒了。不管怎么說,他比起被扎的那兩個人來說,還是屬于弱勢群體,所以事后我在拘留所里采訪了他,小伙子要個兒有個兒,要樣有樣,而且說話很直爽,很可惜的……”
   艾“大男”看似在默默地聽,內心卻像地震板塊在劇烈沖撞。她敘述的整個邏輯,在他聽來真是匪夷所思。此刻,他仿佛是遭遇重錘擊腦,為之一震:兩個月的接觸仿佛只是一個紐結的夢。看來,無論是他執著還是妥協都沒有任何實際意義!本來,他能夠回應她的話語堆積如丘,卻又似乎空無一句。現在,他只想快些脫離接觸,而不想說些心知是無用的話。
   “你對我的這段采訪有什么看法,說說看,咋看都成,不妨事的。”她的催促頗有點“誘敵深入”的味道。
   “沒有,沒……”厚道者有時也會不那么誠實。
   “你實際上是有的,肯定有。”她狡黠起來時右嘴角微微上提,“沒關系,我愿意洗耳恭聽。”
   他想起身,又無奈地坐下,但臀尖只掛在長椅邊上,囁嚅著:“沒別的,就是……所謂的‘弱勢群體’不好定位。我個人覺得……這個概念本身就是比較模糊的。”連他自己也不知說這番話的用意何在。不過,他終于還是站起身來。不知他記得不,這是他倆自相識以來的四次會面中,他第一次主動表露離去的意愿。
   頭頂上的喜鵲停止了噪叫,不,它們不知什么時候已飛離了此處——這些黑白相間的小勢利眼們。
   各懷心思的兩個人踏著深秋的落葉和雜草走出公園。彼此也許都在揣摩對方此刻腦子里的“活思想”,卻未必能夠推測得精到——
   “怪不得年已‘不惑’還找不成對象,照此下去,‘知命’之年也沒戲。”看來她現在就連起碼的嘗試也基本放棄。
   然而這時的他卻變得更為平和:“不要分解雙方誰是誰非。即使過后十年,回過頭來,我也不會對她進行半點指責。既沒那個權利,也沒任何必要。”
   當他們將要走出公園時,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喲,整個公園里的楓樹比進來時好像紅了幾倍,楓葉紅了,當然是好,卻也要有個度,紅得太厲害了,反而有點發■的感覺。真怪!
  
   不論命運的春天是否眷顧,大自然季節的春天還是不約而至。盡管“大男”并不特別熱衷參與社會活動,但有些活動還是找到了他。這不是,清明節前夕,本市禮儀學校青春戲劇票友學習班開班,除了邀請本市京、評、梆和越劇團的演員老師對他們中的愛好者進行輔導外,還邀請艾熒光作為戲劇研究人員對票友們講解有關的知識,他對此沒有猶豫,應邀而至。
   上午是開班典禮,參加的師生愛好者竟達五六十人,以京劇迷為主,也有少數其他地方劇種的愛好者。下午在講課時間段中,主要由京劇團的一位副團長和艾熒光二人占用了兩個鐘頭的時間。“大男”講得深入淺出,事例生動,引起了聽講者的濃厚興趣。事后要他簽名者不少,還有的硬是要與他合影,其中有一位三十出頭的女教師,合影時箍住了他的胳臂。他略覺有點不習慣,卻盡量不使自己顯得太尷尬。到晚飯在一起就餐時,那女教師也主動湊到他這個桌上,還說:“幸好艾老師您不喜歡到主桌上,不然我就沒機會向您討教了。”
   她的嗓音很響脆,但少了些柔和。這使他聯想到有些京劇女演員唱腔相當脆亮,卻不夠動聽。與此同時,女教師的臉盤也在他面前閃亮著:相當白皙,而且透著些紅潤的光澤,給他的直覺是她不是一般的營養良好,顯得非常健康。至于衣著,他不習慣也不好意思地去打量,只覺得好像是一身運動裝(這和以本人健康的臉型,倒也十分諧調)。哦,對了,她的發色是栗色的,估計不是生就的天然色。嗯,發型嘛,反正是較短些的那種。名稱?他真還說不清。
   在就餐過程中,他們有過一些對話。她說她叫厲衷■,在這所學校工作六年了。給他印象極深的是她頗有些獨特的語氣:“是的,在這里工作著,工作著,是的,不知不覺間就六個年頭了。”她語間“然后”的頻率不大。
   因為明天還要討論、交流,與會者當晚都安排在附近的“常樂賓館”安歇。飯后是自由活動。厲老師的一位女同事提出一起去賓館的歌廳唱歌,她來買單。厲開始還有些猶豫:“就我那嗓子?差點兒就五音不全了。”女同事拽著她的胳臂,不由分說:“你回去有啥事兒,不就是一個人吃飽了不愁嗎!”這位厲老師回頭瞟了“大男”一眼:“要不,也請艾老師一同過去?”“大男”倒也爽快:“可以吧。”他心里承認,自己是不愿辭卻的。
