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媽媽,謹慎與孩子“冷戰”

那天，我禁不住沖女兒沙沙發了一通脾氣。原因是這樣的：晚上9點多鐘，當我收拾好家務走進書房，問沙沙是否完成當天的作業時，她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說，糟了！作業還沒寫呢？

原來，她下午放學時向同學借了一本渴盼已久的漫畫書，本來打算先看一會兒再寫作業，結果看著看著就入了迷，直到快把那本漫畫書看完。

那天因為白天在公司和一個難纏的客戶發生了口角，我的情緒原本就不好。和許多任性、不善于控制自己情緒的媽媽一樣，遇到這種事情，我的第一反應是生氣，壞情緒一涌上來，我立馬開始嘮叨：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做事要分清輕重緩急，先做必須做的事情。都四年級了，怎么還拎不清呢？課外書非得今天看呀？

見我態度很強硬，正處于叛逆期的沙沙也毫不示弱，抬高嗓門沖我頂嘴道：是的，好不容易才借到手的，明天就要還給別人了。

她那無所謂的態度徹底激怒了我，我的火氣騰地躥上來，聲音也提高了若干分貝：你還有理了，課外書是必須看的嗎？是老師規定的任務嗎？

見我的火氣越來越大，沙沙的抵觸情緒也愈加強烈：成天就知道吵吵吵，既然你這么煩我，干脆咱倆分開一段時間吧！說完，她用兩只手各捂住一只耳朵，向我表示無聲的抗議。

行，你隨便。我氣極敗壞地說。

見我并沒有息事寧人的意思，沙沙砰地關上房門，將余怒未消的我關在了門外。

我不由得一愣，猛然想起親子書籍上的告誡：當你想要沖孩子發火時，不妨先坐下來喝杯水，先處理好自己的情緒，再處理事情。

我來到客廳，坐下來喝了杯水，充溢于心中的怒火果真稍稍平息了些。這時，墻上的時鐘已指向10點一刻。我站起身，準備早些休息。在洗手間洗漱完畢，我便徑直去自己的房間睡覺。經過沙沙的房間時，看到她的房門是虛掩著的，要不要進去跟沙沙道聲晚安呢？我在房門口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停下了腳步。我無法說服自己主動去向沙沙求和，畢竟，在我看來，這次我們之間之所以會產生磨擦，完全是因為她先不做作業引起的。

自從三個月前，老公被調到上海的分公司，家里只剩下我和沙沙，繁忙的工作加上瑣碎的家務，沉甸甸地壓在我一個人身上，心力交瘁的我便常常被一種壞情緒包裹著。這讓我變得越來越急躁，與此同時，我也發現沙沙越來越叛逆了。

要是老公在家，像今晚這樣母女對峙的局面，經老公一番巧妙的勸解，定能化干戈為玉帛。想著想著，疲憊不堪的我便不知不覺地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早上醒來，我如往常一樣做好早餐，然后開始洗昨天換下來的衣服。似乎是有意緩解家里壓抑的氣氛，沙沙起床后，邊吃早餐邊打開錄音機聽英語磁帶。她一改過去有些磨蹭的習慣，快速地喝粥、吃雞蛋，等我洗完衣服終于坐下來吃早餐時，她已匆匆背上書包去上學了。

聽著沙沙關防盜門時沉重的聲響，我心里竟有隱隱的惆悵——這是她長這么大以來，第一次沒有跟我道再見就離開了家。

按照以往的慣例，沙沙的午飯在學校解決，而我則在公司吃盒飯。

下午下班回到家里，我發現平日里一向比我早到家的沙沙還沒回來。當時，我并沒有在意，便進廚房開始忙著準備晚餐。飯快做好了，還是不見沙沙的影子。我的腦海里不由地回想起昨晚爭執時，沙沙說過關于要與我分開一段時間的話，在做了一番可怕的猜測后，我心里有些忐忑。電視上經常報道一些小學生離家出走，會給家人留個紙條什么的。我來到沙沙的房間，希望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整潔的書桌上躺著的一張用來演算數學題的白紙引起了我的注意，那上面不光有一些數字，還有一兩幅隨意畫下的卡通畫，或幾個看似莫名其妙的字或詞語。我把那張紙翻過來，密密麻麻的數字中間，隱藏著用彩色鉛筆寫的兩行小字：媽媽和我冷戰了，不想回沒有溫度的家。后面是一連串的感嘆號。

想象著沙沙寫下這句話時復雜的心緒及自己故意賭氣不理沙沙的固執，我堅硬的心頓時變得柔軟起來，濃烈的愧疚排山倒海般襲擊了我。昨天晚上，她會如往常那樣有一個美夢嗎？早上帶著被媽媽冷淡的不良情緒去學校，她的心還會輕盈、舒展嗎？她畢竟是個只有10歲的孩子，記得小時候，我曾經因為做錯了事遭到母親的打罵，我于是賭氣不理她，結果，母親也整整一天不理我，我心里非常難過，覺得她不再愛我了。可是如今，當我面對自己的孩子，不得不處理同樣的問題時，我并沒有積極尋找可以遵循的榜樣或改變自己，卻在對待孩子的態度上與母親如出一轍。

窗外，夜幕已經降臨。此時此刻，沙沙會在哪里呢？這讓我更加不安起來。

正在這時，家里的電話鈴聲急促地響起。電話是婆婆打來的，她告訴我，沙沙去她那兒了，晚上不愿意回家，她問沙沙是不是媽媽晚上要加班，她只是一個勁兒地搖頭。我心中懸著的石頭終于落了地，同時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婆婆家房子本來就小，加上小姑子一家三口還擠在那里，以前，沙沙是從來不愿意留在那里過夜的，而這次卻主動要在那里住。倘若婆婆家不在這座城市，這個晚上，她又會去哪里呢……

我趕到婆婆家的時候，沙沙正和姑姑的兒子折紙船玩。見到我，她眼里迅速掠過一絲驚喜，但終于什么也沒有說，悻悻地埋下頭繼續折紙船。我走過去，拍拍她的肩，并不說話，只是一把將她摟在懷里。沙沙沒有絲毫的抗拒，她乖巧、柔順得像一只小貓咪那樣，靜靜地依偎在我的懷抱里。我想，那一刻，她一定感受到了愛的溫度。

過了一會兒，當我提出要接沙沙回去時，她順從地背上書包，拉著我的手。我們大手拉著小手，在寒冷的冬夜里，能真切地感受到彼此帶來的暖意。一路上，我不由得感慨萬千：許多時候，是我們做大人的把問題復雜化了，我們總是有太多的大道理，并且喜歡以過于情緒化的方式表達出來，把自己在工作和生活中的沮喪和困惑情緒通通發泄到孩子身上。因為在我們所能發泄的對象中，朝孩子發脾氣是最容易的。殊不知，對于孩子來說，這樣的做法卻讓她感到我們不再愛她了，他們在意的，僅僅是家有沒有愛，能不能感受到愛的溫度。當我還在固執地糾結于誰是誰非這樣的理性問題時，沙沙卻早已忘記了我們爭執的源頭，而是敏感地感受到我故意的冷淡帶來的家的冰冷，以至想要逃離。

這讓我恍然想起一位兒童教育專家說過的話：孩子在家里感受不到愛，是少年離家出走甚至走向犯罪道路的主要原因之一。我想，以后的日子里，倘若沙沙再與我爭執時，我一定會先冷靜地處理好自己的情緒，再來解決問題。

責編/宿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