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會卿教授治療干燥綜合征經驗

曹玉舉，段 飛

(1．鄭州中醫骨傷病醫院，河南鄭州 450016;2．河南中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河南 鄭州 450000)

郭會卿，河南中醫學院教授，主任醫師，碩士生導師，河南中醫學院中醫風濕病研究所所長，河南省中醫院風濕骨病科主任，河南省教育廳學術技術帶頭人。郭老師出身于中醫世家，是白馬寺平樂郭氏正骨傳人，先后師從于郭維淮、朱良春、李振華名家，治學嚴謹，技術精湛。

干燥綜合征為一種以侵犯外分泌腺，尤其是唾液腺和淚腺的自身免疫性疾病，常表現為口眼干燥。該病有原發性和繼發性之分，后者繼發于其他自身免疫性疾病，如類風濕關節炎、系統性紅斑狼瘡等。本病與中醫的“燥痹”相似，累及臟腑可歸屬于中醫的“臟腑痹”。筆者常侍診學習，受益匪淺，現將老師治療干燥綜合征經驗介紹如下。

1 病因病機

郭老師認為，干燥綜合征是以燥邪為主，導致以肢體關節枯削疼痛、孔竅干燥為主要臨床特征的風濕病。其病因病機主要是由于感受燥邪，導致陰虛津虧，使孔竅失潤、肌膚失養，出現孔竅干燥、肢體瘦削。由于津液不足，氣血生化乏源，氣血不足則氣滯血瘀而致肢體關節疼痛，病機關鍵為津液不足。

1．1 感受燥邪是干燥綜合征發病的重要條件

明代李梴《醫學入門》曰：“燥分內外，外因時值陽明燥令……內因七情火燥，或大便失利，亡津，或金石燥血，或房室竭精，或饑飽勞逸損胃……皆能偏助火邪，消爍血液。”林佩琴《類證治裁》指出：“燥有外因、有內因。因乎外者，天氣肅而燥勝，或風熱致氣分，則津液不騰……因于內者，精血奪而燥生，或服餌偏助陽火，則化源日涸。”郭老師指出：燥邪分為內生燥邪和外邪致燥。內生燥邪可有多種因素導致，常見的因素有以下3種：①情志失調，肝郁化火;或五志過極化火，火熱傷津成燥;或情志不遂，氣滯血瘀，津液失布而成燥;或思慮勞倦傷及脾臟，營陰受損，機體正常之津液不足而致燥。②病后、產后耗傷津血陰液;或先天精血不足，陰津虧耗;或素體為木形之人;或火形之人，陰虛體質，內有郁熱，血中伏火，火熱化燥致陰津虧虛。③飲食不節，過食或嗜食辛辣香燥火炙之品，耗傷津液致燥;或脾胃陰虧，津液乏源;或在抗風濕治療中過用剛烈燥熱藥物，耗傷陰津，灼津煉液化燥。外邪致燥指六淫傷人致燥，風暑燥火為陽邪，陽熱亢勝傷津耗液，風寒傷人化熱耗傷津液，外感溫熱毒邪，灼傷氣血，耗傷津液致燥。

1．2 津液不足是干燥綜合征病機關鍵

清代喻昌在《醫門法律》指出：“燥勝則干，夫干之為害，非遽赤地于千里也，有干于外而皮膚皺揭者，有干于內而精血枯涸者，有干于津液而榮衛氣衰。”沈金鰲《雜病源流犀燭》曰：“燥之為病，皆陽實陰虛，血液衰耗所致也。”郭老師認為，干燥綜合征雖以燥為其證候特點，但其本質為津液不足。由于津液不足不能輸布，使孔竅失潤，肌膚失養，出現口、眼、鼻等孔竅干燥，津液不足則血行遲緩瘀滯，氣血不通，燥邪煉津為痰，則見關節肌肉僵硬疼痛。郭老師指出：干燥綜合征日久遷延難愈，津液虧虛更甚，日久損及腎、肺、脾(胃)、肝等臟腑，臟腑功能失常，又使氣血津液化生不足、輸布運行失常而加重津液虧虛的情況，互為因果，使病情纏綿難愈。

2 辨證論治

《素問·至真要大論》曰：“燥火于天，熱反勝之，治以辛寒，佐以甘苦……燥者濡之。”清代張璐《張氏醫通》曰：“燥在上必乘肺經，故上逆而咳……燥于下必乘大腸，故大便燥結。然須分邪實、津耗、血枯三者為治。”郭老師指出：津液虧虛是干燥綜合征病機關鍵，津液不足血行遲緩則為瘀，燥邪煉津為痰，可見關節僵硬疼痛，故以正虛為主兼見邪實，治療遵循“燥者潤之”“燥者濡之”，以扶正為主兼祛邪為原則，滋陰化痰、養血通絡為治法，久病內傳入里，損及腎、肺、脾(胃)、肝等臟腑，孔竅干燥明顯要注意顧護肺胃，骨關節疼痛、肌肉瘦削要注意顧護脾腎。用藥要慎用過于苦寒及滋膩之品，避免傷及脾胃，慎用過于辛熱之劑以防傷陰。

