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qū)里的桂樹,陸陸續(xù)續(xù)開了花兒,花香蕩在空氣里,恬淡嫻靜,與小區(qū)的名字相應,是真正的桂花居。
我坐在遠遠的石階上,看著女兒與幾個孩子在桂樹下嬉戲。忽然聽到一個稚嫩卻惱怒的聲音:不對,不對,這些樹叫媽媽樹,就叫媽媽樹,我們家還有媽媽鳥呢,你根本不知道,根本不知道!
接著是女兒,飛快地跑到我面前,顯然是被嚇倒了,媽媽,這些樹,分明就是桂花樹,可是那個妹妹,一定要說它們叫媽媽樹!我說不對,妹妹就沖我吼!
說話間,那個小女孩也跑到我面前。小小的女孩,白白的皮膚,頭上落著幾朵風吹落的桂花,小臉兒紅紅的,比女兒稍小些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很著急:阿姨,這個姐姐一定要說這些樹是桂花樹,說開的花叫桂花,不是的,這樹,叫媽媽樹,你聞聞,媽媽樹開的花好香好甜,和媽媽的味道是一樣的!它還可以做各種味道的媽媽糕,媽媽從前經常給我做的。小女孩低下頭,小聲地說,我很久沒有吃到好吃的媽媽糕了。
小女孩的話讓我恍惚,這樣的話,似曾相識。這心里,一下像被什么硌著,狠狠地痛了一下。我俯下身子,給小小的女孩兒整理了一下頭發(fā):小妹妹,它是叫媽媽樹呢。這樹啊,有兩個名字,一個,是姐姐說的桂花樹,一個,就是你說的媽媽樹哦。你們倆啊,說的都沒有錯!
小女孩滿意地笑了。阿姨,我家媽媽樹上,還有很多很多媽媽鳥,它們每天都來看我,每天都唱歌給我聽,就和媽媽唱的一樣好聽,聽到它唱的歌,我就不想媽媽了!
女兒好奇,我媽媽天天去幼兒園接我,你媽媽呢,你媽媽去哪兒了?
小女孩甜甜地笑。媽媽說,媽媽變成仙子,去很遠的地方,那個地方的人,都可健康啦!我還有一個媽媽,也去幼兒園接我回家,也和媽媽一樣疼我呀。
我握住孩子的小手,涼涼的。微風吹來,花香中夾著一股清冷。
一個婉轉的女聲傳過來:小雪,回家吃飯啦!
小女孩兒應著,一邊跑一邊回過頭來擺手:媽媽叫我呢,阿姨,再見。
女孩消失的地方,是桂花居154號。
那是前些日子,在桂花居網上社區(qū)里讀到一個美麗溫暖卻讓人心痛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個喜歡栽花種草的女人,她最喜歡的樹就是桂花樹。女人一直病著,她的病不適合生育,但她喜歡孩子,在家人的極力反對下,她堅持著,冒著生命危險,歷盡痛苦,懷胎十月,美麗的小女兒終于呱呱落地。愛與童話,以及女人的桂花,伴著小女兒一日日長大。
小女兒四歲時,女人的身體每況愈下,她知道自己不能陪女兒多少日子,怕小小的女兒接受不了,就告訴小女兒,不久以后,媽媽要去一個遙遠的地方治病,在那里,媽媽會變成一個仙子,就沒有了病痛。寶貝兒千萬不要傷心,媽媽不在的時候,會留下媽媽最愛的媽媽樹陪寶貝兒。媽媽樹上,每年都會開出小小的媽媽花,很甜很香,就像媽媽的味道。從前啊,媽媽就用這些花兒,做成了寶貝兒最喜歡吃的媽媽糕。以后,寶貝兒吃到媽媽糕的時候,那就是媽媽想寶貝兒了。
女人跟小女兒說,媽媽走了以后,要央求爸爸,快快帶一個也喜歡媽媽樹的媽媽回家,她會和媽媽一樣心疼寶貝兒,照顧寶貝兒,寶貝兒一定要像愛媽媽一樣,愛這個媽媽。
后來,女人死了,小女兒就像媽媽希望的那樣,沒有很傷心,她知道,媽媽去做了仙子,再也不病,媽媽每天都健康快樂。
小女兒想媽媽的時候,就聽媽媽樹上的小鳥兒婉轉地唱歌,小女兒知道,那就是媽媽來看寶貝兒了。
很多日子以后,爸爸真的聽了寶貝兒的話,帶了一個媽媽回家。和媽媽說的一樣,她和媽媽一樣愛寶貝兒,只是這個媽媽,做不好媽媽糕,小女兒已經很久沒有吃到好吃的媽媽糕了。
第二天,我做了桂花糕,讓女兒給桂花居154號的小雪送去。女兒帶回幾塊巧克力,和一個洗干凈的蘋果,說是小雪妹妹送的,還帶給我一張小小的便條,小雪媽媽寫的,是極漂亮的行楷:謝謝您,謝謝您對小雪的疼愛。小雪最喜歡吃桂花糕,可惜我做不好,她已經很久沒有吃到這么好吃的媽媽糕了。哪天您方便,我想請教您,煩勞您教我做,最好吃的媽媽糕。
責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