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群背景下的市場勢力與企業自主創新研究
——基于蘇州電子信息行業的實證檢驗

劉釗

（西交利物浦大學商務、經濟與管理系，江蘇蘇州 215123）

集群背景下的市場勢力與企業自主創新研究
——基于蘇州電子信息行業的實證檢驗

劉釗

（西交利物浦大學商務、經濟與管理系，江蘇蘇州 215123）

利用蘇州電子信息行業的微觀數據，研究產業集群中企業的市場勢力對企業自主創新的影響。結果表明，企業在集群中縱向市場勢力的增強對企業創新有促進作用，但橫向市場勢力反而會抑制企業的技術創新。

產業集群；市場勢力；自主創新

20世紀90年代以來，我國東部沿海地區形成了大量的產業集群。這些產業集群中，有些取得集群創新的成功，但也有些集群并未表現出強大的競爭力，而是逐步走向衰敗。為何企業的聚集會產生截然不同的結果，學者們對此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對于集群創新成功的研究可以追溯到Marshall對產業聚集知識外部性的論述。之后Feldman［1］、Sbergami［2］等人的研究也表明一定地理空間內的企業更容易獲得有關創新的信息和知識。但一些集群的衰退讓學者們意識到知識在集群內的分布存在著非對稱性和流動障礙，進而開始關注集群特征對企業創新的影響。董穎［3］、吳結兵［4］等人對集群中知識轉移問題進行了研究。張小蒂等人［5］指出，集群內良好的創新調節與外部有效的制度保障是集群創新能力和創新動力持續提升的兩大基石。王欽［6］從微觀視角揭示了技術范式、學習機制與集群創新能力的關系。

企業的創新是指新技術（包括新產品、新工藝）的研究開發、生產以及商業化有關的技術經濟活動，在這個過程中，市場對于企業的創新活動具有重要的影響［7］。目前，從市場角度對產業集群中企業自主創新活動的研究還不是很多。本文基于集群這一背景，利用蘇州市電子信息產業集群的微觀數據來探討企業市場勢力如何影響企業自主創新這一問題。

一、理論基礎與研究假設

市場勢力是指企業通過對產品價格的影響與控制所體現出的某種市場支配力量，包括企業的經營控制、市場渠道控制、產業的組織化程度以及企業聯盟等［8］。由于創新活動需要資金支持，且只有大企業才舍得支付研發費用，并借助其市場控制力收獲創新成果；因此，具有市場支配力的優勢企業往往具有更強的創新能力。隨著理論研究的深入，學者們逐漸發現，大小企業在創新方面各具優勢，市場勢力對企業創新的影響不是簡單的線性關系，還依賴于其他多種因素，如產業特性、市場環境和產品屬性等［9］。綜合現有的關于市場勢力和企業自主創新的理論，本文認為，在產業集群背景下，集群企業在當地產業鏈中所處的不同地位會影響企業的創新活動。根據產業集群中行業細分程度的不同，可從縱向和橫向兩個維度分析這一問題。

從縱向維度看，首先，具有較強市場勢力的企業可以通過下游渠道迅速掌握市場需求的變化，并及時調整研發方向，使創新活動更符合市場需求，從而降低技術創新的市場未知性。同時，這些產業鏈上的關鍵企業與其上游供應商的長期交易、合作研發及相互間的信任，可以充分發揮整個供應鏈網絡的協同效應，促進技術融合，減少相關企業創新過程中的溝通成本和交易成本，從而分散創新風險并縮短創新周期。其次，具有縱向市場壟斷勢力的企業，能夠獲得技術創新的范圍收益。企業內部各環節的信息、知識相互滲透，能激發出更多的創新靈感，也減少了技術的不確定性。加之企業內部創新成果使用的交易成本接近于零，這不僅降低了創新的成本，也提高了創新產品的單位收益。再次，企業下游渠道的拓寬和銷售的上升，也惠及企業內部的各個環節，因此創新收益大部分被內化了，最大限度地降低了創新被其他企業模仿可能對利潤造成的損害。

從橫向維度看，情況則比較復雜。一方面，具有橫向市場壟斷勢力的大企業可以通過規模經濟分攤研發的固定費用，降低創新成本，從而提高創新帶來的經濟利潤。專利的申請還可以幫助企業獲得一定時期的壟斷新技術的權利，這進一步增加了企業技術創新的動力和創新租金。但另一方面，橫向市場勢力的增強，特別是在細分市場上壟斷勢力的增強，可能會對創新帶來不利影響。首先，對于具有壟斷勢力的企業而言，在創新活動開展以前，就已經存在壟斷利潤，現有的超額利潤可能會使企業缺乏足夠的創新動力。Tirole［10］認為，壟斷者在采納創新時總是容易“吃老本”，只有當行業利潤開始下降時，壟斷者才可能采取先發制人的行動來保持其壟斷地位［11］，這導致大量“睡眠專利”產生。在細分行業中，優勢企業更容易獲得市場壟斷，這種壟斷勢力阻礙了企業進一步開展技術創新并將之付諸于生產的動力。此外，如果企業僅在單一市場上具有一定的勢力，缺乏對產品上下游行業的支配能力，也會給企業創新帶來制約。特別是在一些產品或工藝復雜度較高的產業，一個突破性的創新不僅需要下游市場開拓的成功，同時也需要供應鏈各專業分工環節共同協力以完成核心技術的突破。因此，僅具有橫向市場壟斷勢力的企業在創新中很可能會受制于產業鏈的其他環節，使得企業只能局限在自身所在的細分行業進行一些外圍創新，比如改進生產工藝、降低生產成本，或對老產品進行改進等，無法獨立完成突破性的創新。