   于是,那女同事又打電話叫來一位平素愛唱歌的男士,后者稍晚些時候才到歌廳。四個人輪番點唱,氣氛倒也自由舒放。那位女同事喜歡唱京劇現代戲,便與那位男士唱了一段《沙家浜》“智斗”,她一人擔當兩個角色,由男士配唱胡傳魁。厲老師在燈影里一碰艾“大男”的手,“咱們跳舞吧。”“這京劇的節拍能跳舞?”“咋不能,不就是跳感覺嗎。”
  
   場地小,施展不開,也就是在這有限的空間里拖著步。不過,厲老師卻頗顯開心,低聲夸著“大男”,“艾老師跳得真好。”“也就是像平常走路唄。”“要走出一種感覺來,也不容易。”在這看似平常的對話中,她總是順溜著說,聽不出什么鋒芒,更沒有尖利刺耳的感覺——這是艾大男最忌諱的東西。
   此間,他至少從她那似乎隨意的談吐中,聽出兩點有關她本人的“情況”:一是她現年32歲,也是單身;二是她詳細說明她名字用的是哪幾個字,是“嚴厲的厲,不是板栗的栗;由衷的衷,不是愚忠的忠;標■的■,不是志氣的志”。對于前兩字的解析,“大男”也有些微敏感,但沒有說,對最后一字,他還是禁不住脫口而出:
   “標■的■好像也簡化了,都統一為志氣的志了。”
   “我不管,反正我還是帶言字旁的!”她終于露出帶鋒芒的口氣。
   “唔……”他若有所思,但在昏暗的燈影里看不到他的表情。好在這時那位女同事請他倆唱歌,使略感吃緊的弦稍許有些放松。
   “你唱吧。”艾“大男”帶笑推讓厲衷■。
   “您先唱。”她用了一個禮儀字眼。
   艾“大男”不再推辭,他連唱了兩支外國歌曲,《雪絨花》和《索羅河》,得到了其他三個人的贊賞。那女同事說他“音色好”,男士說是“韻味很濃”,倒是厲老師說得比較輕淡:“不錯。”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蠻不錯的”。這以后,他們四個人交錯“出唱”。厲衷■每次都表現得不自信,在女同事和艾“大男”的鼓勵下唱了幾首人所熟悉的“老歌”。所謂“老歌”,不過是中國少數民族民歌和八十年代出現的流行歌曲。艾“大男”注意到,她每次都是低聲細氣,與她固有的作派不相吻合,這可能與她在唱歌方面的自卑有關。但在她和“大男”輪空的間隙中,厲有意無意地低聲問他:“你最近的活動多嗎?”他告訴她:“最近只接到一個通知,黃海邊上昌萊市那邊有個梨花節,他們那里還有個京劇票友研究會,想讓我去講一講京劇藝術,我答應了。別的活動還不知道,不過開春之后,通常活動是會多些的。”他說話一般都是這樣低調,語氣也極平常,卻不料引起了對方的興趣。她隨即說:“哎,昌萊市,那邊水土非常捧,是個出美女的地方,尤其是皮膚和身條特好,是的,確實是這樣的。我們招收的禮儀學員中每年那邊的都不少。艾先生,你能不能問問他們,加一個名額行不?我想實地去考察一下那個地方有啥養生奧秘。”他顯然是躊躇了一下,還是禁不住轉向她暗影中那閃亮的期待:“我打電話問問他們,結果怎樣,我會告訴你的。”
   “謝啦。”她也許是出于高興,激動的手又碰了他的手一下。似乎平常,但他心里卻覺得異樣地受用。
   艾熒光對于任何人的請托,不論能不能行,都會認真去辦的。這一次,當然還加上他想達成的主觀意愿。昌萊那邊居然答應了:“艾老師可以再帶一位同行者過來。”自然,他把這個回話不隔夜地就告訴了厲衷■女士。
   按昌萊市接待方的許諾,考慮到車票可能不太好買,硬臥、軟臥都能夠報銷。以往在此類情況下,艾熒光幾乎都是就低不就高,乘硬臥即可。而這次,由于有厲女士的參與,他便一反往例——就高不就低了。
   約定,是日是時在東車站見面。厲女士今天著裝是煥然一新:黑色上衣,白色緊身褲,說高不太高卻不低的黑色高跟鞋,顯得容光煥發。她從會面那時刻起,幾乎都在笑著。這時他才注意到,她的臉型五官,安排得幾乎無可挑剔,只是笑時露出來的兩顆門齒稍長而糾結,難看不見多么難看,卻是有欠溫善。這種意念,只如眨眼間那么短促,無所謂的,但另一感覺又掠上他的心稍:只有兩天活動日程,她有必要拖著如此大的拉桿箱嗎?說真的,“大男”平素對拉桿箱就有自己的看法:明明一個手提包就可能裝下的物品,卻非要“體面”地拖帶一個時尚大物件不可,其實不僅不減輕負擔,反倒增加了累贅。
