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淼 陸亞婷(常州市檔案局,江蘇常州,213022)

1921年瞿秋白在莫斯科
十月革命后,瞿秋白為了拯救苦難深重的中國,為了辟一條光明的路,以《晨報》記者的身份,奔赴世界革命的中心——蘇俄,尋覓救國救民的圣火。他首譯《國際歌》,三見革命導師列寧。
1920年10月18日深夜,瞿秋白在張太雷的送行下登上了從天津北去關外的列車。同行者除北京《晨報》記者俞頌華和李宗武兩人外,還有中華民國政府新任命的駐莫斯科總領事陳廣平等三位外交官。
前晚在天津,瞿秋白與常州老鄉、同窗摯友張太雷同榻長談至夜半,談得那么酣暢,那么契合。他們談到在常州府中學堂時的學習生活。記得經常到閱覽室去翻看《民權報》、《申報》等新潮書刊,了解國際國內大事,尋覓新鮮知識。他倆曾議論過:“我們祖輩被滿清王朝奴役了兩百七十多年,國家給他們弄得像什么樣子,非把腐敗的清廷推翻不可!”辛亥年,聽到武昌起義的消息,他們帶頭剪辮子,跳呀蹦地上街參加慶祝游行。還有反對袁世凱在《二十一條》上簽字,反對他稱帝復辟,上街宣傳“勿買東洋貨”等情景,歷歷如在眼前。他倆談到當年常州老西門外運河兩岸打鐵工人、船工和漁民的悲慘生活。瞿秋白還提起有一天他在東門太平寺前,看到一位小女孩頭插標草跪在地上,她那衣衫襤褸的老父在旁邊,哀求過往行人出錢買他女兒去做使喚丫頭或者童養媳的情形,給了他極大的刺激。
經過五四愛國運動的洗禮后,瞿秋白、張太雷差不多同時參加了李大釗等發起的北京“馬克思學說研究會”,從而進一步認識到由于帝國主義的侵略和壓迫、封建勢力的阻撓,想在中國建立資產階級共和國只能是空想,中國只有徹底地反帝反封建,走社會主義革命道路。
瞿秋白以《晨報》記者的身份去蘇俄。他告訴張太雷,此去要進行系統的理論和現實兩方面的調查研究,研究共產主義,研究俄國共產黨,研究俄羅斯文化,撥開云霧見青天,好讓國人了解蘇俄的實情。
在哈爾濱滯留五十多天后,終于等到白軍謝苗諾夫被打垮,殘部逃到瀕臨韃靼海峽的濱海州去了。滿洲里到赤塔一帶的局勢終于恢復了平靜。
出了中俄邊境,俄屬的西伯利亞風雪彌漫,荒涼肅殺,往往幾十里渺無人煙。17日到達奧洛維揚車站時,一座鐵橋已攔腰折斷,橋下還壓著破火車。瞿秋白等乘坐的外交專用列車只能從冰封的河面上搭就的鐵軌上走。只聽“軋喳”、“軋喳”的冰響,突然一震,砰然數聲,不好!車下的冰碎了,車要出軌了!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喉嚨口。但火車終于慢慢地通過了這一險地。瞿秋白等額手稱慶,嘻嘻地笑著說:“唐僧和孫悟空當年去西天取經,過的是火焰山。我們這次去赤都,老天也要讓我們嘗一嘗絕處逢生的滋味哩!”

