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文華
(北京語言大學中文系,北京100083)
張愛玲的《詩》學修養
侯文華
(北京語言大學中文系,北京100083)
作為一位有深厚古典文學修養的現代作家,張愛玲對《詩經》情有獨鐘。她不僅在自己的小說、散文中反復闡釋《詩經》,而且在創作上也化用《詩經》意境。張愛玲說《詩》用《詩》,未必稱得上嚴格的《詩》學,但她靈活的解說和巧妙的化用,卻又使《詩經》呈現出別樣的風味。
張愛玲;《詩經》;說《詩》;用《詩》
《詩經》這朵從洪荒世界中開出的奇葩,她的芳澤幾千年來不知浸潤過多少文人墨客,張愛玲也是其一。
在中國文學史上,自成名之日起,張愛玲就以其凌厲深邃、辭采華妙的小說和散文闊步獨絕于中國文壇,如一顆璀璨的明珠閃耀于文壇的上空,至今光彩不墜。世人嘆服她文學創作的汩汩才華,孰不知這位曠世才女也是位不折不扣響當當的古典文學研究家,有著深厚不容置辯的古典文學功底。她出身于晚清世家舊族,三歲即立于滿清遺老的藤椅前背誦唐詩,七歲開始寫章回體小說,十四歲戲擬《紅樓》作《摩登紅樓夢》,她熟讀樂府詩,對《金瓶梅》、《西游記》、《三國演義》、《七俠五義》等舊小說中的典故信手拈來,晚年潛心考證《紅樓夢》,自云“十年一覺迷考據,贏得紅樓夢魘名”[1]342,并翻譯《海上花列傳》。對于其翻譯《海上花》的成就,人們多有注意;其《紅》學成就則更是備受關注,周汝昌先是作《張愛玲眼中的〈紅樓夢〉》短文點述,后又著《定是紅樓夢中人——張愛玲與〈紅樓夢〉》專書詳論,對其深為折服。其實,張愛玲的《詩》學修養也是相當高的,她不僅熟讀《詩經》,且善于將其化用到自己文章里,實在對其摯愛至極。古人《詩》學修養之體現,無非就是說《詩》和用《詩》,張愛玲于此二者皆能,且時有妙論。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一首悲哀的詩,然而它的人生態度又是何等肯定。[1]176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原是《詩經·邶風·擊鼓》中的一段:“擊鼓其鏜,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爰居爰處?爰喪其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說的是一位行軍戰士極不情愿地離開家鄉去南方參戰,在途中思念妻子、渴盼與其團聚的故事。戰爭是毀滅性的,是強橫霸道的,戰火一開,家園被沖散,正常的人生歷程被沖斷,不知要切斷多少故事的尾巴。亂世中,“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根本就是一種無法親近的狀態,只是戰士行軍之余的想象之辭,是奢望,不可能擁有,所以張愛玲覺得“悲哀”,更何況那位不能和他“偕老”的妻恰是“與子成說”、性情相通的呢?那就更加“悲哀”了。然而,即便不可能實現,內心依然懷有無限的想望,所以張愛玲又說“它的人生態度又是何等肯定”。張愛玲的解釋是恰切的,她看到了詩中主人公迂曲纏綿的心境,甚至替他感到人生的微渺和絕望。
對于文學理論,張愛玲向來不大關心,但在有些文章里也偶有提及:
我發現弄文學的人向來是注重人生飛揚的一面,而忽視人生安穩的一面。其實,后者正是前者的底子。又如,他們多是注重人生的斗爭,而忽略和諧的一面。其實,人是為了要求和諧的一面才斗爭的。
……
文學史上素樸地歌詠人生的安穩的作品很少,倒是強調人生的飛揚的作品多,但好的作品,還是在于它是以人生的安穩做底子來描寫人生的飛揚的。沒有這底子,飛揚只能是浮沫,許多強有力的作品只予人以興奮,不能予人以啟示,就是失敗在不知道把握這底子。
……
我發覺許多作品里力的成份大于美的成份。力是快樂的,美卻是悲哀的,兩者不能獨立存在。“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一首悲哀的詩,然而它的人生態度又是何等肯定。我不喜歡壯烈。我是喜歡悲壯,更喜歡蒼涼。壯烈只有力,沒有美,似乎缺乏人性。悲壯則如大紅大綠的配角,是一種強烈的對照。但它的刺激性還是大于啟發性。蒼涼之所以有更深長的回味,就因為它像蔥綠配桃紅,是一種參差的對照。[1]176-177