   他正想著,在旁邊的厲女士由于拖著一個大家伙,在擁擠的過道里差點絆倒了一個舉步不穩的老頭兒。那老人正要與她理論,艾熒光趕緊向他賠禮道歉,還惹得后面的人們一陣不滿之聲。好歹上車找到鋪位之后,他幫她把拉桿箱舉到上面擱行李的空間,卻又不禁發了一番感慨:“也許是我個人的偏狹看法,當初這拉桿箱的發明者還是有點考慮不周:箱體加拉桿自身的重量過大,此其一;硬梆梆而且很涼,此其二;箱在后面,人在前面,擁擠時至少占用一個人的空間,還容易妨礙后面的人跟進,此其三。所以,我從來不用這玩藝兒。”
   厲女士幾乎是間不容發,冷冷地笑說:“可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旅客都接受了它,證明了它的先進性和科學性。恐怕只有農民意識太重的人不愿接受,還扛著大包袱和廉價的編織袋。”
   “大男”沒有作出任何反駁,但也沒有絲毫尷尬的反應。她此刻的氣盛使他想起她唱歌時的自卑,看來人是多么地復雜。而厲女士卻很快多云轉晴,她很愜意地平臥在潔白的臥鋪上,點頭贊賞:“這趟列車還不錯,挺舒適的。”“大男”沒有躺下,他坐在對面的鋪上,平靜地看著這位禮儀學校的32歲的女教師。她的體態總的來說豐滿而結實,衣服合體卻又似繃得很緊。兩條腿看上去很“鼓輪”,白色的褲子幾欲漲裂。那著絲襪的雙腳也很勻稱,五趾雖大致是齊的,卻又微顯梯狀的層次。“大男”承認:她的豐滿與臃腫絲毫不沾邊,簡直是天然形成的造型。他正想著,她忽然發現了什么,坐起來仔細審視著腳背上絲襪的星點“跳線”,禁不住用小指輕輕挑了一下,最后證明是小疵,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又躺下來,從手袋里掏出帶來的一本書,好像是時裝剪裁方面的,無聲地看了起來……
   昌萊市,離大海不遠。他們到此安頓下來以后,由于正式活動明天才開始,熱心的主人當天下午便備車陪客人去約二十公里處的海灘上觀景。由于季節尚早,海泳還未開始,主客四人坐在蘑菇形的亭子下觀賞海灘上一群孩子逮小蟹。這時厲女士心情似乎不錯,提出與艾熒光向兩邊靜處走走。兩人隨便地談著。他問她覺得這里怎么樣,她的回答是:“蠻不錯。是的,蠻不錯的。”說著說著,不知怎么她就說到中午看電視在一個頻道上看到世界小姐大賽,那些評委們都是珠光寶氣的中外“國際巨星”。她語間充滿了感慨:“平時,我總以為自己還是夠幸運的,生在一個體面人家,父親是市人事局長,母親是財政局副局長,平時對我很嬌慣。自己的工作嘛,也還可以。可一對比人家,就覺得寒酸得很了。是的,不說是垂涎三尺,照你們的文詞兒,也真夠得上頂禮膜拜了。”
   她這番話,最使他敏感的是將“垂涎”的“涎”發成了“延”,這倒不足為奇,因在別處他也聽別人這樣說過,關鍵是她對這類所謂“世界小姐”和“國際巨星”的非常感受與“無限推崇”又觸動了他的“本性”,使他沒辦法裝聾作啞,于是他“嘴欠”的毛病又犯了:
   “你如果想聽聽我的想法,那我就直言了。”他也許是想取得她的認可之后,才統統“倒”出來,但她并沒有表示,于是他稍停了一會兒便說了下去:“首先我覺得是各有各的路。當然羨慕甚至向往是難免的,卻沒有必要膜拜他們。因為,我認為不論是世界小姐也好,國際巨星也罷,都是出于某種需要打造出來的,與一般人的生活并沒有多大關系。再說,關于審美和評選的標準,不同的人物有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取舍。那么,到底是誰評定的,又依據的什么標準,一般的局外人是說不清楚的,因為,有時權威的意見也未必是真正公正的。還有,那些‘世界小姐’和‘國際巨星’畢竟也是人,也有鼻眼嘴巴和五臟六腑,也要與普通人一樣吃飯和呼吸。恕我說一句可能粗魯的話,如果有人能夠不拉不尿不放屁,或者雖拉雖尿雖放屁而不臊不臭,我絕對甘心情愿地匍倒在地,給這些神們仙們行三拜九叩大禮!”