3 治療經驗

干燥綜合征主要是津液虧虛、兼見痰瘀，郭老師在歷代名家診療經驗的基礎上，結合自己長期臨床實踐經驗，針對干燥綜合征的病因病機，通過大量的臨床研究，創設經驗專方滋陰潤燥湯，療效顯著。處方：生石膏 20 g，竹葉 15 g，知母 15 g，秦艽 15 g，黃芩 6 g，清半夏 9 g，生地黃 15 g，麥冬 15 g，玄參15 g，當歸 20 g，丹參 20 g，雞血藤 20 g，陳皮 9 g，甘草6 g。加減：胃陰虛明顯者，加石斛12 g、玉竹15 g;肺陰虛者，加天花粉15 g;腎虛明顯者，加女貞子20 g、懷牛膝15 g;瘀血明顯者，加桃仁9 g、紅花6 g、穿山甲6 g。方中生石膏、竹葉、知母、黃芩滋陰清熱，生地黃、麥冬、玄參、石斛養陰生津，秦艽通經絡清虛熱，清半夏、陳皮化痰，當歸、丹參、雞血藤養血活血通絡，甘草調和諸藥。諸藥合用，共奏滋陰潤燥通絡之效。

4 病案舉例

患者，女，39歲，2011年4月18日初診。主訴：口、眼干燥伴四肢多關節腫痛1 a余。2010年春節前，患者無誘因出現口、眼干燥，病情逐漸加重，并出現陰道干燥不能同房，部分牙齒變黑并逐漸碎裂脫落，雙手近指間關節、掌指關節、腕關節、肘關節、膝關節對稱性腫痛，雙手晨僵1 h。在當地門診按類風濕關節炎給予中西藥治療效果不明顯，2010年12月到北京某醫院風濕科診斷為干燥綜合征，給予甲氨蝶呤片10 mg，每周1次，口服;葉酸片5 mg，每周1次，口服;來氟米特片20 mg，每日1次，口服;甲潑尼龍片8 mg，每早頓服。治療至今，關節腫痛明顯減輕，但干燥癥狀不緩解，前來就診。癥見：口、眼、陰道干燥，口干(食用饅頭需用水或稀飯送服)，眼干澀如揉沙子感，陰道干燥懼怕同房，雙手近指間關節、掌指關節、腕、肘、膝關節對稱性腫痛，雙手晨僵不明顯，腰酸，身困乏力，心煩，夜寐欠佳，納食一般，大便干，小便調，舌質紅有裂紋，無舌苔，脈細數。體格檢查：心肺正常，肝脾未發現異常，神經系統檢查正常，雙手掌指關節、近指間關節、腕關節、膝關節腫脹Ⅰ級，關節功能均正常，腮腺無腫大，淚膜破碎時間8 s，濾紙試驗5 mm，牙齒4顆切牙完整，余均為義齒。實驗室檢查：血常規白細胞9．6×109L-1，紅細胞4．5 ×1012L-1，血紅蛋白101 g/L，血小板441 ×109L-1，淋巴細胞 0．35，中性粒細胞0．64。肝功、腎功均正常;類風濕因子65 U/L;紅細胞沉降率55 U/L;C反應球蛋白66 U/L;抗SSA陽性，抗SSB陽性。X線檢查示：心肺膈未發現異常，雙手諸骨輕度骨質疏松，關節間隙正常。西醫診斷：干燥綜合征。中醫診斷：燥痹，屬津液虧虛型。治宜養陰生津、活血通絡，給予滋陰潤燥湯加減，藥物組成：生石膏 20 g，竹葉 15 g，生地黃 15 g，麥冬 15 g，玄參15 g，當歸 20 g，丹參 20 g，雞血藤 20 g，陳皮 9 g，甘草 6 g，黃精 15 g，女貞子 15 g，懷牛膝 15 g，菊花12 g。7劑，水煎服，1 d 1劑，早飯后和午飯后1 h少量頻服，原治療藥物繼續服用。二診：口眼干燥明顯緩解，仍有腰酸、身困乏力、心煩，舌質紅無舌苔，脈細數。守上方加黃芪20 g、杜仲20 g、梔子9 g，15劑，用法同上。三診：腰酸及身困乏力消失，心煩癥狀減輕，夜寐改善，口、眼、陰道干燥減輕，納食時干飯下咽較前順利，舌質紅無舌苔，舌面較前濕潤，脈細數。中藥守上方去黃芪、杜仲。20劑，用法同上。四診：訴心煩消失，口眼干燥癥狀明顯減輕，自覺平時因口干喝水的次數減少，說話時間延長，自覺體質增強，仍有同房恐懼，納食增，夜寐好轉，二便調。

按患者口、眼、陰道干燥，腰酸，身困乏力，心煩，夜寐欠佳，納食一般，大便干，舌質紅有裂紋，無舌苔，脈細數，中醫辨證津液虧虛型燥痹，兼有腎陰虛、氣虛，治以養陰生津、活血通絡為法，方藥以滋陰潤燥湯去秦艽、黃芩、清半夏，加黃精、女貞子、懷牛膝、菊花。口服7劑后，口眼干燥癥狀減輕，仍有腰酸、身困乏力、心煩，加黃芪、杜仲、梔子以增加益氣、補腎、養心陰的功效;15劑后，相關癥狀改善，仍以養陰生津，活血通絡為主，效果明顯。患者病久，加之長時間服藥，大多脾胃功能減弱，服藥時讓患者飯后1 h后頻服，一是可以減少對脾胃的刺激;二是可以使藥物更能有效地吸收;三是由于患者口干經常需要飲水，而水又把口腔內僅有的少量的唾液帶走，加重口干的癥狀，而少量頻服中藥可以減少口干癥狀，也可以使藥物直接作用于病變所在的部位直達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