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年前,我還是一個小姑娘,過年最高興的事莫過于穿新衣服了。去親戚朋友家串門,聽著大家對身上新衣的稱贊,心里別提有多高興了。可那時,生活水平低下,父母每月的工資加起來滿打滿算也不過50多元,平日里能勉強顧住全家的吃喝,根本沒有多余的錢給我們買新衣服穿。所以,過年穿新衣服便顯得彌足珍貴。
記得那年冬天,父親的胃病又犯了,整個冬天都要靠藥物來維持。那段時間,我們家的生活特別緊巴,往往不到月底家里的面缸、米缸就空了,吃飯都成了問題。一直到了年底,眼看就要過年了,母親還沒有給我買新衣服的意思。于是,我三番五次地問媽媽:“你什么時候給我買新衣服啊?”每到這時,母親總是顯得很無奈。可她每次都會對我說:“過幾天就買。”轉眼就到了臘月二十九,我的新衣服依然沒有著落。我開始哭鬧,一邊哭一邊喊著:“我要新衣服,我要新衣服。”一旁的奶奶看到這陣勢,急忙把我拉出去,數落我說:“你這孩子真不懂事,家里的錢還不夠給你爸買藥呢,哪有閑錢給你買新衣服啊!”我大哭著說:“我不管,反正過年我要穿新衣服。”
到了三十這一天,我依然鬧著向母親要新衣服。母親很無奈但又堅定地對我說:“你等著,過年我一定會讓你穿上新衣服的。”說著,母親就出門去了。等到傍黑,母親興高采烈地進了家門,只見她一手拿著一塊花布,一手還拎著一些瓜子和糖。我心里立刻樂開了花,覺得母親真有辦法,這下過年我終于有新衣服穿了。我高興地趴在炕沿上母親的身邊,看母親是如何做新衣的。
母親顧不上吃晚飯,便將花布鋪展開來,用軟尺先在我身上量好尺寸,再用劃粉在花布上畫出衣服的輪廓,然后用剪子沿著畫線“咔嚓咔嚓”地剪起來。裁剪好之后,母親又開始用縫紉機給我縫制新衣。縫紉機“噠噠噠”的聲音那樣美妙,簡直就像一首動聽的樂曲。在這美妙的樂曲聲中,我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當黎明的炮聲把我從睡夢中驚醒時,已經是大年初一了。睜開蒙眬的睡眼,我一下便看到了枕頭邊上的新衣服。我欣喜若狂,馬上跳了起來,穿上新衣服,在鏡子前面照了又照,衣服不大不小很合身、很漂亮。我迫不及待地出了門,找小朋友們炫耀新衣服、玩耍做游戲去了。
等我在外面玩夠了回到家,卻發現家里的氣氛有點兒不對頭,奶奶急匆匆地對我說:“快去看看你媽吧,你媽暈倒了。”我一聽,嚇壞了,急忙跑到母親的床前,哭著問:“媽,你怎么了?”這時,母親微微睜開眼睛,說:“可能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后來,我才從奶奶的口中得知,原來,母親為了讓我穿上新衣服,居然去賣血了,再加上三十晚上趕著給我做新衣服,初一那天就昏倒了。
長大后,我曾責怪母親:“為什么當初去賣血?”母親說:“如果那年你沒有新衣服穿,將給你的童年帶來多大的遺憾啊!”母親的話,讓我淚流滿面。
一晃三十多年過去了。如今,人們的生活越來越富裕,日子越來越紅火,小孩子平時就能穿上時尚漂亮的新衣服,過年不會為了一件新衣服而哭鬧了。我的衣櫥塞得滿滿的,早就不會因過年而期盼一件新衣服了。然而,我卻始終忘不了孩童時代的那件過年的新衣服。是母親在艱難的歲月里,讓我的童年充滿了快樂,讓我的童年沒有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