綜合上述分析，并結合調查采用的樣本特點，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縱向市場勢力對企業創新產生正向影響

H2：橫向市場勢力對企業創新產生負向影響

二、樣本來源和實證模型構建

（一）樣本來源

從上世紀90年代起，隨著跨國公司在蘇州投資的增多，其上下游配套企業也在當地快速聚集，形成了以龍頭企業為核心、上下游聯動、配套設施完善的電子信息產業集群。經過十余年的高速發展，蘇州已經成為國內乃至全球最重要的IT產業基地之一。以2009年為例，蘇州電子信息行業規模以上工業企業產值達到6845億元，繼續位列江蘇省第一，占全省電子信息產業比重達65%，占到全國電子信息產業15%以上①根據2010年《蘇州市統計年鑒》、《江蘇省統計年鑒》、《中國統計年鑒》，計算整理得到。。本文的樣本來自2009年全國R&D清查中蘇州企業的數據②數據來源：蘇州市科技局。，這次清查主要針對的是R&D活動相對密集的行業，共涉及電子信息行業中797家企業。根據國民經濟行業分類標準，并結合蘇州企業的實際情況，可將電子信息產業細分為7個三位數行業，20個四位數行業。

（二）模型設定和變量定義

為了考察市場勢力對企業自主創新的影響，建立如下計量模型：

其中INNOV是被解釋變量，主要利用企業當年的申請專利數量衡量企業的創新產出。這基于以下的考慮：（1）雖然專利申請數量本身無法體現專利的質量以及創新對企業經濟績效的影響，但本文研究重點是產業聚集的外部性和企業技術創新之間的關系，而專利和企業技術創新關系最為密切，數據也較易獲得；（2）選擇專利申請數而沒有選擇專利授權數，是因為專利申請數量可以反映企業當期的創新努力，而專利授權數不僅有時滯，而且還會受到授權機構審查等人為因素的干擾。

對市場勢力的測度并無統一的模式，主要有兩種思路：一是直接度量價格與邊際成本之間的差額，二是通過價格變化后剩余需求的變化程度對剩余需求彈性進行估計。這些測度方式需要企業層面的需求量數據以及有關的會計數據來支撐，這在現實中很難獲得。為了考察集群企業市場勢力對技術創新的影響，我們采用企業銷售收入占行業比重這一反映企業相對規模的變量來度量集群企業的市場勢力。為了檢驗假設1和假設2，我們根據行業細分程度的不同，用企業的銷售收入占四位數行業銷售總收入的比例來定義企業的橫向市場力量（MP1），以反映該企業在行業內的影響力；用企業的銷售收入占三位數行業銷售總收入的比例來定義企業的縱向市場力量（MP2），反映該企業在關聯行業內的影響力①由于數據所限，無法得知某企業與集群中上下游的關聯企業是否具有業務往來，以及這些往來是否影響了企業的創新活動。但由于蘇州電子信息產業集群是一個上下游配套設施完善、并在我國電子信息產業中占有較大比重的產業集群，因此，利用企業的銷售額在集群中（三位數行業）的比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企業在產業鏈中的影響力。。

控制變量包括企業規模、創新傾向、研發經費與研發人員。企業規模無疑是影響企業創新的重要變量。雖然有不少針對企業規模與其創新表現的研究，但實證檢驗結果并不一致，所以采用企業的銷售收入代表企業的規模（Sale）。創新的積累性，以及企業固有的創新傾向或創新能力對于企業創新有著重要影響。根據Baptista和Swann［12］以及Blundel等人［13］的研究，可以用企業以往的創新來反映他們所固有的創新傾向或創新能力，選擇企業擁有的有效專利數作為企業創新傾向和創新能力的指標（Patent）。該變量雖然只是企業知識存量的一個粗略度量，卻可以使我們很好地掌握不同企業在創新上表現出的無法觀測的異質性。此外，企業的創新產出還與企業的研發投入有密切關聯，因此用研發經費（RD1）與研發人員（RD2）投入代表企業當年的創新投入。

模型（1）所涉及到的變量定義如表1所示：

三、實證分析

（一）實證結果

模型（1）的被解釋變量是企業的專利申請數量，由于樣本中該變量大多數觀察值為零②蘇州的電子信息產業集群是由外資聚集而逐漸形成的，這些外資企業大多從事加工貿易。由于集群企業在產業鏈中所處地位的不同，企業的創新分布極不平均，在這797家企業中，有559家企業當年沒有專利申請。，因此最小二乘估計量將產生偏誤。計數模型常被用于被解釋變量取非負整數值的情況，此時被解釋變量通常用來表示事件發生的概率。Poisson模型是使用最為廣泛的計數模型，它要求事件的條件均值與條件方差相同，這一假定在實際應用中往往并不成立。而負二項回歸模型放松了這一假定，因而更為適宜［14］，表2給出了參數估計的結果：

