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國偉 (清華大學環境學院,北京 100084)
中國水土重金屬污染的防治對策
傅國偉*(清華大學環境學院,北京 100084)
目前我國水土重金屬污染的形勢嚴重.現行執法的依據《污水綜合排放標準》體現了對持久蓄積性污染物實行封閉零排放的原則精神.但目前從水質的監測評價到污染物的削減控制過程中,存在著一系列背離和混淆二類污染物排放標準和控制要求的問題.為扭轉當前我國水土重金屬嚴重污染,首要的應從端正環境保護系統的技術路線開始,并闡述了其技術要點;同時還提出對5種重點重金屬實施獨立的環境保護立法,才能保證源頭嚴控超量排放技術路線的實施.
水土重金屬嚴重污染;技術路線;源頭控制;環境保護專項司法
目前,我國水土的重金屬污染非常嚴重.2006年前,環境保護部曾對30萬hm2的基本農田保護區土壤中的重金屬抽測了3.6萬hm2,重金屬超標率達12.1%;湖南省1998年全省重金屬污染的土地面積巳達2.8萬hm2,占全省總面積的13%;廣東省珠江三角洲 40%土壤存在重金屬污染,其中10%為重污染;西江流域的重金屬污染巳達60%~70%.目前污染的程度正在加劇,如深圳市2010年土壤汞的濃度有37%的采樣點超過土壤背景值,6%的樣品點處于中度以上污染水平[1];南京市2007年土壤巳受到鉛、汞、鎘污染,其中汞污染比較嚴重[2];黃浦江中上游地區2010年農用土含鎘、汞、砷、鉻、鉛量分別超過土壤背景值的60%、68%、19%、67%、45%[3].
國家環境保護部統計,每年因重金屬污染的糧食達1200萬t,造成的直接經濟損失超過200億元,由農作物污染進入人體引發了多種疾病.污染的重金屬中以鎘和砷的比例最多,約均占40%,南方較密集[4].
《2009年中國海洋環境質量公報》表明:我國海域未達到清潔海域水質標準的面積為146980km2,比上年增加 7.3%.嚴重污染海域主要分布在渤海灣、遼東灣、長江口、杭州灣、珠江口和部分大中城市近岸局部水域(也包括一些湖泊)[5-12].對海域(如珠江口近岸、深圳灣、渤海灣、遼東灣等)的沉積物和底棲生物樣品中重點重金屬進行的調查測定和生態危害或風險指數評價(以工業化前沉積物的最高背景值為標準),表明生態風險在升高,近岸水產品質受影響,如遼東灣沉積物中的鉛、鎘、銀和汞巳達到了中度富集.73.7%的入海排污口超標排放污染物[5].
從我國末端海域和湖泊水質的污染及其沉積物底棲生物中重金屬風險指數的升高(包括土壤農作物重金屬含量的增高)可以證明陸域源頭超量排放了大量的重金屬.2011年2月國務院正式批復《重金屬污染綜合防治規劃》作為首項十二五規劃.2011年10月20日國務院又給各省市人民政府、部委和各直屬機構專門發布了《加強環境保護重點工作的意見》[13],強調要切實加強重金屬污染防治,積極妥善處理歷史遺留問題,是十分重要和適時的.
1996年頒布的GB 8978-1996《污水綜合排放標準》[14].該標準明確將排放的污染物按其性質分為2類:第一類污染物,指能在環境或動植物體內蓄積,對人體健康產生長遠不良影響者,含有此類有害污染物質的污水,不分行業和污水排放方式,也不分受納水體有的功能類別,一律在車間或車間處理設施排出口取樣,并規定了最高允許排放濃度.第一類污染物可簡稱為8種重點重金屬或稱“汞、鎘、鉻、砷、鉛、鎳、鈹、銀”8種重金屬加苯并[a]芘和a、b放射性,是目前我國嚴重面臨的重金屬污染物.第二類污染物,指其長遠影響小于第一類的污染物質,其最高允許排放濃度和部分行業最高允許排水定額必須符合第二類污染物最高允許排放濃度的規定.
從性質上,第一類污染物能在環境或動植物體內持久蓄積并對人體具有致癌性;而第二類污染物則能在環境或動植物體內降解,因此后者可以利用環境的部分稀釋自凈能力來達到受納水體的功能要求.
