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世界

伊拉克彷徨在十字路口

□ 白弓

美國大兵拍拍屁股上的灰塵，走了，似乎沒有帶走一絲伊拉克的云彩。然而身后這片多災多難的土地，立即用一連串令人眼花繚亂的“大動作”，讓世界對頗“沉寂”了一段時間的伊拉克刮目相看。

去年12月19日，美國軍隊剛剛撤出伊拉克，該國總理馬利基隨即簽發了一張針對副總統哈希米的逮捕令，原因是后者指使身邊警衛，對馬利基本人發動恐怖襲擊。

然而副總統哈希米堅決否認針對自己的指控，并指責馬利基試圖成為“第二個薩達姆”，他同時拒絕回到巴格達，并動身前往中立的伊拉克北部庫爾德自治區，以等待接受“公正的調查”，因為首都司法系統已經被馬利基控制。

這紙逮捕令在伊拉克政壇引發巨大震蕩，因為哈希米是伊拉克遜尼派政治人物擔任的最高階官員，而總理馬利基則來自什葉派，這樣的大幅動作，讓教派沖突的陰云再度籠罩伊拉克。

美國大兵前腳剛走，伊拉克政壇后腳就亂，這似乎顯示了美國武裝力量對這塊土地是多么的“不可或缺”，但事實上，伊拉克政壇如今的混亂局面，始作俑者就是山姆大叔。

在穆斯林世界，什葉派和遜尼派的形成已有上千年歷史，起因是伊斯蘭教創始人穆罕默德去世后，因為擁立不同的繼承人而起了分歧，其后各自形成了什葉派和遜尼派。如今全世界大約有10-15%的穆斯林屬于什葉派。但在伊拉克，什葉派卻占了總人口的6成左右（伊朗總人口中什葉派占85%以上）。伊拉克戰爭爆發，薩達姆政權被推翻之后，一直被壓制的教派沖突驟然激化。

薩達姆統治期間，阿拉伯復興社會黨高官絕大多數出身遜尼派，什葉派屬于被忽視的大多數，美軍摧毀薩達姆政權之后，面臨伊拉克民間隱藏的反美情緒，采取了挑動教派矛盾，打一派，拉一派的手法，對阿拉伯復興社會黨展開大規模清算——140萬復興黨黨員遭到審查，數十萬行政官員遭到驅逐，這種“無差別打擊”在伊拉克遜尼派群體心中積蓄著不滿情緒。于是扎卡維領銜的伊拉克基地組織乘隙而入，通過自殺式爆炸等方式挑動教派沖突。

2006年基地組織以人肉炸彈襲擊了什葉派穆斯林的圣地金頂清真寺，造成大量人員傷亡。此舉徹底引發兩派仇視，從城市到鄉村，大規模流血沖突屢見不鮮，爆炸和槍擊成了伊拉克人生活中的一部分，在首都巴格達，每天都有100多人因槍擊爆炸而死傷。聯合國的統計顯示，僅2006年一年，就有34452名伊拉克平民喪生，占了伊拉克戰爭8年來平民死亡總數的三分之一。

這場幾乎發展成伊拉克全國內戰的大沖突，不僅使安全形勢急劇惡化，也使駐伊美軍如坐針氈。本來意圖打造成“中東民主樣板”的伊拉克成了火山口。于是美軍一方面通過打擊基地組織，斬斷煽動教派沖突的黑手，另一方面試圖描摹出伊拉克“全民和解”的畫餅。

2006年6月，兩枚精確制導炸彈襲擊了正在進行高層會議的伊拉克基地組織會場，扎卡維等基地主要骨干全部被炸身亡，更關鍵的是，會場廢墟中搜出了基地組織的名單，美軍隨后按圖索驥，將隱藏在伊拉克政府中的1400多名基地分子一網成擒，之后伊拉克基地組織一蹶不振，再也無法恢復往日魔焰，教派沖突也在美方多管齊下，到2007年之后逐漸平息。

但“全民和解”的道路卻走得分外艱難。直到2008年1月，伊拉克議會通過《正義和有責任法案》，旨在放松對薩達姆時期當權的復興黨成員的限制，使他們能夠參與到伊拉克的戰后重建中來。

2010年的伊拉克議會大選，被認為是山姆大叔在為撤軍“安排后事”。但當年3月的大選結果出爐之后，經過漫長的8個月的爭吵和談判才產生了新的總統、總理和議長。

在這份權力分配表中，伊拉克三大派別什葉派、遜尼派和庫爾德人各有斬獲，達成脆弱的“三足鼎立”平衡態勢，其中總統賈拉勒·塔拉巴尼是庫爾德領導人，什葉派出身的馬利基連任總理，遜尼派的烏薩瑪·努賈伊菲當選議長。這樣的“分蛋糕”模式甚至延續到副職，總統是庫爾德人，兩名副總統則一個是什葉派，一個是遜尼派；議長是遜尼派，兩名副議長則分別來自什葉派和庫爾德政黨。

這個結果讓人啼笑皆非，看似公平的“排排坐，分果果”模式，悄然埋下了日后權力斗爭的絕大隱患。其實，在議會選舉中，大量遜尼派重要政治人物參與其中的政黨“伊拉克名單”，拿下325個席位中的91席，比馬利基的“法治國家聯盟”要多兩個席位。于是一些遜尼派民眾認為遭受到了不公正待遇，有民眾質疑：“議長有什么用？他只是記錄會議出席者的名字的一個雇員而已。”什葉派民眾中也有不滿，認為這是對前薩達姆政權支持者的妥協。

于是，駐伊美軍前腳剛走，教派矛盾驟然爆發。

局勢撲朔迷離之際，蟄伏許久的伊拉克基地組織卷土重來。

去年12月22日，十余枚炸彈在巴格達街頭接連爆響，造成72人死亡，200多人受傷。這些被精心設置的炸點，全部選擇在什葉派聚居區和遜尼派聚居區的交界處，5年前大規模教派沖突的陰影，再度籠罩在伊拉克人的心頭。

對美軍來說，伊拉克戰爭主要戰事只進行了三個月，對伊拉克人來說，這場戰爭卻打了7年零11個月。

美國大兵走了，留下伊拉克人站在十字路口，前途一片迷霧，身周隱患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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