《擊鼓》這首詩是戰爭主題無疑,從起句到“于林之下”,先是擊鼓興兵,再是南行平亂,后是居處和尋馬,一直都是動態的嘈雜,直到“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才從動亂中跳出,轉入精神世界的追憶和想象,讓人頓覺天地皆正、大音希聲起來,進入了一片靜謐安詳之中。這正是張愛玲所指稱的從“人生飛揚的一面”進入到“人生安穩的一面”。在她看來,“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四句在整首詩里就是人生飛揚背后的安穩,斗爭背后的和諧,超越于“力”之上的“美”,是“蔥綠配桃紅”富于啟發性、意味深長的蒼涼,是人生的底子。所以她對這首詩念念不忘,并用它來例證自己的文學主張。
《詩經》征役詩很多,但絕少寫到戰場上的廝殺場面。張愛玲生于亂世,也寫亂世,但是她也不喜歡寫戰爭,“斗爭是動人的,因為它是強大的,而同時是酸楚的。斗爭者失去了人生的和諧,尋求著新的和諧。倘使為斗爭而斗爭,便缺少回味,寫了出來也不能成為好的作品。”[1]177她只寫瑣細的生活、亂世中拾撿到的零碎的安穩,這種書寫習慣也是《詩經》的熏染。
可能是實在太喜歡“死生契闊”這四句了,她不僅在散文中申說,在小說里也借人物之口解說,而且解釋得更為充分:
這一天,在深夜里,她已經上了床多時,只是翻來覆去。好容易朦朧了一會,床頭的電話鈴突然朗朗響了起來。她一聽,卻是柳原的聲音,道:“我愛你。”就掛斷了。流蘇心跳得撲通撲通,握住了耳機,發了一回愣,方才輕輕的把它放回原處。誰知才擱上去,又是鈴聲大作。她再度拿起聽筒,柳原在那邊問道:“我忘了問你一聲,你愛我么?”流蘇咳嗽了一聲再開口,喉嚨還是沙啞的。她低聲道:“你早該知道了。我為什么上香港來?”柳原嘆道:“我早知道了,可是明擺著的事實,我就是不肯相信。流蘇,你不愛我。”流蘇忙道:“怎見得我不?”柳原不語,良久方道:“《詩經》上有一首詩——”流蘇忙道:“我不懂這些。”柳原不耐煩道:“知道你不懂,你若懂,也不用我講了!我念給你聽:‘死生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的中文根本不行,可不知道解釋得對不對。我看那是最悲哀的一首詩,生與死與離別,都是大事,不由我們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們人是多么小,多么小!可是我們偏要說:‘我永遠和你在一起;我們一生一世都別離開。’——好像我們自己做得了主似的!”[2]74-75
范柳原解《詩》實際上就是張愛玲解《詩》。對婚姻一向逃逸徘徊躲躲閃閃的洋派人物范柳原經歷了這一場傾城之戀,終于就范了,然而他對眼前這一切又不太敢相信。打給流蘇半嚴肅半神經質式的兩次電話只不過是引子,他要引出解《詩》:“死生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看那是最悲哀的一首詩。”這幾乎是張愛玲在《自己的文章》中的原話!他的邏輯是那樣悲觀:死生有命,聚散隨緣,人的力量何其渺小,哪能做得了命運的主呢!所以《詩經》上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簡直就是癡人說夢;而如今,他和流蘇竟然要打定主意“長相守”起來,那不是太煞有介事了么?!他不相信人生可以有《詩經》說得那樣美好,所以又反過來孩子氣地逆推流蘇不愛他。總之不肯讓自己相信眼前所擁有的一切。對人生對感情,他真是篤定而執著地悲觀。
范柳原的悲觀也是張愛玲的悲觀,范柳原的困惑也是張愛玲的困惑。對婚姻,她原本沒有堅實而篤定的信心。結識胡蘭成后,胡曾問其對婚姻的看法,她干凈利落地回答:“等到要結婚的時候就結婚,亦不挑三挑四。”[3]154后來胡別有所念,在自己的文章里說張愛玲“糊涂得不知道妒忌”[3]193,甚至沒有過多的責問。善感如張愛玲者,哪里是不懂得嫉妒,只不過她不太能夠相信“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會降臨于她罷了。她早就從那首遠古傳來的悲哀的詩里汲取了免疫力,對人生,她只保留了一個不將不迎的蒼涼手勢。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掛在張愛玲心頭最閃亮、也最樂于提起的詩。除此之外,在她自己的文章或胡蘭成的回憶錄中,也常常有對《詩經》鮮活靈動的解說:
中國文明就是能直見性命,所以無隔。我與愛玲兩人并坐看《詩經》,這里也是“既見君子”,那里也是“邂逅相見”,她很高興,說:“怎么這樣容易就見著了!”[3]160