1921年6月至7月,瞿秋白以記者身份參加共產國際第三次代表大會。圖為瞿秋白(后排左二)與共產國際部分代表合影。
1921年1月25日晚,列車終于到達了赤都——莫斯科。
3月8日至18日,瞿秋白采訪了俄共(布)第十次代表大會的全過程,寫了三萬多字的長篇通訊《共產主義之人間化——第十次全餓共產黨》發回國內,在北京《晨報》上連載。正是這次具有歷史意義的大會,通過了列寧提出的關于以實物稅(糧食稅)代替余糧收集制的決定,用以糧食稅為核心的新經濟政策,代替了軍事共產主義政策,糾正了過去一些“左”的偏差,開始了路線、方針和政策的大轉變。
1921年6月22日,是瞿秋白終身難忘的日子。在克里姆林宮安德萊大廳舉行的共產國際第三次代表大會開幕式上,瞿秋白第一次見到了他仰慕已久的革命導師——列寧。
大廳里座無虛席,人頭攢動,除了世界各地52個國家、103個組織的605位正式代表外,還有俄共(布)各地黨組織的成員以及各國的記者們。紅綢裝飾的主席臺上,“世界無產階級聯合起來”等大幅標語,在眾多巨燈的映照下發著奪目的光彩。第三國際執委會代表季諾維也夫高聲宣布大會開始。在歡呼聲中,瞿秋白已經熟悉的《國際歌》旋律在會場里回蕩。
列寧出現了!暴風雨般的掌聲、歡呼聲經久不息。瞿秋白屏息凝神地注視著列寧那發亮的前額、微向前傾的身子和不斷揮動的有力的手臂,如饑似渴地聆聽列寧的每一句話:“同志們!我們現在是第一次在這樣的條件下開會:現在共產國際已經不是一句口號,而真正變成了一個強大的組織機構,它在各個最大的先進資本主義國家里都有了自己的基礎……”
是啊!瞿秋白想,不但先進的資本主義國家,就連被列強壓迫欺侮的東方國家中的先進分子,不也正行動起來,組織起來了嗎?6月初趕來莫斯科的張太雷曾告訴他:在上海、北京、長沙、廣州等地,都已先后建起了共產主義小組。他和楊明齋兩人就是以將正式成立的中國共產黨的代表名義來參加共產國際三大的。
會議歷時21天。列寧前后講了三四次話,多數用俄文,有時也用流利的德語、法語。瞿秋白有一次在走廊上遇到列寧,就用俄語提出幾個問題向列寧請教。列寧聽說他來自中國,十分高興地指點他該翻看哪些教材。
當時的瞿秋白,已自視為一名新入伍的共產主義“小卒”。他與張太雷共同起草,給共產國際三大獻上一份禮——《關于建立共產國際遠東書記處中國支部的報告》。報告共九部分一萬四千余字。同時,瞿秋白在張太雷介紹下加入俄共(布),成為預備黨員。
列寧接見中國代表團時,瞿秋白任翻譯。列寧語重心長地對中國同志說:中國工人階級要團結其他革命人民,推動中國革命前進。列寧還非常關心國共合作這一關系中國革命前途的重大問題。攝影記者拍下了一些珍貴鏡頭,其中有一張是瞿秋白站在微笑著的列寧左側,這張寶貴的合影可惜沒能保存至今。
大會歷時12天,通過了由張太雷起草的《告東方各民族書》,號召遠東各國被壓迫民族、被壓迫人民聯合起來進行反帝反封建的民族民主革命。

1921年瞿秋白(右)與李宗武在莫斯科
瞿秋白支撐到大會結束,血痰又現,2月7日被送回莫斯科,再次住進了郊外的高山療養院,發燒昏睡了四五天。醫生說他一葉肺已經爛了,生命最多只能維持二三年。面對病魘,瞿秋白想起了戰國時墨子的話:“圣人不患苦難,而患疾病。”但他是樂觀的,社會主義的信念支撐著他,他高興地看到世界革命的怒潮、中國革命的怒潮日益洶涌澎湃。他探索到蘇俄這座琳瑯滿目的寶山,他要拼著病弱的生命,把革命的寶貝更多地運回中國去。
1922年11月5日到12月5日,瞿秋白參加了共產國際第四次代表大會。之后,中國代表團團長陳獨秀鑒于國內革命斗爭形勢的迫切需要,請瞿秋白一同回國工作。
12月21日,瞿秋白“低徊不舍”地離開了“活潑潑地向上的”“世界第一新國——勞農的國家”,作為報春的“江南第一燕”,銜著尋覓到的圣火,飛回苦難深重的祖國。他深信:圣火的光亮雖然還很微弱,但終有一天會照亮整個中國大地,照亮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