從排放原則上,第一類污染物應采取封閉零排放的基本原則,不允許稀釋擴散、不允許與其它廢水相混,而只允許在企業車間或車間處理設施排出口(排出水量是很小的)取樣,不超過最高允許排放濃度,其允許排出的第一類污染物總量是很低的;同時,還必須對其相應的尾礦、廢渣、污泥作為危險固體廢棄物進行封閉性處置和監管;因此相對大水體而言它本質屬于零排放的性質,或者說它是一種十分嚴格、又十分微量排出的總量控制.第二類污染物(屬量大面廣的一類)則可以按照受納水體功能類別的控制斷面水質標準要求,實施入河排放口污染物稀釋、擴散、降解的總量控制.
(1)我國巳探明的礦產儲量中 80%屬共生伴生礦,而 75%的礦產綜合利用率又不到 2.5%,最關鍵的問題是許多礦渣違反規定,裸露堆放而不設尾礦庫或不排場,致使有毒重金屬伴隨雨水逐漸融出而擴散[15-16].
(2)將重點重金屬與第二類污染物混為一起,籠統列為總量控制,均以水體功能達標與否來規劃管理.
(3)開展以常規污染物為目標的流域和區域規劃管理時,對重點重金屬置之不顧,以偏代全、輕重不分.
(4)對江河湖海作水質評價或水生物評價時,只按水體功能類別的水質標準評價,不明白對重點重金屬必須以水環境背景值(歷史上的原始水質)作為標準評價,否則將大大放寬其排放總量.
(5)對排放重點重金屬企業作環境影響評價和監管時,只管排水口的達標與否而不按封閉零排的基本原則,實施危險廢渣、廢氣的監管.不在車間或車間處理設施排出口取樣監測,而在企業總排水口取樣監測,或者在入河排污口取樣監測或自動監測站監測.
礦產不合理的開采是導致土壤重金屬污染的最根本原因.管住了開礦,就管住了土壤重金屬污染的最大問題.只有掐緊了準入、統一了管理、明確了監督,才能堵住礦產資源的濫挖、濫采,才能遏制住水土重金屬污染.
對第一類污染物實施:嚴格的企業車間排出口的濃度達標控制;對第二類污染物實施:水體功能水質達標的總量控制.
特別是已列為環境保護部重點控制的區域、行業及其約4000家企業,嚴格執行車間排口設置取樣監測點并取水樣監測,凡超標者實施清潔生產審計,不合格者作關停并轉處理.不應該在企業總排水口或在企業污水處理廠排水口取樣監測,更不應該在入河排污口取樣監測或其相應的自動監測站監測.
同時,還應當就企業排出的危險廢棄物(即含重點重金屬的固體、污泥及大氣中的顆粒物)按標準進行監管.
必須區分 2類污染物作不同內容和方法的評價,以推動水污染控制的科學規劃與管理,明確其來源,追溯哪些企業車間內部需要進行清潔生產和就地治理.水體水質評價的標準不是該水體指定功能對應的水質標準,而應當是該水體的環境背景值(即未污染前的歷史原始濃度),超過環境背景值的水質濃度屬重點重金屬水污染,其超過的重點重金屬量即相當于應控制的削減量,應切實優先納入規劃管理之中.
對水中非重點重金屬(即第二類污染物)水質評價的標準是該水體指定功能對應的水質標準,評價信息可用作判別是否超過功能要求,需要的削減率,及是否需要進行區域性可降解污染物的聯合治理.
據報導現有國控城鎮污水處理廠(約 1587家)出水有 47%超標[17].應對城鎮污水處理廠排水口設置重點重金屬取樣監測點,凡巳混有重點重金屬并排出相當總量的污水處理廠,應追溯相關排污源的達標控制或在處理廠進行專門的分離濃縮回收處理.
研究表明[5-12], 目前我國海域(如珠江口近岸、深圳灣、渤海灣、遼東灣等)及太湖、滇池等生態風險升高,近岸水產品質受影響,各海域重點重金屬的分布基本都是由口門內向口門外遞減,說明均來自陸域.目前尚待將海域的重點重金屬污染與陸域分布源的關系定量化,以便建立起能有效用于監控的系統化信息.
按上述基本路線建立起來的源頭監控重點重金屬排放管理系統將能有效遏制我國再繼續大幅度超量排放的現狀,防止污染的加重和擴大.同時,還應對已污染的水體底泥和土壤進行較長期的整治和恢復.
2011年2月,國務院正式批復環境保護部牽頭制訂的《重金屬污染綜合防治規劃》,提出2015年中國將對汞、鉻、鎘、鉛和砷5種重金屬建立起完善的污染防治體系、事故應急體系和環境與健康風險評估體系.但一些法律工作者對此并不樂觀,他們認為政府在前端開始重視,但后端到法院的實際立案還是太遠[18].
