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以來,天主教逐步走向了現代化、世俗化和理性化的道路,其與科學的關系也出現了緩和的跡象,但是這并不是教會的妥協之舉,而是一種積極主動的姿態,在對話的同時,其主體性、獨特性仍然存在,某些領域仍與現代社會存在著沖突。
關鍵詞:天主教;科學;現代攻防;世俗化;轉向
從基督教產生至今,已經歷了幾千年的風風雨雨,時至今日,天主教神學也迎來了新千年的歷史時刻,縱觀近一二百年天主教的發展歷程,天主教并未完成現代化的進程,而只是尚處于現代化進程的初步發展階段,其現代化進程中所取得的成就與之前兩千多年傳統積淀比起來仍然顯得過于弱小與單薄。因此天主教理性化、世俗化的現代道路仍然面臨著危機與考驗,無論是保守力量還是激進力量都可能會喪失現代發展形勢所初步具有的價值與進一步發展的能力。
1 批判的視角:傳統與現代的攻防
現代社會,對于天主教與科學關系互動中所帶來的天主教的現代轉向,無疑具有積極的意義,對其積極性的評價既是對其自身的變化,也是對其所帶來的外部影響與社會作用,但對其現代轉向,同時也應持一種批判性的視角與態度。 梵二會議所帶來的天主教思想的更新,多元化神學思想的出現,以及人類學、歷史學、心理學、經濟學、社會學等研究方法與結論進入神學領域,雖然相當多的思想研究得到了教會的默許與認可,但只有為數不多的思想能進入教會的主流,更多的思想被排斥在外,這無疑會造成彼此的矛盾并帶來教眾思想的混亂。眾所周知,教會并不是一個思想研究機構,而是信仰管理體系,或者如教會所說現代已成為為信眾服務的“信仰服務團體”,雖然梵蒂岡教廷設有信仰理論部,雖然已放棄了其前身宗教裁判所臭名昭著的專制化的思想控制,但其職責仍然是維護信仰與教義。查禁和制裁任何違反信仰原則以及教義教規等的言論與刊物。教會現代思想的發展仍然受到了某種限制和內在的制約,同時教會現代轉向也面臨著內部傳統勢力的阻撓與壓力,因此在這種情況下教會所倡導的思想革新,可能是一種發展的理想,但同時無疑也是一種姿態性、策略性的公開宣示,從而使這種現代化革新本身帶有極強的功利化的工具性色彩。
如上所述,教會的做法更多是出自在現代社會對影響力與話語權的爭奪。科學的發展對天主教的沖突與排斥,現代西方哲學的富多樣的流派思想對人們信仰與心智的占領,成為天主教多樣化豐富有效的替代,西方現代各國對政教分離進一步的隔絕措施教會參政力量的分化組合,使得天主教政治影響力與社會影響力進一步下降。與此同時,馬克思主義在二十世紀的興起,無神論思想在世界各國的巨大影響以及信仰者的增多,也在相當大程度上削減了天主教的影響力,這就使教會需要采取革新措施以爭奪在現代社會話語權與影響力,從而擺脫日趨衰落的局面。當然這種帶有功利色彩的甚至令人眼花繚亂的做法,一方面有其進步意義,但另一方面,很多時候也無助于文明演進本身,在信仰蕪雜的西方后現代社會,并沒有解決信仰問題,反而增添了混亂。
同時我們也可以看到,在天主教現代轉向的過程中,其主流思想中傳統思維猶存,在開放的同時,對現代社會仍有戒心,尤其是對還會主義國家還是保持了一定程度的敵意,與此同時,天主教也仍然保持著對政治權力的偏好和對社會政治控制的期許。在神學研究方面,仍然還保持著一定程度的強制色彩,如一些天主教神學家諸如斯萊貝克、漢斯?孔、法國的德爾尚和包依埃美國的柯倫等人,他們的著作遭到了天主教的審查,他們本人被天主教會訓斥、警告與制裁,甚至有人被開除了教籍。