《詩經》里活潑通脫的戀情詩頗多。《汝墳》有“既見君子,不我遐棄”,《草蟲》有“未見君子,憂心忡忡。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降”,《風雨》有“既見君子,云胡不夷?……既見君子,云胡不瘳?……既見君子,云胡不喜?”,《唐風·揚之水》有“既見君子,云何不樂?……既見君子,云何其憂”,《車鄰》有“既見君子,并坐鼓瑟……既見君子,并坐鼓簧”,《野有蔓草》有“邂逅相遇,適我愿兮……邂逅相遇,與子偕臧”,等等。張愛玲真替他們高興,同時又很驚異:“怎么這樣容易就見著了!”在她看來,“君子”是沒有那么容易相遇相見的。她在散文《愛》中曾細細表述過這種難遇難求的狀態:“于千萬人中遇見你所要遇見的人,于千萬年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說,惟有輕輕地問一聲:‘噢,你也在這里嗎?’”[1]80相知的人在世間相遇需要那么多的“剛巧”,像薛寶釵的冷香丸一樣需要人膽戰心驚地向老天祈求,即便得到了,心下也會狐疑的吧。所以彼時熱戀中的張愛玲守望著眼前的胡蘭成,孩子氣地問他:“你的人是真的么?你和我這樣在一起是真的么?”[3]154
讀《詩經》,我當她未必喜歡“大雅”,不想《詩經》亦是服她的,有一篇只讀了開頭兩句:“倬彼云漢,昭回于天”,愛玲一驚,說:“啊!真真的是大旱年歲!”[3]158
《大雅·云漢》這首詩,清代方玉潤《詩經原始》說:“此一篇禳旱文也……乃王自禱辭耳。”[4]548認為這是一篇周宣王祈雨的禱辭。首句“倬彼云漢,昭回于天”是起興之辭,以銀河燦爛、夜空晴朗暗示出旱情嚴重。張愛玲少年時期熟讀唐詩,不曾提到讀過《詩經》,成年以后從胡蘭成那里借來《詩經》,也是看完即刻歸還。這次同胡共讀《云漢》,想必是第一次。然而她只看起興兩句,就驚嘆道:“啊!真真的是大旱年歲!”這等悟性真是了不起。
蘇格蘭的民歌就沒有那些邏輯,例如《蘿門湖》,這支古老的歌前兩年曾經被美國流行樂隊拿去爵士化了,大紅過一陣:
“你走高的路吧,
我走低的路……
我與我真心愛的永遠不會再相逢,
在蘿門湖美麗,美麗的湖邊。”
可以想多山多霧的蘇格蘭,遍山坡的heather,長長的像蓬蒿,淡紫的小花浮在上面像一層紫色的霧。空氣清揚寒冷。那種干凈,只有我們的《詩經》里有。”[1]172-173
張愛玲贊美蘇格蘭民歌《蘿門湖》,透過歌謠想象蘇格蘭多山多霧的景致:漫山遍野的石楠花,蓬蒿滿地,淡紫的小花如云霧,空氣清揚寒冷,這簡直就是《詩經》的“蒹葭蒼蒼,白露為霜”啊!她聽《蘿門湖》的時候腦袋里一定是閃現著《蒹葭》的。她說,“那種干凈,只有我們的《詩經》里有”,仿佛這種美只有《詩經》里才有似的。這當然是她出于民族自豪感的過譽之辭,更是出于對《詩經》的熱愛。
張愛玲不僅說《詩》解《詩》,還在小說中化用《詩經》的意境。這就是她的用《詩》了。在散文《論寫作》中她坦言道:
拙作《傾城之戀》的背景即是取材于《柏舟》那首詩上的:“……亦有兄弟,不可以據……憂心悄悄,恤于群小。覯閔既多,受侮不少……日居月渚,胡迭而微?心之憂矣,如匪浣衣。靜言思之,不能奮飛。”[1]85
《邶風·柏舟》一詩的題旨,舊說頗為紛紜,莫衷一是:《毛詩序》說這是一首言“仁人不遇,小人在側”[5]61的詩,朱熹則曰“婦人不得于其夫”[6]11。近代學者的看法比較折衷,認為此詩是以婦人見棄于夫隱喻賢臣不遇明主。不管其背后有沒有隱喻意義,這首詩從表面上看就是一首女子自傷遭遇不偶而又空無依傍無可訴說的怨詩。張愛玲在表層意義上化用這首詩的意蘊,詩中女主人公的遭遇正是《傾城之戀》中白流蘇出場的背景:流蘇離婚之后回到娘家,眾兄嫂起初之所以將其收留不過是貪戀她帶回來的錢財,錢財耗盡之后,眾兄嫂又惡言惡語冷嘲熱諷將其趕出家門,害她不得不另覓出路,這就是《邶風·柏舟》所說的“亦有兄弟,不可以據”的處境。其實這一處境在《詩經》另一篇棄婦詩里也有描述,即《衛風·氓》“兄弟不知,咥其笑矣”,只不過張愛玲沒有明確點破罷了。
張愛玲又用《柏舟》“如匪浣衣”來描述自己小說的格調:
寫小說,如果想引人哭,非得先把自己引哭了。若能夠痛痛快快哭一場,倒又好了,無奈我所寫的悲哀往往是屬于“如匪浣衣”的一種。……“如匪浣衣”那一個譬喻,我尤其喜歡。堆在盆邊的臟衣服的氣味,恐怕不是男性讀者們所能領略的罷?那種雜亂不潔的,壅塞的憂傷,江南的人有一句話可以形容:“心里很霧數。”(“霧數”二字,國語里似乎沒有相等的名詞)[1]85
