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淚水,你可知有多甜蜜?
千萬眶的千萬年。
我的瞭望,你可知有多深情?
千萬次的千萬年。
——新羌族民歌
啟告:我或者祖先
埋下的頭顱都開出滿山的花香,
在時間的島嶼上凝成脊梁在瞭望。
必然走來更加豐碩的族群,
必然燃起更高的火焰與信仰。
一章章山水庭院舒心我的嫵媚,
一尊尊的千古豪情隨我站起來。
七之一:岷江來
空中飄來的水是神旨賜福的瓊漿,
滔滔的波光覆蓋層層的天光,
孕育從單細胞開始的輪回。
眾多水流朝我流。眾多未來向我來。
那時,處處透明,八方平行,
太陽神烏在時間和空間中飛進飛出。
后來岷江成為復活曾經天光的借口.
從遠離浩渺蔚藍的岷山之巔,
走下來,走下來,走成一個形象。
一條劈開眾水的水。岷江來了,
驅散眾多的覆蓋和靜靜醞釀,
蕩去種種隱晦和長期等待與妄想。
七之二:群山聚
眾水撤退的瞬間蒼茫而匆忙,
一疊一疊背影在藍天的對面,
綿延成山,相擁成峰。
彼此呼著,應著。圍著擠著,
戲著。唯一的岷江磅礴地流,
心中藏著天空的藍,故鄉的遠。
長風拍打著群山蓮花一樣開,
翡翠的山色涂抹著大地的慈悲,
跑出生命的歡笑一層層涌起。
壁立陽山的肌骨豐腴得誘人,
勾引陰山的長發含蓄而思念,
拉起云帳,心癢癢,手癢癢。
七之三:炊煙升
你,高舉著旗幟爬上岸來,
代表大地第一枚裸子的生命,
懷著他,第一枚被子的生命,
沖出花崗巖硬硬的封鎖,
歌唱在岷山懷中,并且遙想,
那些發育在海水的單細胞祖先。
然后,一星星綠色站起來了,
順著被子手臂伸展的涼蔭,
一叢叢巨大的生命站起來。
順著陽光牽引的方向,
所有可能走出不可能的界限。
然后,億萬年來第一次心跳,
未來兒孫的第一尊祖先,
在驚恐,在判斷,在機警中,
永遠地打開了自己的家園,
培下追思,從未來走來。
順著白石傾吐的一束束火光,
一代代腳聲響起來,
一叢叢茅屋冒出來,
順著炊煙升起和飄散的方向,
遺傳中的兒孫一個個喊出來。
七之四:戰鼓狠
到底是誰的手指撥開了光亮,
趕出地底全部的黑暗。誰?
將五色的家園丟進寒冷。
到底是誰的私欲踐踏了天空,
打翻所有的心血和犧牲。
我用自己的骨頭敲打著戰鼓,
一浪高過一浪的聲聲戰鼓。
在這片凌亂八方的土地上,
沒有什么比這鼓聲更加動聽,
沒有什么比這沖鋒捍衛更加真實。
寬闊的刀鋒迎著四面的襲擊,
一次次飛翔,一次次婉轉,
猶如猝然倒地的濃濃黑影,
仿佛歡暢我血脈的子孫。
七之五:碉樓起
昆侖岷山重現清明的時候,
手掌中的水罐依舊溫婉,
月色下的赤腳依舊約會,
每一個黎明呼喚的炊煙依舊,
唯有山梁上碉樓在默默地升起。
在無窮新的視界里點播風云,
隨海拔遠遠近近,隨季風高高低低,
隨岷江吶喊的濤聲峻拔而巍峨。
日光月光星光目光和著石頭,
一層層密集,嚴嚴地砌進碉樓,
生長在千山萬水的眼睛和耳朵里。
七之六:海水落
放縱眾水剎那回歸的海水,
思念這唯一忠誠雋永的岷江,
聲聲切切滴滴澆灌的心扉,
在溝,在谷,在渠,在灣。
在須,在根,在枝,在葉,
在日月烘烤的熾熱廢墟,
在狂暴風沙卷走的村莊,
在衣食盎然的天府之國。
遙遠的母性的癡癡的海水,
踏上高空夢幻般的彩虹,
合著神旨的旋律,放牧云團,
或高或低,亦輕亦重,
滋補道路編織的世外田園。
七之七:大氣生
所有季節和風云攬在腳底,
一切的漩渦解開糾纏。
看我的手指翻轉的魅力,
向東,向西,向南,向北,
向眾水居住的生命家園。
聽我的節拍疏疏密密,
入山,入水,入情,入理,
入眾神心中秘密的樂園。
尾聲:招魂或者安魂
一代代具象和抽象都已遠去,
背著我的目光和年年深沉的愛。
遺棄的靈魂被我邀進文字的森林,
彼此親吻而用力擁抱,甜甜依偎。
這些久別的尊嚴和世間獨一的群落,
將我的胸膛和詩篇吟誦得血紅,
血紅。
[注:金龜包、銀龜包,天府之
國上游茂縣古湖盆上兩座姐妹
島。公元2012年某月某日正
午,太陽當頂,族胞文人相伴
登頂于金龜包。一心嘹望。之
后數日數月。同學詩人短信催
稿,我即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