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理會罕見展示團結

●本報駐敘利亞、埃及、美國、德國、日本特派特約記者 李逸達 黃培昭 李勇 青木 李珍 ●魏輝 柳玉鵬

“全球團結的罕見演出”，英國《衛報》之所以如此評價聯合國安理會21日通過的敘利亞問題主席聲明，是因為它是在中國和俄羅斯兩度“封殺”涉敘決議后安理會首次取得一致。與大國博弈的經典劇情不同，在敘利亞問題上“拔河”已久的兩派這一次均對聲明表示歡迎。中俄兩國著重強調西方的讓步，俄羅斯尤其對聲明“非常滿意”，有俄分析人士驕傲地宣稱：俄羅斯在與西方的斗爭中取得勝利，向世界表明解決重大國際問題沒有俄羅斯的同意行不通。美國等西方國家則重點突出該聲明“向更強硬行動邁出了關鍵一步”。美國國務卿希拉里稱贊“安理會終于用一個聲音說話”。不過也有一些性子急的西方保守媒體直言，這份不涉及“政權更迭”的聲明“沒有牙齒”，中俄的同意無非是“蓋了一個橡皮圖章”。香港“亞洲時報在線”22日評論稱，誰將是這場博弈的勝利者，只能由時間來說明，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阿拉伯之春”已經改變模樣。

“中俄讓敘利亞避免重蹈利比亞覆轍”

“包括俄羅斯與中國在內的聯合國安理會21日對安南結束敘利亞流血沖突的努力表示支持，在持續一年的敘利亞危機面前展現了罕見的全球團結時刻。”路透社這樣評價安理會通過的主席聲明。報道稱，在俄羅斯的要求下，聲明進一步放軟口氣，取消了最后通牒。但世界大國的聯合聲明在外交上給敘總統巴沙爾重重一擊。

《紐約時報》22日說，在數月尖銳分歧之后，安理會21日讓敘總統巴沙爾在外交上很受傷。剛剛通過的主席聲明一致支持聯合國前秘書長安南作為特使斡旋敘利亞停火，救助受害者，開啟政治過渡。聲明表明西方與俄羅斯之間在敘利亞問題上的外交分歧大大彌合。對于拒絕與反對派談判的巴沙爾，俄羅斯支持這一聲明令其難堪。曾對俄羅斯支持巴沙爾表示憤怒的美國國務卿希拉里稱贊安理會的行動是“積極步驟”，“安理會現在終于用一個聲音說話”。英法也對聲明表示支持。《華盛頓郵報》稱，安理會主席聲明不如安理會決議有效力，但經常是通往更強硬行動的第一步。為了爭取俄羅斯的支持，西方與阿拉伯國家被迫做出多項讓步，未能在聲明中譴責敘利亞，沒有設立政治過渡的時間表。盡管如此，俄羅斯與中國支持這一聲明依然構成對巴沙爾的重大打擊。

“這正是俄羅斯和中國所希望的”，俄羅斯《觀點報》22日以此為題稱，西方國家首次在敘利亞問題上向俄羅斯和中國做出讓步，要求敘利亞沖突雙方共同停止暴力。俄外長拉夫羅夫表示，俄羅斯對聲明沒有包括最后通牒的內容表示歡迎。俄戰略評估和分析研究所專家杰米堅科表示，俄羅斯在與西方的斗爭中取得了勝利，從而向世界表明，在解決重大國際問題上沒有俄羅斯的同意是不行的。俄新網報道說，俄常駐聯合國代表丘爾金表示對安理會的務實態度非常滿意。

在外界看來，同樣“滿意”的還有中國。中國外交部發言人21日晚表示，安理會這一舉措，是朝著政治解決敘利亞問題方向邁出的積極一步，中方關于政治解決敘利亞問題的六點主張得到國際社會越來越多的支持。俄羅斯《獨立報》22日援引俄中東問題研究所所長薩塔諾夫斯基的話說，由于俄羅斯和中國的努力，敘利亞避免了重蹈利比亞的覆轍，霍姆斯沒有成為第二個班加西。

各當事方中，只有一方明確對安理會聲明表示不滿，就是敘利亞反對派。“敘利亞全國委員會”一名執行委員22日對法新社表示，聲明呼吁敘利亞各方停止暴力，“會給巴沙爾政權更多時間殺害自己的人民”。

也有部分西方媒體不買賬。英國《獨立報》22日稱，安理會通過聲明呼吁敘利亞結束暴力，聯合國外交僵局似乎得到緩解，但21日俄中的支持不過是為聲明蓋上橡皮圖章。英國智庫查塔姆研究所敘利亞問題專家阿拉夫表示，她對聲明是否有效感到“悲觀”。她說：“這份聲明并未迫使當局放松鎮壓，反而給當局更多合法性。”

“安理會通過決議，譴責針對平民的攻擊，授權成員國采取‘一切必要措施保護平民，成為武力制止屠殺平民的依據……但這不是針對敘利亞，而是安理會2011年3月17日通過的針對利比亞的1973號決議。”一向保守的美國《華盛頓時報》21日做出如此聯系。文章說，為什么只保護利比亞人不保護敘利亞人？敘利亞已有8000多人喪生，遠超利比亞，安理會卻未授權干預，這是一種偽善之舉。在應該武裝干涉的時候，國際社會沒有承擔責任。

