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態安全視角下的循環經濟研究

孫立偉，程會強

（北京工業大學循環經濟研究院，北京100124）

伴隨著經濟持續高速增長，我國生態安全問題日益凸顯，生態破壞、環境污染和資源緊缺不僅制約經濟健康持續發展，而且嚴重阻礙人民生活質量提高。2010年中國環境狀況公報顯示：全國地表水污染依然較重，204條河流409個國控斷面中，Ⅰ—Ⅲ類、Ⅳ—Ⅴ類和劣Ⅴ類水質的斷面比例分別為59.9%，23.7%和16.4%；海河為重度污染，黃河、遼河為中度污染，松花江、淮河為輕度污染；全國開展酸雨監測的494個城市（縣）中，出現酸雨的城市249個，占50.4%，酸雨程度嚴重或較重（降水年均pH值小于5.0）的城市有107個，占21.6%；現有水土流失面積3.569×106km2，占國土總面積的37.2%，其中水力侵蝕面積1.612×106km2，占國土總面積的16.8%；風力侵蝕面積1.957×106km2，占國土總面積的20.4%[1]。

1 生態安全問題探源

生態安全問題凸顯的根源在于經濟社會系統對生態系統的過度干預。經濟社會系統是人類在認識和利用自然規律的基礎上，通過改造自然才得以不斷發展的，其發展過程伴隨著與生態系統之間的物質、能量和信息交流；生態系統為經濟社會系統發展提供水、森林和各種礦產資源等物質支持，同時它自發地遵循自然規律運行，依靠自凈能力消解或容納由經濟社會系統排放的廢棄物，為人類發展維持良好的生存環境。隨著人類對自然的認識日漸深入，其改造自然的能力越來越大，尤其是在工業革命以后，以“自然資源—產品—廢棄物”為特征的傳統經濟發展模式得到推廣，經濟社會系統迅速膨脹，對生態系統的影響日漸顯著。一方面，經濟社會系統迅速消耗大量自然資源，造成森林銳減、能源緊缺、水土流失嚴重、各種礦產資源日漸匱乏，使生態系統完整性遭到破壞；另一方面，經濟社會系統排放大量污染物和不易分解的廢棄物，造成大氣污染、水源污染、土壤和生物污染，導致臭氧層破壞、酸雨和溫室效應，城市垃圾堆積成山，生物多樣性喪失，嚴重損害了生態系統的健康運行。可以說，生態安全問題是生態系統對經濟社會系統過度干預的反饋信號[2]。

解決生態安全問題要圍繞經濟社會系統和生態系統之間的關系，重新審視經濟社會系統的運行過程，重點關注經濟社會發展對生態系統的影響，以尋求經濟發展與生態安全的雙贏。

經濟社會系統的運行基礎是人類利用各種資源生產產品來滿足其發展需求，其中各種資源歸根到底來源于生態系統，又最終回歸生態系統。經濟社會系統與生態系統的主要矛盾就在于資源開發利用過程，即資源獲得、資源利用和資源廢棄。其中，資源利用主要指產品生產與消費，是人類經濟社會系統運行的物質基礎，而資源獲得和資源廢棄對生態系統具有直接影響，隨著生態安全問題凸顯，這兩個環節日漸受到關注。從本質來看，經濟社會系統與生態系統的主要矛盾是經濟社會系統中人類利用自然資源與生態系統中自然資源的自用之間的矛盾。自然資源既是生態系統的組成部分，具有一定的生態價值，遵循自然規律運行，同時又是經濟社會系統的利用對象，具有一定的經濟價值，按照人類對自然規律的認識來改造。在人類社會不斷發展的歷程中，自然資源內在的生態價值與經濟價值之間的矛盾一直存在，同時，人類對自然規律的認識和自然規律本身之間的矛盾也一直存在。人類對自然規律的認識主要體現為科技知識，而科技知識相對于自然規律整體具有較大的局部性和片面性。科學技術多直接服務于生產實踐環節，偏重于自然資源的經濟價值，較少關注整個資源開發利用過程的生態影響，這是導致人類對自然資源非生態化利用的根本原因。在工業革命后，人類大肆開發自然資源，忽略其生態價值，推廣非生態化的資源利用方式，不可避免地影響了生態系統的健康運行，致使生態安全問題凸顯。對自然資源的低效利用是經濟社會系統與生態系統之間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在物質層面上，經濟社會系統就是資源利用系統，人類利用自然資源生產產品，產品是用來滿足人類發展需求的主要物質載體。在以“自然資源—產品—廢棄物”為特征的傳統經濟中，人類發展需求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產品生產量，產品生產量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資源消耗量和廢棄物產生量。產品的大量生產不僅要消耗大量的自然資源，破壞生態結構，減弱環境容量，還會產生大量廢棄物，加重環境容量的壓力，致使生態系統更加脆弱。可以說，對自然資源的低效利用是生態安全問題凸顯的直接原因。