  
   厲女士聽的過程中,臉上明顯地有所躁動,不停地以已換上旅游鞋的左腳踢著沙灘上的海星和小蟹。及至他說罷,扭頭看她,右嘴角上翹,露出兩只似乎更加糾結的門牙。最后她一扭身:“回去吧。”艾“大男”聽得出,對她來說,這已是很有涵養的表示了。
   第二天的活動依主辦方的既定程序正常進行。下午,在當地的京劇票友研究會的座談會上,艾熒光的發言受到了大家真誠的歡迎。在這個時間段內,厲女士沒有參加聽講和交流,而是由昨天那位開車的司機帶她和另幾位外地的年輕與會者到他們感興趣的地方自由地“轉轉”。司機是一位高個的、頗具幾分野性的帥哥。
   第三天,也就是最后一天,上午是梨花會。昌萊的梨花粉陣的確可以用浩如煙海來形容,其密集程度足以遮擋任何人的視線。在這里,“一望無際”這形容詞是絕對蹩腳的,“如入五里霧中”差可比擬。然而,艾“大男”并不感到多么心爽,甚至在偶而的一念中,還有不該接受邀請前來的悔意。這時他不禁回憶起在小學讀書時學校組織去本縣南夼看梨花的心情,更加確認那種相對淳樸的環境和天真的情致已不能重返……
   回程仍乘坐的是軟臥,這是行前就買好了的。他和她在同一個包房里的下鋪。但一路對話很少,她仍在看她那本時裝剪裁的書,或者是面對板壁就寢,至于睡著了與否他無可考據。
   在這當中,“大男”的大腦里當然不是真空。事情是那樣顯而易見,如果不是沙灘上的那番“直言”,也沒有關于“拉桿箱”的軟性交鋒,回程的氣氛肯定要好一些,但他絕不后悔他的“失言”,因為他已斷定,這種“交往”愈長,“話不投機”的概率肯定愈大,而且也是注定長不了的。以叫自己閉嘴為代價來換取時間的“茍長”是一種折磨,說出自己的看法是他的“本性”。有些事情無法鑒定誰對與不對,也沒有誰會有興趣負責鑒定。但當事人各自的感覺是難以消解的。
   更加奇怪的是,他偶而經意或不經意地瞟一眼不過一公尺之距鄰鋪的那位同伴,再也沒有來時看她那種感覺,有的只是一種木然。
  
   通常人說是“春華秋實”,同樣不可阻擋的秋天又到來了。在本市雅尚階層中頗有點名氣的“藝苑茶廳”,西北角比較暗淡的角落里,艾“大男”和一位女士在品茗聊天。那女士既不是去年他經人介紹的吳蓓玲也不是今春偶然結識的厲衷■,而是另一位圓臉微胖卻富有韻致的女士。從其整體輪廓上估量,她的身材可能不是那種高挑型的。
   他們的談話內容其他茶客是聽不清的,而茶侍者過來過去倒是能夠聽出個大概,好像是京劇藝術方面的,因為那女士還小聲哼唱京劇老生的唱段。茶侍者雖說不是飽學之士,卻也經多識廣,接待過各行各業的人,估計那女士至少是個京劇女老生的酷愛者。
   茶侍者的判斷還真是八九不離十,不過這男女二人之間可并非老相識,從第一次見面到這番品茶聊天也不過二十來天。他們相識的契機是患者與醫生的“遭遇”。艾“大男”為了一本新著需在圖書館查閱太多的資料,由于用功太甚,眼睛過于疲勞,左眼的眼底出了點問題,視力減退,需到眼科醫院檢查,而這位女士正是眼科主任助手,有許多經儀器的檢查程序是由她來做的。患醫之間并無甚多的交談,卻使彼此覺得很“對路”。尤其女醫生是一位京劇愛好者,喜歡老生唱腔,非常崇慕上世紀三、四十年代的著名女老生孟小冬。她得知艾熒光是戲曲研究所的專業研究員后,更產生了向他請教相互切磋之意愿。這期間,她也讀過他贈予的兩本有關戲曲的著作。印象甚佳自不必說,有一次,在女醫生隔著儀器手翻他的眼皮做造影時,還低聲說了兩句與眼科業務不相關的話:“艾君文筆很捧,人又有風度,年輕時一定是很搶手的。”他聽了,實在覺得不便回答,可能她本也不需他做出口頭回答。
