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嚴順開:在演繹悲歡離合中書寫藝術人生

2012年2月11日，親情大戲《我的老爹》在河南衛視和中央教育電視臺一開播，迅速火透熒屏，收視率節節攀升。對于“老爹”的扮演者嚴順開，大家并不陌生。他主演的電影《阿Q正傳》是新中國第一部正式參加法國戛納電影節的影片，他是中國唯一一位獲得“卓別林金手杖獎”的演員。從藝50多年來，他塑造了無數個栩栩如生、貼近生活的人物形象，把歡樂送進億萬觀眾的心田。

熱愛表演，

“不帥男”矢志不渝踏上藝術路

嚴順開，1937年生于上海。他從小喜歡表演，身邊人物的一舉一動，他經過觀察，便能模仿得惟妙惟肖。從小學到高中，他都是學校的文藝骨干。由于經常參加各種文藝會演，嚴順開漸漸萌生了當演員的夢想。高中畢業時，他毫不猶豫地報考了上海戲劇學院。考試時，嚴順開一路過關斬將，順利通過了初試、復試。然而，就在他滿懷信心地參加最后一輪考試時，命運卻和他開了個玩笑——他被刷下來了，原因是“長得不夠帥”。

長得不夠帥就不能當演員？嚴順開不服：“很多老藝術家長得也不帥，但他們憑著精湛的演技，照樣得到了觀眾的認可和喜愛。他們行，我也一定能行！”嚴順開下定決心，為了實現演員夢，奮力一搏。從此，只要聽說哪里有話劇團、藝術院校招生，他就去考，甚至連青海話劇團招生他都去過。結果屢考屢敗，都是因為長得不夠帥。每次失敗，嚴順開都毫不氣餒，繼續堅持著自己的理想。1959年，嚴順開得知中央戲劇學院來上海招生，就馬上報了名。經過一番充分準備，他沉著應考，最終以一首《真是樂死人》贏得了考官們的青睞。經過他自己加工處理的演唱，詼諧幽默，別具一格，逗得考官們開懷大笑，得到了一致認可。接到錄取通知書那天，嚴順開高興得手舞足蹈，情不自禁地哼起了越劇小調，慶賀自己向實現演員夢邁出了關鍵一步。

步入中戲后，嚴順開深知機會來之不易，學習十分刻苦，期望將來成為舞臺上的主角。然而，不久后發生的一件事，使他重新審視起自己日后的發展之路。一天，他上完表演課從教學樓出來，只聽身后有人議論：“哎，這美術系的學生跑表演系來干什么？”“你怎么知道他是美術系的？”“你看他那長相，表演系怎么能有這樣的學生……”這番話像鋼針一樣扎在嚴順開的心頭。當天晚上，他失眠了，白天聽到的話縈繞在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思來想去，他最終得出一個結論：就形象來講，自己要想當主角恐怕很難。只有在演技上下工夫，才有可能。想到此，嚴順開豁然開朗。以往，班里排戲，輪到他扮演的凈是些小配角，他心里很不服氣。可打那之后，嚴順開不但不再計較，反而覺得這是一件好事。他認為：“形象好、當主角的同學，一學期只演一部大戲。自己因為當配角，要給很多同學配戲，這樣演出的機會就多，嘗試的角色自然也多。從這個角度講，這是鍛煉自己、提高演技的絕好機會！”有同學看到以往對總演配角不滿的嚴順開一改往日的情緒，樂此不疲地演起配角來，十分疑惑地問他：“難道你就不想演一回主角？”還有同學則在私下議論：“嚴順開這是自卑的表現！”對于當面詢問的，嚴順開微微一笑，打聲哈哈應付：“想啊，怎么不想！”對于傳到耳朵里的私下議論，他權當沒聽見，一門心思用在提高演技上。就這樣，班里排的《哈姆雷特》《奧賽羅》中有他的戲，排《雷雨》中也有他的角色。很快，古代人、現代人、中國人、外國人、好人、壞人、工農商學兵……他都演過，而且每個角色他都演得認認真真。

正因為對自己和今后的發展有了正確認識，嚴順開在當配角、演小人物的過程中，將表演潛能和喜劇天分充分發揮，演技大幅提高，表演多次拿到5分的滿分。很快，上海人民藝術劇院院長、著名導演黃佐臨發現了嚴順開的藝術才能。嚴順開讀大三時，黃佐臨找他出演話劇《霓虹燈下的哨兵》中的“飛飛”一角。其貌不揚的嚴順開被知名的大導演看上，一下子成了表演系的頭號新聞，讓所有同學出乎意料。有的同學聽到這個消息，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嚴順開參加演出后，全力以赴，把飛飛演得活靈活現。很多人看了演出后，記住趙大大、春妮等主角的同時，也記住了飛飛這個戲份不多的小配角。嚴順開的演技得到業內人士的一致好評，同學們對他更是刮目相看。