2 循環經濟的內涵辨析

隨著生態破壞、環境污染和資源緊缺等生態安全問題日益凸顯，人類開始反思以“自然資源—產品—廢棄物”為特征的傳統經濟發展模式，逐步加深對經濟社會系統與生態系統之間關系的認識，循環經濟正是在這種背景下產生的。

循環經濟在本質上屬于生態經濟，它建立在對經濟社會系統與生態系統之間關系的科學認識的基礎上，經濟價值與生態價值并重，以經濟社會系統運行生態化和提高資源利用效率為核心，以“減量化、再利用、資源化”為實踐原則，力求緩解經濟社會系統與生態系統的緊張關系，是實現經濟發展與生態安全協同共進的有效途徑[4]。

循環經濟的實踐是系統工程。發展循環經濟是在生態經濟理論的引導下，運用生命周期評價、物質流分析方法系統分析整個資源利用過程，在此基礎上，通過“減量化、再利用、資源化”對經濟社會系統進行整體優化，實現整個社會資源利用的生態化和高效化。在系統優化過程中需要新型科學技術的強力支撐，主要包括減量化技術和資源化技術。同時，完善的制度保障和生態教育的普及是循環經濟持續穩健發展的重要保障[5]。

經濟社會系統運行生態化是從根本上改變經濟社會系統資源利用方式，以實現經濟社會系統與生態系統的和諧共處。主要包含3個方面：（1）資源利用模式生態化。將以“資源—產品—廢棄物”為特征的傳統線性經濟模式轉變為以“資源—產品—廢棄物—再生資源”為特征的循環型生態經濟模式，實現資源的再生利用。資源利用模式的生態化是人類主動承擔生態責任的表現，它可以有效緩解大量廢棄物對有限的環境容量的巨大壓力，同時以再生資源代替部分原生資源，可大大減少經濟發展對生態系統的資源依賴。（2）生態工業園的構建。在工業生態理論的指導下，通過構建生態鏈和生態網，使園區企業間形成共享資源和互換副產品的產業共生組合，實現整個園區資源的最優化配置。生態工業園是生態規律與經濟規律結合的產物，是生態價值與經濟價值共同實現的載體，其中，生態規律不僅為減少廢棄物排放提供理論依據，同時也為創造經濟價值指明方向。（3）產品生態化設計。將環境因素納入產品設計之中，在設計階段就考慮產品生命周期全過程的環境影響，通過優化設計把產品的環境影響降低到最小程度[6]。產品生態化設計是實現產品生產與消費生態化的基礎，是在產品層次實現人類發展需求和生態安全之間平衡的體現。隨著生態認同的深入，生態化產品將更具市場競爭力。

資源利用高效化指提高資源利用系統運行效率，以更少的經濟社會系統與生態系統之間的物質流來滿足人類發展需求，減小經濟發展帶來的生態壓力。在循環經濟資源觀的指導下，資源利用系統中的“自然資源、產品、廢棄物”被視為資源的不同存在形式，同時具有經濟價值和生態價值。針對資源利用鏈條“資源—產品—廢棄物—再生資源”，資源利用高效化包含自然資源利用高效化、產品利用高效化、再生資源利用高效化，其中，自然資源利用高效化主要指提高資源綜合利用水平，研發并應用減量化生產技術；產品利用高效化主要指發展產品再利用技術與消費模式，使產品在其生命周期內承載更多的服務功能；再生資源利用高效化主要指發展廢棄物資源化技術，提高資源回收再生水平，使更多的廢棄物轉化為再生資源。

3 “3R”原則與生態安全

為實現經濟發展與生態安全的協同共進，循環經濟主張“減量化（Reduce）、再利用（Reuse）、資源化（Recycle）”為其實踐原則。“3R”原則是資源利用生態化和高效化的有效途徑，同時也是實現生態安全的重要保障。

減量化是發展循環經濟的重中之重，是資源利用高效化的必然要求，也是維護生態安全的根本措施。減量化是指從輸入端減少經濟社會系統與生態系統之間的物質流量，即在減少物質消耗的同時，減少最終廢棄物的產生量，從而降低經濟發展對生態系統的壓力。減量化的經濟實踐主要依靠科技進步對原有生產工藝進行升級改造，提高資源產出率，以更少的資源消耗支撐經濟發展，同時，優化資源能源利用結構，減少不可再生資源消耗，增加可再生資源利用比重。

