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文學批評,真正了解的人并不在多數,而大多也將它歸入到“中文系”專業的專屬名詞。其實,從古至今,文學批評在我國有著源遠流長的歷史,最近幾十年也在不斷拓寬邊界,向國外學習。就連我們平日讀到的小說,也與文學批評有著分不開的關系。日前在沈陽舉行的第四屆中國當代文學高端論壇,主題即為“重建中國文學理論批評”。
陳眾議(知名文學評論家、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所長,代表作品有《拉美當代小說流派》《加西亞·馬爾克斯評傳》《博爾赫斯》等):重建文學批評就有很多問題,首先我們要做自我批評。文學創作和文學批評當然不是截然分家的,現在我們的文學批評確實是沒有完全肩負起它本身所應該具有的職責。西方從古希臘一直到現在,文學批評一直在引領著時代,擔當時代文化理論的先鋒。中國古代也是這樣,成就最大的非孔子莫屬,孔子的《論語》有點兒類似于現在的于丹、余秋雨的文章。
在今天談“重建”,其實我們的條件已經越來越成熟了,第一,無論國學是熱還是冷,現在大家都已經越來越重視,很多書籍觸手可及。第二,這30年,受西洋文學和文化的影響,我們也基本摸清了一些路數和脈絡,所以我們已經有了足夠的準備,無論是心智上的準備,還是學術上的建構。
重現建構就必然會有所突破,也就會打破一定的傳統,這些歸根結底也是時代的選擇。我希望得到大家認同的觀點是:一切文學都是當代文學,一切文學理論也都是當代的文學理論。今天,學習古典文學,也是在現有的狀況下再去研究,這其實既有它的當代性,也有難點藏于其中。曾經認為對的很多理論,多年過去之后,它們就應當是被辯證的來看,重建的意義也就在于此。
格非(著名作家,清華大學中文系教授,著有《格非文集》《欲望的旗幟》《小說敘事面面觀》等):中國的批評或者文學理論需要某種變化、變革,但卻很少有人真正地、切實地去做這樣一件事情。文學批評從文學研究的學科門類來講,其實是一個很小的單位。但是在整個20世紀,文學批評的領域之大讓今天的人吃驚,它基本上已經囊括了比如說哲學、社會學、文化人類學、政治學、心理學等等門類。也就是說現在我們所知道的文學批評,它不僅僅跟文學有關,它也涉及各個方面。所以有人說19世紀是一個小說的世紀,20世紀毫無疑問是一個文學批評的世紀。
為了讓大家更好地理解文學批評,我們不妨看看最熟悉卻也最陌生的準文本——什么叫準文本,大家看一本書,除了正文以外,書里邊還有大量的其他的信息,比如封面、插圖、腰封、封面上會有的文字等等,所有這些非正文的信息,附著在一本書里面的信息,我們把它稱之為準文本,它不是正式的文本,但是它非常重要。要討論小說評點也必須要從這里入手。其實對小說的評點,毫無疑問也是準文本,但想要跳過去卻又不可能,如脂硯齋評點的《紅樓夢》。所以這就造成了中國的小說評點當中的一個很重要的特點,它帶有某種強制性。也正是有了這種評點,影響了讀者,影響了作者的寫作內容,讓很多流傳下來的內容受到了刪減或增加。
中國這么多年發展下來,用張愛玲的話說只有三部小說是好的,《水滸傳》《金瓶梅》《紅樓夢》,我的看法跟張愛玲一樣,這個“三部”也是經過很多的文人不斷修改才出現的。所以我覺得這個當中,評點出現的作用功能不僅僅是指導讀者,它本身也是作者的一個部分,至少它在很大程度上參與了這個創作的工作。
范小青(江蘇省作家協會主席,代表作品《褲襠巷風流記》《個體部落記事》《城市民謠》等):寫作是一個非常個人化的事情,我一直非常崇拜有天賦的作家,他明明生活在當代,但是他能夠把歷史的一些東西,過往的一些東西寫得那么活靈活現,那么讓人佩服,那么讓人相信,這種作家我覺得是非常有天賦的,他非常有自信,想象的虛構能力非常強。從我個人來講,我就不是這樣一個作家。我的小說絕大部分跟自己的經歷有關,所以說在個人寫作的資源上來講,我是更注重當代性,或者叫當下性。我曾經引用過另外一個詞,作家的庫存,作家有一個倉庫,他倉庫里的存量有多少,有的作家長期坐在書齋里面,他的庫存就會減少。比如我們現在這個社會是一輛高速前進的快速列車,80、90后生下來的時候就在這個車上,成長了20年,始終在這個車上快速的前進。但是我們這代人就不一樣,我們過去是在一個牛車上長大的,在那里形成了我們的世界觀、價值觀。突然有一天,我們從牛車爬上了快速的火車,而且這個火車越來越快,隨著我們的年齡越來越大,在太快的火車上我們就會暈眩,就會接受不了,這就是我們這一代作家在當下寫作的時候碰到的一些困惑。
當下社會的特點,一個是速度快,一個是事情多,另外一個就是利和義的關系。在這樣幾個特點之下的文學創作面臨著一個既好又壞的一個時代,正是因為既好又壞,它才會成為最好的資源。 這種資源有著它的雙面性,就看我們如何去對待和使用,在創作中發揮哪一面。這對于當下的作家是一種考驗,對讀者是一種考驗,對文學批評的研究更是一種不可小視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