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萬 娟*
死刑復核檢察法律監督的幾個問題
文◎萬 娟*
隨著生活方式的變革,網絡這種新媒體方式在現代公眾的生活中已經扮演越來越重要的作用,網絡對公眾的知情權、參政權、言論權、權力意識的強化等方面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網絡所發揮的正面效用和負面效用同樣不可小覷,一方面它擴大了公眾的知情權和監督權;另一方面,大量真假混雜的信息充斥網絡,有時會掩飾事實真相,甚至會形成不理智的民意,影響司法獨立的進程。死刑案件作為最具有社會影響力的刑事案件,向來是輿論關注的焦點,新媒體和死刑案件司法審判之間又形成了一種內在的互動關系,河南聶樹斌案、云南李昌奎案、西安藥家鑫案在社會上受到廣泛關注和多方熱議就是實例。在新形勢下,民眾對死刑案件特別是刑事錯案、量刑畸輕畸重的案件分外關注。中央提出了要嚴格適用死刑,提高死刑案件審理質量,完善死刑復核法律程序,正是在保障人權的理念指導下應對新形勢的適時之舉。
對于死刑復核程序,究竟是人民法院的內部審批程序還是特殊的法律程序,學者多有爭議。筆者認為:死刑復核程序是一種特殊的法律程序,是一種特殊核查制約機制,有別于法院內部的審批程序,也有別于三審程序。說其是特殊的法律程序,原因如下:
首先,在我國,一般的刑事案件只規定有二審程序,無復核程序,唯有死刑案件,因其極端慎重性,才設置了復核程序,這是其區別于一般刑事案件的特殊性。
其次,死刑復核程序不應是一個封閉性的內部審批程序,和法院的合議庭議事程序不同,死刑復核過程中,不可避免地要聽取當事人雙方及其辯護人的意見,聽取檢察院的意見,核實相關證據材料等。死刑復核是法院居于中立地位,兼聽各利益主體意見,主動性和被動性并存,司法性和行政性同在的特殊法律程序。死刑復核程序雖然不同于純粹的一審、二審之類的訴訟程序,但是屬性上帶有很大的訴訟化的色彩,這也是保障人權的基本需求。
再次,死刑復核程序更不是三審程序,也不宜改造成三審程序。將死刑復核程序改造成三審程序,是部分學者的設想和主張,有些學者認為,在死刑案件中,應當增強各訴訟主體的主動性,增加其尋求救濟的機會,從而加強其權利性保護,有必要將復核程序改造成三審程序。這種設想的出發點和用意是好的,但是考慮到當下中國司法任務的繁重,將復核程序改造成三審程序不太現實。
再從實然的層面來看,中央司法體制改革第19號文件中規定,“完善死刑復核的法律程序。最高人民法院不予核準死刑或者長期不能核準的,應當通報最高人民檢察院并聽取意見?!币罁倓偼ㄟ^的《刑訴法修正案》第240條規定,可知死刑復核的極端重要性,立法機關對死刑復核程序設置了充分的程序保障,允許被告人及其代理人充分表達意見,允許檢察院的介入和監督。死刑復核法律程序雖然不是三審程序,但是具有很強的訴訟化色彩,將其定位于一種特殊的核查制約機制是合理的。
(一)全面監督
高級人民法院判處死刑立即執行的案件,進入到最高人民法院的復核程序后,最高人民法院最終的復核結果分為以下幾種:一、核準死刑;二、不核準死刑,這又分為依法改判和發回重審兩種情況;三、長期不能核準死刑。中央司法體制改革第19號文件規定,最高人民檢察院可以對最高人民法院不予核準死刑或者長期不能核準死刑的案件進行監督。而刑訴法修正案沒有對死刑復核的案件范圍作出限制,所有進入最高人民法院進入死刑復核的案件,人民檢察院都可以提出意見。
對于死緩案件的核準,檢察院也應當依法進行監督。死緩并不是獨立的刑種,只是死刑的執行方式之一,對死刑立即執行的復核案件,檢察院應當依法進行監督,沒有理由對死刑緩期執行的案件不進行監督。況且,死緩核準程序在實踐中存在和死緩二審程序合二為一的現象,死刑二審案件的庭審功能沒有得到充分的發揮。對死緩案件的核準程序依法進行監督也是提高死刑案件案件質量、貫徹“少殺、慎殺”的死刑政策、發揮檢察院的法律監督職能的必然要求。當前,對于死緩案件,最高人民法院并沒有統一收回核準權,所以本文暫不就此問題深入探討,但是從法理上說,檢察機關就死緩案件核準和對死刑立即執行案件復核進行法律監督是不可分割的一體兩面。