減量化對我國經濟發展和生態安全具有重大的現實意義。從單位資源的產出效率看，2007年我國單位資源的產出水平大約相當于日本的1/20，美國的1/10，德國的1/6；從資源利用的技術效率看，與國際先進水平相比較，我國乙烯綜合能耗強度高70%，水泥綜合能耗強度高44%，供電能耗強度高23%，噸鋼可比能耗高21%，大型合成氨能耗強度高24%；從資源綜合利用率看，我國木材綜合利用率比國際先進水平低20個百分點[7]。通過減量化提高我國資源利用效率，可大大減少我國經濟發展過程中的資源消耗，有效緩解經濟社會系統對生態系統的資源壓力。

再利用是發展循環經濟的重要環節，通過再利用可以延長產品在經濟社會系統中的服務周期，減緩經濟社會系統與生態系統之間的物質流速，從而減緩不可再生資源的消耗速度，為可再生資源提供必要的更新時間，為整個生態系統提供一定的適應時間。“以服務為中心”的生產消費模式是“再利用”原則的一種經濟表現，在“以服務為中心”的生產消費模式中，產品不再是只提供一次性服務，而是通過合理設計，使其易損耗部件可以及時維護與更新，實現產品生命周期的延長。“以服務為中心”的生產消費模式體現了服務是產品的價值所在，是更深刻、更生態化的經濟形式。

企業從生產廠商向服務提供商轉變，是經濟活動減物質化的必然要求，也是社會經濟發展的重要趨勢。在經濟實踐中，施樂復印機公司的經營方式表明“以服務為中心”的生產消費模式具備明顯優勢。復印機制造巨頭之一的施樂公司在美國等地已經不再生產“新的”復印機（當然新設備、新元件仍然需要生產，但只是需要時投入），而是把重點轉向為現役復印機提供維護和保養服務。這種經營方式僅在1993年就節省原材料購置、后勤服務和庫存等費用達1億美元[8]。

資源化主要指運用科學技術將廢棄物轉變為再生資源，從輸出端減少經濟社會系統與生態系統之間的物質流量，在減小由廢棄物引起的環境污染的同時，減少經濟社會系統對自然資源的需求。再生資源產業是“資源化”原則在經濟社會系統中的產業形態，是經濟社會系統運行生態化的重要環節。大力發展再生資源產業不僅有助于環境保護，更可以有效緩解資源緊張局勢。來自美國廢物回收工業協會（ISRI）的估算數據清楚地顯示：在能源節約方面，與原生資源相比，再生鋁可以節能95%、再生銅85%、再生塑料80%、廢鋼74%、廢紙64%；在資源節約方面，每回收1 t廢紙可以節約17棵大樹、0.299 m3原油、26.498 m3水和3.3 m3填埋場地；每回收1 t廢鋼可以節約1 133.981 kg鐵礦石、635.029 kg原煤和54.431 kg石灰石；每回收1 t廢鋁可以節約8 t鋁土礦和1.4×104kW·h電力[9]。

4 結論

生態安全是人類可持續發展的基石[10]，要緩解生態安全問題，就必須立足經濟社會系統與生態系統之間的關系，減小經濟社會系統對生態系統的過度干預。循環經濟是以資源利用生態化和高效化為核心，是經濟社會系統在資源利用方面的系統變革，是實現經濟發展與生態安全協同共進的有效途徑。

[1]中華人民共和國環境保護部.2010年環境狀況公報[EB/OL].(2011-5-29)[2011-12-23].http：//jcs.mep.gov.cn/hjzl/zkgb/2010zkgb/201106/t20110602_211577.htm.

[2]余謀昌.論生態安全的概念及其主要特點[J].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4，19(02):29-35.

[3]諸大建.循環經濟深化研究的一個框架[J].中國科學學院院刊，2008(05)：444-452.

[4]馮之浚.循環經濟的范式研究[J].中國人口·資源與環境，2007，17(04)：10-13.

[5]張錄強.循環經濟:從理想到現實的系統工程[J].經濟經緯，2005(02)：28-31.

[6]汪毅.生態設計理論與實踐[D].上海：同濟大學，2006：55-56.

[7]蔡經.中國工業化進程中存在的問題[EB/OL].（2007-9-11）[2010-3-12].http：//www.china.com.cn/economic/zhuanti/gyhjcbg/2007-09/11/content_8857868.htm.

[8]諸大建.從可持續發展到循環型經濟[J].世界環境，2000(03):6-12.

[9]Institute of Scrap Recycling Industry，Inc.Scrap recycling industry facts[EB/OL].Washington DC.Institute of Scrap Recycling Industry，Inc.，2008. (2008-11-21) [2010-5-12].http://www.isri.org/AM/Template.cfm ? Section =Industry_Facts&Template=/CM/ContentDisplay.cfm&ContentID=16096.

[10]崔勝輝，洪華生.生態安全研究進展[J].生態學報，2005，25(04):861-8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