1963年，嚴順開以優異的成績畢業。黃佐臨立即將他招入麾下，分配到上海人民藝術劇院下屬的滑稽劇團，并對他寄予厚望。滑稽戲是上世紀三四十年代流行于江浙滬一帶、以說唱和滑稽小品等表演形式為主的地方劇種，很受江蘇、浙江、上海觀眾喜愛。嚴順開再一次正確地認識了自己：“滑稽戲每一個人物都是喜劇角色，那里應該是發揮自己才能的大舞臺。”于是，一進劇團，他就把在中戲學的東西充實到喜劇表演中。結果不負眾望，他參加演出的第一部戲《一千零一天》一經推出，立即贏得觀眾喜愛。之后，他又連續擔當大戲，演一部火一部。很快，他這個在戲劇學院里總演小人物的配角，成了滑稽劇團的臺柱子，聲名鵲起，上海乃至江浙的觀眾都知道他這個能搞笑的主角。

精心打造，

憑借《阿Q正傳》一舉成名

1981年，對于嚴順開來說，是藝術生涯中最重要、也最值得紀念的一年。

這年年初的一天，嚴順開突然接到上海電影制片廠曾經拍過《今天我休息》《李雙雙》等影片的著名導演魯韌的電話：“小嚴，你到我家來一趟，我有事跟你說！”“什么事？”“別問那么多，來了就知道了！”魯韌是老導演，曾到滑稽劇團排過戲，嚴順開和他比較熟，也很敬重他。聽他這么一說，嚴順開也不再問了，安排好手頭的事，就趕去了魯韌家。

一進門，嚴順開愣了，只見上影廠著名導演岑范在座。岑范看過嚴順開演的戲。嚴順開雖然跟他不是很熟，但認識他。魯韌看嚴順開愣在那里，趕緊說：“不用介紹了吧，你和岑導認識的！”“是的，是的！”嚴順開立馬回過神來。隨后，大家寒暄了幾句便聊起來，聊的主題全是魯迅筆下的阿Q。岑范問了嚴順開許多關于《阿Q正傳》這篇小說的問題，嚴順開是有問必答，而且對答如流。巧的是，不久前上海芭蕾舞團的一位導演找到嚴順開，請他共同執導芭蕾舞劇《阿Q正傳》，擔任戲劇導演。因此，嚴順開很認真地看了《阿Q正傳》。對于嚴順開的侃侃而談，岑范很滿意。最后岑范告訴他：“今年是魯迅誕辰100周年，上影廠決定把《阿Q正傳》搬上銀幕，由我執導。討論飾演阿Q的演員時，魯導推薦了你。我看過你的戲，覺得你的表演很見功力。今天一聊，覺得你挺合適，這個角色就由你來演了！”

岑范的一席話，令嚴順開喜出望外。與這樣的大導演合作是很多演員求之不得的事，沒想到這等好事今天竟落到了自己頭上，嚴順開趕忙連聲道謝。

為了塑造好阿Q這個角色，嚴順開全身心地投入拍攝中，不僅東奔西走查資料、做大量的案頭工作，而且在拍攝過程中還精雕細琢，竭盡全力塑造好角色。整個戲中，嚴順開的戲最重，全劇700多個鏡頭，他占了600多個。岑范對嚴順開說：“你拍完這部片子等于拍了好幾部電影。”當時，拍攝非常辛苦，演員每天凌晨4點起床化妝，晚上拍到很晚才能休息。嚴順開的戲最多，全劇組數他最辛苦。于是，有的老電影演員就跟他說：“表演時你不必每個鏡頭都很重視，600多個鏡頭，演好300個，其他弱化處理就行了，很多電影演員都這么做。”可嚴順開不這樣做，一個鏡頭他都不肯弱化，再苦再累也認真演好自己的每一場戲。

功夫不負有心人。正因為有了這樣的精神和勁頭，嚴順開把阿Q刻畫得入木三分，栩栩如生。影片在國內外一經上映，立即引起轟動，觀眾和業內人士對嚴順開的表演給予極高的評價。1982年，憑借在《阿Q正傳》中的精彩表演，嚴順開在瑞士舉行的第二屆韋維國際喜劇電影節榮獲最佳男演員稱號，捧回了“金手杖獎”，并受喜劇大師卓別林夫人之邀到其家中做客，成為中國第一位到喜劇大師卓別林家中做客的演員。隨后，嚴順開又獲得第六屆大眾電影“百花獎”最佳男演員獎，成為國內外聞名的喜劇明星。