環境保護部門雖具有建設項目的審批權和整治環境的執行權(督辦環境違法案件、經濟處罰和關停企業等),但終究只有行政權力,無刑事處罰之權.對危害環境健康立案涉及司法問題,跨著二個平行領域,而地方保護主義因追求GDP和權力維穩,企業與地方政府就環境保護問題暗箱操作,各地法院在行政干預下拒絕立案屢見不鮮.
立案難是第一道關卡.沒有進入司法程序一切實質性工作都無法展開.要根治,必須期待司法獨立,法院不受干擾就沒有不立案的理由[23-25].
重點重金屬的達標監管既是十分重要又是十分困難的.就其基本點不許稀釋、擴散而言,就很容易被蒙騙和鉆空子的.國際上都普遍存在著企業要偷排污染物的傾向.
目前中國偷用清水稀釋重金屬廢水、偷倒危險廢物與污泥,監管者是很難及時發現的,鄉鎮環境保護監管近乎空白,交錢排污并非個例,嚴重污染企業從城內被趕跑卻又在鄉鎮被引進,即使監管者在水中調查出重金屬超量及原由,在強有力的問責機制尚缺位的情況下,監管實在是很難的.
重點重金屬污染防治已成為我國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內環境保護的頭等大事,防治又是十分艱巨復雜,可見,僅僅靠環境保護部門民事的監管和賠償、制裁,來實現源頭超量排放的削減,其力度是不夠的,需要由刑法加以配合,才能保證環境保護監管措施的有效施行.這種局部污染物動用獨立刑法的保證作用,既是扭轉監管重點重金屬超量排放得不到保證和恰如其分的需要,也是促進司法公正獨立的需要.
建議對 5種重點重金屬的違法行為(主要是開礦肆意不設尾礦厙;偷用清水稀釋重金屬廢水;偷倒危險廢物與污泥等),試行司法部門獨立刑事追責制度的改革,以此為迄機在環境保護上更全面的建立起行政與司法兩個系統之間相互促進和有效的配合.
重金屬防治中,防要大于治和先于治,當前最緊迫的是從源頭控制污染源的繼續超量排放,而監控源頭必需端正技術路線:首先成立專門的政府主管部門對礦業實行嚴格監督,保證開采冶煉的合理性和合法性;區分2類性質不同的污染物及其控制排放原則、方法和標準.第一類污染物應基于封閉零排放的基本原則,不允許稀釋擴散、不允許與其它廢水相混,而只允許在企業車間或車間處理設施排出口(排出水量和總產量是很小的)取樣,不超過最高允許排放濃度;同時,還應就企業排出的危險廢棄物(即含重點重金屬的固體、污泥及大氣中的顆粒物)按標準進行監管.對江河湖海水中第一類污染物作水質評價時,不該采用水體指定功能對應的水質標準,而應當是該水體的環境背景值(即未污染前的‘歷史’原始濃度);其超過的重點重金屬量即相當于應控制的削減量,此量應追溯到排污源頭,并將調研評價的結果優先納入各種流域和區域的水污染控制規劃管理之中.凡巳混有重金屬并排出相當總量的污水處理廠,應追溯相關排污源的達標控制或在廠內進行專門的分離濃縮回收處理.加快海域重金屬污染與陸域分布源關系的調研,建立起系統有效的監控信息.
還建議對5種重點重金屬的違法行為(主要是開礦肆意不設尾礦厙;偷用清水稀釋重金屬廢水;偷倒危險廢物與污泥等),試行司法部門獨立刑事追責制度的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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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untermeasures for water and soil heavy metal pollution in China.
FU Guo-wei*(School of Environment, Tsinghua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4, China). China Environmental Science, 2012,32(2):373~376
The water and soil heavy metal pollution is very serious in China. The integrated wastewater discharge standard is the legal basis for water environment management reflecting the principle of zero discharge for the persistent accumulative pollutants. But from water quality monitoring and evaluation to pollutant cut, there exists a series of problems of violation and confusion of the discharge standards and control requests for the two types of pollutants in the standard. To control the water and soil heavy metal pollution, the technical routes of the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system should be corrected and the technical details were given in this paper. It also put forward that the independent laws should be enacted perceptively for the 5 key heavy metals to ensure implementation of the technical route of source control of excessive discharge.
serious water and soil heavy metal pollution;technical route;source control;special environmental judicature
2011-06-02
* 責任作者, 教授, fugw@tsinghua.edu.cn
X52,X53
A
1000-6923(2012)02-0373-04
傅國偉(1933-),男,上海市人,教授,主要從事環境系統工程學及水污染控制系統規劃的研究.發表論文110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