筆者認為,檢察機關應當對進入死刑復核程序的上述三類案件進行全面監督,而不是局限于其中的某幾類類案件。從有利于被告人的角度來看,對最高人民法院擬核準死刑的案件更應當進行監督,除非是案件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排除一切合理懷疑,并且符合正當程序的死刑案件,否則不能對其核準死刑。唯有如此,才能真正強化一審程序的基礎性作用,保證二審程序的關鍵性作用,發揮復核程序的保障性作用。
(二)重點監督
檢察院對三類死刑復核案件進行全面監督的同時,也應當對部分復核案件進行重點監督,在堅持全面論的基礎上應當適當地突出重點。當前,結合實際情況,檢察院應當對以下幾類復核案件進行重點監督:
(1)案件事實不清,證據達不到死刑案件的證明標準的。由于觀念、技術、投入等各方面的原因,目前我國基層偵查機關的偵查取證情況比較粗放,達不到精細化司法的要求。偵查機關不按照相關規定收集、保全、固定客觀證據,重言詞證據輕客觀證據,提取的物證未能妥善保管,收集、固定證據的方法不科學,對某些收集的物證只作外觀辨認,未能以客觀科學的方法進一步固定證據;取證不全面,重口供輕其他證據,重定罪證據輕量刑證據,共同犯罪案件存在漏偵情況;案件證據之間、事實與證據間的疑點不能有效排除……對此類案件進行重點監督,嚴把證據關,這也是提高死刑案件審理質量的內在要求。
(2)偵查、審判程序違法,違反程序公正的復核案件。偵查機關在組織指認、辨認、物證提取、及現場勘查等活動不符合法定程序;合議庭組成不符合法律規定,質證程序違法;案件中重要物證、痕跡沒有提取筆錄;鑒定書無鑒定人簽名或蓋章,導致鑒定意見形式要件不完備……對此類案件進行重點監督,追求程序公正,是正當程序的應有之義。
(3)在最高人民法院進行死刑復核的階段,檢察院發現新事實,新證據,可能影響案件定罪量刑的。最高人民檢察院在審查省級檢察院備案的死刑案件的過程中,或者在受理當事人申訴案件的過程中,如果發現新事實、新證據,可能影響最終定罪量刑的,最高人民檢察院應當及時向最高人民法院提出意見,這也是最大程度地還原客觀真實,實現客觀公正的必然要求。
(4)具有較大社會影響力、引起廣泛公眾關注的案件。隨著新媒體傳播方式的革新和公民權利意識的崛起,民意開始越來越參與到刑事司法的過程中,成為影響刑事司法的重要因素之一。民意是一定范圍內的民眾針對某一社會現象或事件,通過一定渠道升華出來的集體意見和觀點,是公民個人價值觀和社會共識在一定程度上的重疊和強化,兼具理性和非理性的雙面性。刑事司法是公共產品,追求法律效果、社會效果和政治效果的統一,就不得不考慮到民意的制約。有學者指出:“民意并不可怕。從理性的角度分析,民意既是道德的,也是法律的,法律要維護最低限度的道德,民意通過一定途徑可以上升為法律,民意是道德和法律之間溝通的橋梁。現代刑事法治的基本理念——罪刑法定主義,其理論基礎民主主義和尊重人權主義,實質是尊重民意,升華民意的制度性成果……民意的作用在于對死刑個案的影響,個案應在多大程度上和采用何種方法來照顧和滿足人類與生俱來的報應情感,死刑的立法與制度體系在多大程度上體現了公平和正義。”刑事司法應當尊重并引導民意,但不能為民意所左右,司法獨立是一國法治文明的基本標志之一,對民意的尊重和采納應當體現在制度化地吸取和采納民意的過程中,如立法和陪審制等等,而不是一有與刑事司法不同的民意的聲音就草草地改變司法,否則司法的公信力和權威性蕩然無存,云南的李昌奎案就是鮮明的例子。對此類案件進行重點監督,是檢察院傾聽并分析民意,維護司法公正的重要途徑之一。
綜上,死刑復核檢察法律監督的重點應當放在罪與非罪的事實及證據、罪輕罪罪重的事實及證據、據以判處死刑的事實、情節、結果及證據,程序是否合法等方面的審查上。死刑復核檢察法律監督應當堅持全面論和重點論的統一。
*北京師范大學刑事法律科學研究院博士生,最高人民檢察院死刑復核檢察工作辦公室[1007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