德藝雙馨，

心中時刻裝著觀眾

成名后的嚴順開，面對鮮花和掌聲，始終保持一顆平常心。他時常告誡自己：“你是一名演員，演好戲是你的本分和職責。如今，觀眾把你抬上了領獎臺，你應該加倍努力，更好地為他們服務！”

嚴順開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成名后，很多導演找上門來請他演出。只要能給觀眾帶來藝術享受、帶來歡樂，他都欣然接受邀請。

嚴順開從瑞士回國不久，中央電視臺著名導演黃一鶴就邀請他參加央視1983年春節聯歡晚會，表演小品。當時，正值改革開放初期，全國各行各業都迎來了大發展的春天。文藝界也一樣，涌現出一批深受觀眾喜愛的新題材、新作品。盡管如此，宣傳領域禁忌依然很多，很多大型演出，尤其是央視1978年開始的春節聯歡晚會，依然充滿政治說教色彩。顯然，在這種狀況下，演員的表演要受到很大限制。嚴順開身邊的一些親朋好友聽說他要參加春晚，紛紛勸他說：“你是滑稽戲演員，參加這種說教味兒很濃的演出，風險太大，弄不好會出力不討好！”有的更直言不諱：“不管怎么說，你現在已經是獲得國際大獎的明星了，可別為了演幾個小品，破壞了在觀眾心目中的形象！”聽了親朋好友的話，嚴順開說：“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但春節是中國人最隆重的節日，在這個節日里能為觀眾表演，是一名演員義不容辭的責任，其他的都不重要！”最終，嚴順開毅然接受了邀請。

接到劇本后，嚴順開反復研究，認真進行二度創作。結果，他的啞劇《彈鋼琴》、小品《阿Q的獨白》以及與斯琴高娃合演的小品《逛廠甸》全部通過審查，上了春晚。表演中，他在規定范圍內將演技發揮到了極致，逗得全國觀眾笑翻了天。

正是有了這份對觀眾的尊重和熱愛，嚴順開又六上央視春晚，為大家奉獻經典之作，并先后主演、導演和參與創作了幾十部滑稽戲與喜劇電影、電視劇。他那獨特的表演風格，使他成為公認的南方喜劇表演代表人物。

2009年春節過后，大連著名編劇、導演單聯全找到嚴順開，邀請他參加《我的老爹》的拍攝。嚴順開看完劇本后，深深地被劇情打動，決定接下“丑爹”一角。家人聽說后，一致反對。老伴兒擔心地說：“現在拍戲節奏快，你今年已經72歲了，身體會吃不消的……”他卻說：“這個角色太感人了，人物比較符合我的表演風格，我多注意就是！”家人拗不過他，只好叮囑他多當心身體。

多年來，嚴順開接戲一直恪守一條原則：無論小品、電影、電視劇，只要演，就要全力演好，絕不能讓觀眾失望；否則，寧肯不演。進入《我的老爹》劇組后，嚴順開用行動堅守著自己的原則，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自不必說，只要角色需要，再難演的戲，也堅持克服困難力求演好。戲中有多場丑爹在大海里表演的戲，而嚴順開自幼怕水，平時連游泳池都不敢下，更別說下海。但這次為了角色，他不但下海撿垃圾，還多次根據劇情要求在冰冷的海水中走來走去，表演時心中承受的恐懼是別人無法體會到的。嚴順開就是這樣忘我地工作著，通過演繹劇情中的悲歡離合，書寫著他的藝術人生。

可能由于勞累過度，2009年11月11日，忙完《我的老爹》的拍攝和其他工作回到上海不久，嚴順開突然因腦梗中風，左邊身體癱瘓，意識不清，不能言語。所幸醫護人員搶救及時，他最終躲過一劫。然而，讓所有人感動的是，當嚴順開病情穩定、能夠開口說話時，他最關心的依然是戲、是觀眾……

令人欣慰的是，經過醫生的精心治療，如今的嚴順開正在逐漸康復，精神狀態良好。接受采訪時，嚴老還表示：“希望再拍戲，以更好的銀屏人物形象回報所有關心自己的人。”面對這樣一位德藝雙馨的老藝術家，我們唯有送上祝福，祝他健康長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