但此種遭遇是在二十世紀天主教總體開放走向現代化的時代趨勢下發生的,所以這種遭遇與之前的宗教迫害比起來其烈度要輕得多,也并未能夠制止這些開放神學家的思想和行為。而引起較大轟動的是1995年天主教會發生的“加約事件”,加約當時是法國埃夫勒郊區的主教,但卻在法國主教團事先毫無知曉的情況下,突然被教廷辭退主教職務,原因在于“加約在任埃夫勒教區主教12年任內發表了大量言論,有關于支持中止強制性的司鐸終身制,贊成祝圣婦女任司鐸、人工流產以及使用避孕套防止;還有關心窮人和被社會排斥的人等等。這些都和天主教會的正統教導相違背。”[1]加約事件在整個西歐天主教會引起了軒然大波,引起了教眾和下層神職人員對教廷的反感、不滿與反對。
2 教廷對現代社會的政治追求仍在
再如梵蒂岡對中國自辦教會的粗暴干涉,中國有著完全自主的獨立主權,自己的一切事物不受外來干涉,新中國建國五十年來,中國天主教會遵循中國有關宗教事務的法律法規,已經走上了自主和良性發展道路,符合有關國際慣例和中國天主教徒的自身意愿,受到了中國廣大天主教徒和中國天主教會的擁護和歡迎。而梵蒂岡反華思想可謂由來已久,在新中國成立之初,梵蒂岡“駐華代表”就曾指示中國的天主教徒,不要和新政權合作,這與西方當時的敵意與冷戰思維如出一轍,無論從歷史與現實,都應該對梵蒂岡的這一做法進行批評與譴責。其實,天主教傳統的舊政治思維影響仍相當強大,意大利天主教民主黨在戰后51屆聯合政府都占據了舉足輕重的支配地位,而這受到了教會背后強大的支持,即使在1993年,天民黨執政終結后,教會仍大力支持新天民黨。此外,雖然二戰以來,天主教政治勢力存在著不同程度的影響衰退的現象,但收到天主教支持或具有天主教思想傾向的政治團體與組織在西方各國仍不乏其身影。在這個意義上來說,可以說天主教政治在現代社會中還沒有完全終結。
再如在教會所倡導的對話中,教宗的足跡涉及到了世界各地,對話也在一切涉及政治、戰爭與軍事、人權、難民、婚姻、家庭等政治、經濟、歷史、文化、社會等一切問題。“有人認為這是羅馬教會凱旋主義和完滿主義的又一次復活。梵蒂岡越來越多地涉足到世俗事務和國際事務,固然擴大了羅馬教會在現代社會中的影響,但同時也不可避免的招致各種批評。”[2]天主教所倡導的對話并不是要與對話者平等對待、平分秋色,而是試圖通過對話影響對方,將一切構建納入到“尊重天主教的基礎并與之統一”的設想之上,這必然會招致批評甚至激烈的反對。因此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對話的政治色彩遠遠大于其宗教色彩。從而會難度重重,收效甚微。與此同時,在與科學關系的整合分析來看,雖然科學的進展為當代天主教思想的發展提供了護教與整合的若干可能與契機,但也存在著若干要點無法回避與克服。如相對論的時間論述與上帝對時間的超越性并不一致;目前科學進展尚無法標明是人類認知的局限性還是自然界存在著不確定性;宇宙大爆炸也并意味著是上帝創造的結果,所以當現任教宗急切的宣布是上帝制造了宇宙這次大爆炸以后,既不顯得駭人聽聞,也沒引起太大的反響與呼應。
從上述意義上說,天主教的現代轉向之路剛剛開始,存在著大量艱澀的問題與障礙,這考驗著教宗和整個教會的智慧,不回避批評,正視現實,或許還存在著一絲前景與生機。
3 神性與世俗的反向消解