她的眼里心里沒有崇高和悲壯,筆下都是些在柴米油鹽中掙扎著討生活的小人物。沒有超人的悲情,只有世俗人間“雜亂不潔的,壅塞的憂傷”,就像久堆在臉盆中不洗的臟衣服的氣味。她說自己小說的格調就像這樣的“如匪浣衣”。
《詩經》的情境,有時候不知不覺滲透到她的情感體驗之中,或許她倒不自知。有一次與胡蘭成分別之后(此時胡另有所戀,張愛玲不遠千里去看他,之后離開),張愛玲寫給他的信說:“那天船將開時,你回岸上去了,我一人雨中撐傘在船舷邊,對著滔滔黃浪,佇立涕泣久之。”[3]247這“涕泣久之”出自《詩經·邶風·燕燕》:“燕燕于飛,差池其羽。之子于歸,遠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說的是男主人公目送他心愛的姑娘遠嫁,既有失愛之痛,又有長別之悲,張愛玲那時候就有這樣的痛和悲。她簡直是在躬行《詩經》中的意境啊。
張愛玲有篇散文叫《有女同車》,寫的是電車上一群嘈雜的女人喋喋不休談論他們生命中的男人,或丈夫或兒子或侄子。在意蘊上雖與《鄭風·有女同車》沒有任何瓜葛,但她取篇名而用之,也可見出受《詩經》浸染之深,用得也甚是巧妙。
張愛玲的說《詩》用《詩》,未必稱得上嚴格的《詩》學,但她鮮活靈動的解說、不動聲色的化用、無知無覺的躬行,卻又顯出《詩經》的別一番風味。《詩經》與她無隔,句句與她照膽照心。在她那里,《詩經》仿佛從傳統《詩》學家的牢籠中放飛出來,重新回到自己上古時代活脫脫的本真,不必再去取悅或受馭于哪朝哪代的意識形態。
[1]張愛玲.張愛玲文集:第四卷[M].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1992.
[2]張愛玲.張愛玲文集:第二卷[M].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1992.
[3]胡蘭成.今生今世[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3.
[4][清]方玉潤.詩經原始[M].李先耕,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86.
[5]程俊英,蔣見元.詩經注析[M].北京:中華書局,1991.
[6][宋]朱熹.詩經集傳[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Zhang Ai-ling’s Training on The Book of Songs
HOU Wen-hua
(Chinese Literature College,Beijing Language and Culture University,Beijing 100083,China)
As a modern writer who had deep classical literature training,Zhang ai-ling showed special preference to poetry.She not only explained The Book of Songs in her novels and essays,but paraphrased the artistic conception of The Book of Songs into her creation.Her discussion and application on The Book of Songs may not be called strict research on The Book of Songs,but her flexible explanation and ingenious application made The Book of Songs show another flavor.
Zhang ai-ling;The Book of Songs;explanation on The Book of Songs;Using The Book of Songs
I206
A
1009—5128(2012)03—0110—04
2011—06—28
侯文華(1981—),女,山東昌邑人,北京語言大學中文系講師,文學博士,主要從事先秦兩漢文學研究。
【責任編輯 朱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