   不過,從那以后,他再去眼科醫院就診,和女醫生之間便有些心照不宣了。在沒有其他人在場時,他不再叫她樊大夫,而是“月娟”。又過了一個星期光景,可能彼此都覺得在醫院就診時交流不方便,都萌生了出來“坐坐”暢談的愿望。至于是哪一位先提出來的,好像都忘記了。于是便有了“藝苑茶廳”相對品茗的場景。
   這次的談話雙方都極愉快,而且意猶未盡。從表面上看內容都是客觀性的,實際上每每滲透著主觀色彩。他們在地鐵口握別時,手久久沒有松開。然而不知為何,彼此都沒有約定下次什么時候再見。
  
   也就是次日上午十一點鐘左右,艾熒光接到老同學于彩楓的電話。這于女士真是有點神了,每在艾“大男”感情波動的關口上,她幾乎都會出現。這回說起來更神:
   “老弟,你沒想到吧——昨天我看到你了,在藝苑茶廳,靠西北角那邊,沒詐你吧。那天我和大學的一個女同學也去喝茶聊天,你們太專心致志了,根本沒看見我。那位女士不錯,和你是很對路的,其實我也認得她,因為我也去過眼科醫院叫她看過病。本來,我這回是應該支持你的,可偏偏不行。這正應了我有篇文章里的兩句話:合拍的常常不合理,合理的偏偏又不合拍。因為,你也許到現在還不知道:那位樊女士是位有夫之婦,而且是第二次婚姻了,她的前夫就在我們單位里。離婚的原因倒并不離奇,確乎是性格不合,氣質差異太大。”
   “這跟我有什么關系!”大男頗有些強作嘴硬,“我們也就是一般的相識,頂多是普通的朋友而已。”
   “不見得吧,我可不會是只從表面上看問題。”這位哲學和心理學女博士對老同學絕不諱言:“不錯,現在表面還算普通,可如果順勢發展下去,我敢肯定就會變味了。老弟,我不是危言聳聽,我真不愿意你惹出本來可以避免的麻煩。當然,單從人性上說,我不會指責的,可人生在世,就不可能完全躲開游戲規則,不論這個規則是不是盡善盡美,是不是能叫所有的人滿意,至少可預見的將來還沒法突破它。這就是為什么我采取了徹底逃避的辦法。我承認,我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雖然我絕對不想叫你仿效我,可是老同學,我不妨再■嗦一句:別惹這份麻煩好嗎?”
   艾熒光這次就像聽一位布道者的諄諄宣講,沒有插話,直到于彩楓說完,他才有氣無力地發問:“難道就不能始終保持不越過底線嗎?”
   聽聲音,對方就像從鼻子里擠出幾個短句:“有必要嗎?所為何來?你不是要結婚嗎?”
   “……”
   這天夜晚,“大男”罕有地沒有睡好。他忽然悟到:事情恐怕沒那么嚴重。如認為可能會那么嚴重,也許是本人的自作多情,人家究竟怎樣想的,還真難說。未必會被糾纏,只要自己日后不采取主動……
   第二天是雙休日的周六,“大男”想去超市買掃帚和簸箕,走了兩家,都沒有買到,如今的日用雜品商店幾乎絕跡。正站在一家糕點店門前臺階上猶豫之際,一雙夫妻模樣的中年男女走出店門,挽臂說笑著,兩個人各拎著一盒中秋月餅。從背影看,那女方很像是樊月娟大夫,但她出門時沒注意到他,還是看到了仍然擦肩而過?當然也可能不是她,只不過是自己的一種幻覺。
   是幻覺還是她?就是她,還是幻覺?沒有人能夠分解,也許都差不多。
  
  責任編輯 牛健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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