表2 市場勢力對企業自主創新影響的估計結果

表1 變量定

（二）結果分析

從表2可以看到，企業縱向壟斷勢力的加強，能夠有效地促進企業創新活動（系數為4.7139，并在5%水平上顯著），假設H1得以驗證。從縱向角度看，由于行業規模的擴大，企業難以在關聯的大市場（用三位數行業表示）內獲得足夠的壟斷地位，通常是幾個龍頭企業瓜分了這一大市場，形成了一種壟斷競爭的局面。隨著企業市場份額的增加，企業就逐步進入到這個寡頭集團之中。為了維持和擴大其市場份額，只有通過不斷的技術創新才能夠實現。

企業橫向壟斷勢力越強，反而會顯著地抑制企業創新活動（系數為-5.8429，并在5%水平上顯著），假設H2得以驗證。企業只在某一細分行業（用四位數行業表示）具有市場勢力，不僅會使企業創新受制于產業鏈中其他環節，也更容易獲得壟斷地位，而壟斷所帶來的超額利潤會減少企業進一步創新的努力。

四、結論與啟示

實證研究表明，企業橫向市場勢力的增強會減少企業的創新，但縱向市場勢力的增強會推動企業技術創新。因此，政府要在不同行業培育關聯度大、帶動性強的本土龍頭企業，以龍頭企業為依托，促進集群整體創新。同時，要引導社會資源向龍頭企業聚集，推動龍頭企業加快技術改造、提升產品檔次，增強龍頭企業的技術創新能力。此外，龍頭企業還可以通過與科研機構、高等院校的合作，組成虛擬研發組織，充分發揮科研院所的技術優勢以及龍頭企業的市場優勢，協同創新，提高研發效率，降低創新風險。

［1］FeldmanMP，AudretschD.InnovationinCities：Science-based Diversity，SpecializationandLocalizedCompetition［J］.EuropeanEconomicReview，1999，43（2）：409-429.

［2］Federica Sbergami.Agglomeration and Economic Growth：Some Puzzles［R］.HEI Working Paper，2002（2）：1-35.

［3］董穎，楊銳，江祎祎.集群內知識流動的空間不均衡性［J］.科學學研究，2007（4）：745-749.

［4］吳結兵，徐夢周.網絡密度與集群競爭優勢：聚集經濟與集體學習的中介作用——2001-2004年浙江紡織機器的實證分析［J］.管理世界，2008（8）：69-76.

［5］張小蒂，趙欖，林怡.產業集群創新力提升機制研究——以桐廬制筆為例［J］.管理評論，2011，23（4）：18-24.

［6］王欽.技術范式、學習機制與集群創新能力——來自浙江余杭水暖閥門產業集群的證據［J］.中國工業經濟，2011 （10）：141-149.

［7］楊建君，劉華芳，聶菁.市場勢力對企業自主創新績效的影響研究——來自中國電信產業的經驗證據［J］.科學學與科學技術管理，2011（9）：65-72.

［8］張小蒂，朱勤.論全球價值鏈中我國企業創新與市場勢力構建的良性互動［J］.中國工業經濟，2007（95）：30-38.

［9］Acs Zoltan，Audretsch David.Innovation and Small Firms ［M］.Camdbridge，Massachusetts：MIT Press，1990.

［10］Tirole J.The Theory of Industrial Organization［M］.Camdbridge，Massachusetts：MIT Press，1988.

［11］Gilbert R J，Newbery M G.Preemptive Patenting and the Persistence of Monopoly［J］.American Economic Review，1982（72）：524-526.

［12］Baptisa R，P Swann.Do Firms in Clusters Innovate More？［J］.Research Policy，1998，27（5）：525-540.

［13］Blundell R，Griffith R，Van Reenen J.Dynamic Count Data Models of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J］.Economic Journal，1995（105）：333-344.

［14］Greene W H.Econometric Analysis［M］.New York：Prentice Hall，1997.

A Study of Market Power and Enterprise Innovation: Demonstration on Suzhou IT Industry

LIU Zhao

(Department of Business,Economics and Management,Xi’an Jiaotong-Liverpool University,Suzhou 215123,China)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effect of market power on innovation using the data of manufacturing firms in Suzhou IT industry.The main results of the paper are as follows:The power in vertical related markets has a significant positive effect on firm innovation,while the power in horizontal has a significant negative effect on firm innovation.Based on empirical results,some policy recommendations are given.

industry clusters;market forces;independent innovation

F270

A

1008-2794（2012）07-0052-04

（責任編輯：韓廷?。?/p>

2012-08-31

劉釗（1991—），男，江蘇蘇州人，西交利物浦大學商務、經濟與管理系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