天主教在走向現代社會的過程中,一方面完全排斥了天主教現代派、自由主義的觀點,另一方面也并沒將基要主義的觀點納入其主流思潮,基本持否定的態度。教會對現代派徹底否定的原因主要在于其主觀主義宗教觀,強調了個人的內心感受,把個人的內心體驗與感受上升為宗教的本質,宗教既不是思辨的也不是行動的,如此啟示的超驗性、宗教的權威性、客觀性與歷史性完全喪失了。盡管現代派的初衷是教會在現代社會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與地位,但這種立場所導致的結果是基督的神性完全被人性所取代,被人的主觀內心所取代,這并不是秩序的重建,而是所有秩序的毀滅。而與現代派相對應的基要主義試圖維護信仰的傳統秩序,維護信仰正統,固守城池的做法,這與在走向現代社會過程中,天主教試圖拋棄傳統城堡思維的態度完全背道而馳。然而,無論是自由主義還是基要主義,或者也包括新正統神學,均為天主教的發展留下了若干極為寶貴的精神遺產。
現代人內心世界的基督信仰無疑是教會存在最大的基礎,但這只是現實的基礎而并不是理論基礎,人們對于上帝的信仰可以有多種表達與實現方式,人們的精神世界在很多方面亦為各種各樣哲學流派所帶來的時代思潮所占據,而教會也需要更加清晰的論述自身在其中的位置,當然教會首先還是強調的信仰與理性的關系,“哲學史上最后這一段時期,確實發生了信仰與哲學理性的逐步分家。不過,若注意觀察一下,在那些助長理性遠離信仰的哲學思維中,仍舊顯露出若干思想的寶貴胚芽……可是,這并不意指對目前這種信仰與理性的關系無須慎加檢討,因為無論是理性或信仰,失去對方之后都變得貧乏與弱不禁風。理性少了啟示的幫助,不在正道上走,要冒失去終極目標的危險。信德沒有理性的支持,只強調感覺與經驗,恐怕也會有失去普遍命題的危險。設想信仰面對微弱的理性會更強而有力,那是一種錯覺;相反的,信仰會陷于萎縮為神話與迷信的重大危險中。同樣,一個缺少成熟的信仰的理性,無從受到鼓勵,也不會去關注存有的鮮活性及徹底性。” [3]
如何融入現代社會,如何走進現代人的精神世界,而又能保持教會與神學的超越性、權威和正統性,如何保持傳統與現代的平衡,不至于因保守而現代社會逐漸消逝而成為歷史遺跡,或者因過于開放而淹沒于世俗世界的浪花之中。這是一個難解的困境。教會主流思想在對現代派譴責的同時卻也認可了教會與神學應該關注現實社會與現代人的內心感受,同時闡述強調科學與人文社會學科的現實價值與意義,正如教會所特別指出的,“現代人的社會及文化生活情形有了深刻的改變,在人類歷史上,真可說是一個新紀元,同時亦開辟了玉成并推廣文化的新途徑。這新途徑的開辟是得力于自然科學、人文科學及社會科學的躍進,技術的進步,尤某是交通電訊等工具的改善。”“攻讀哲學、史學、數學、自然科學及藝術,頗有助于提高人類對于真、善、美的理解力,對于普遍價值的判斷力。于是人類為那永遠與天主同在、并與他一同治理萬物、且活躍于塵寰、歡樂于人間的奇妙智慧,更光明地受到照耀。”[4]教會對經院哲學寄予了過高的期望,是希望能夠繼續托馬斯?阿奎那的理論以思辨理性重建與現代社會相適應的理性秩序,但現實的卻是向日益強大的工具理性轉向,在一些神學家看來與世俗化密切聯系的所謂理性化事實上是一種非理性的趨向,反而會使宗教思想與原則有遭受拋棄的危險。
參考文獻:
[1] [2] 傅樂安.當代天主教[M].東方出版社,1996.
[3] 引自教宗若望保羅二世1998年9月14日通諭《信仰與真理》第48節.
[4] 引自梵二會議文件《論教會在現代社會牧職憲章》第55.57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