“俄羅斯坐上塑造敘利亞未來的駕駛席”？

在圍繞敘利亞的較量中，俄羅斯的態度最受關注。“俄羅斯對巴沙爾的支持開始搖擺。”

做出這一判斷的美國《商業周刊》21日說，俄羅斯同意安理會批準結束敘利亞流血危機的方案，這是迄今為止該國愿意對其中東盟友施壓的最強烈信號。

俄外長拉夫羅夫日前對敘當局的公開批評更是引發大量猜測。阿聯酋《海灣時報》22日說，拉夫羅夫稱敘利亞犯了“許多錯誤”值得玩味，這表明大馬士革的全天候朋友正認真考慮選擇方案。莫斯科指責巴沙爾對起義“反應不當”是一個不祥之兆，莫斯科的新思維足以讓巴沙爾意識到時間不在他這邊。

路透社21日分析說，俄羅斯的表態“一半是公關，一半是算計”。俄羅斯對巴沙爾發表強硬言辭一方面為了改善莫斯科形象，一方面確保克里姆林宮的外交作用，不管巴沙爾在位與否。卡內基莫斯科中心主任特列寧說，莫斯科想與巴沙爾保持距離，它“顯然不希望被看作巴沙爾最后的防線”。俄羅斯支持安理會聲明，批評大馬士革，表明莫斯科正兩面下注，希望一旦巴沙爾下臺，莫斯科依然能在敘利亞長袖善舞，擁有盡可能大的影響力。當選總統普京也許計劃在和平協議中發揮重要作用，“在后巴沙爾時代敘利亞的影響力遠比與一個在劫難逃的領導人保持密切關系更有價值”。

“俄羅斯發現自己坐在塑造敘利亞這個中東重要國家未來的駕駛席上。”這是香港“亞洲時報在線”22日對圍繞敘利亞問題博弈的判斷。報道稱，自從3月總統大選后，莫斯科一直在敘利亞問題上調整外交立場。莫斯科正探索如何在敘利亞推進也門過渡模式，確保其利益。這一調整影響著普京與西方的關系變化。莫斯科也有可能中了華盛頓的圈套，用后者遞過來的長繩子來勒死自己。時間將說明一切。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阿拉伯之春”已經改變模樣。

要“坐穩駕駛席”絕非易事，因為博弈力量實在太多。在21日安理會通過聲明之際，美國和英國指責伊朗向敘利亞偷運武器，支持當局鎮壓百姓。以色列“戴伯客情報網”則披露稱，在俄羅斯特種部隊進入敘利亞的消息被傳得沸沸揚揚之際，法國等北約成員國正在進行針對敘利亞的密集軍事調動和部署，包括法國“戴高樂”號航空母艦在內的4艘歐洲軍艦已做好準備隨時投入在敘利亞建立“禁飛區”。英國《金融時報》報道說，歐盟各國準備在23日制裁敘利亞總統夫人阿斯瑪，禁止其前往歐盟27國。“亞洲時報在線”評論稱，除了眾多大國，伊朗和伊拉克也正在敘利亞沖突中扮演復雜角色，此外還有許多“非國家因素”在這盤中東棋局上博弈。

加拿大《溫尼伯自由報》稱，敘利亞事關重大，但不是死亡數字讓敘利亞重要，索馬里和蘇丹每年許多人死于饑荒和戰亂，世界毫不關注。敘利亞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它成了21世紀地緣政治的前哨。冷戰定義了20世紀后半葉，那是共產主義與“自由世界”的競爭。而現在，敘利亞是什么意識形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坐落在世界最動蕩的中東地區的中心。

“和平不會在‘后阿拉伯之春的春天到來”

“在安理會宣讀聲明之際，敘利亞軍隊的炮彈雨點般落在霍姆斯等地。”從法新社22日這句話中可以看出各方對安理會聲明解決敘利亞危機并不樂觀。路透社稱，敘利亞沖突21日沖出國門，數發炮彈落在距離黎敘邊界10公里的黎巴嫩卡阿村。這里是敘難民逃亡黎巴嫩的第一站，約有7000敘利亞人逃到了黎巴嫩。

“敘利亞極端危險的沖突可能波及全球。”這是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21日發出的警告。《紐約時報》就此評論稱，敘利亞陷入暴力僵局，沒有顯而易見的出路。“阿拉伯起義”浪潮吞噬多個國家，而敘利亞卻屹立不倒，但敘利亞危機的影響在中東地區蔓延，波及黎巴嫩、伊拉克、土耳其和約旦，令人擔心伊斯蘭武裝分子也許找到了一個招兵買馬的新借口。

俄羅斯《獨立報》稱，俄羅斯的外交努力幫助巴沙爾延長了執政時間，但未來在敘利亞內戰將變成一系列恐怖襲擊，戰場從城市轉向農村。在阿爾及利亞類似的戰爭持續了8年，造成20萬人死亡。美國《時代》雜志網站21日稱，談判桌上所得到的通常反映了地面力量的對比。敘利亞的現實是，巴沙爾政權遠比國內外敵人認為的有力量。過去一年的經驗不容樂觀，俄羅斯也許會指責巴沙爾犯了許多錯誤，但巴沙爾卻可能會聽從伊朗盟友的建議，鎮壓反對派示威。無人可以認為和平會在“后阿拉伯之春”的春天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