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紅 李曉嵐
(東北農業大學,黑龍江哈爾濱 150030)
艾米麗·迪金森(1830-1886)是美國19世紀文壇上最杰出的女詩人,她一生創作了近1 800首風格獨特、獨放異彩的詩歌。迪金森用暗碼般的心理密語表達了對生命、宗教、自然、愛情、死亡與永生的獨特理解。二十世紀以來,對艾米麗·迪金森的研究不斷推陳出新,“符號學”已經成為研究迪金森詩歌的獨特角度。符號學從科學的客觀角度破譯了迪金森詩歌的心靈密碼,從而使更多熱愛詩歌的人走進迪金森的內心世界。
美國實用主義創始人皮爾斯(Charles Sanders Peirce,1839-1941)哲學思想的主旋律是以實踐和過程為核心的哲學,在皮爾斯思想的成熟時期,他提出發展符號學的理論,并隨著其研究的深入和社會影響的擴大而被世人譽為“現代符號學之父”。皮爾斯的符號學理論應用于諸多領域并被認為是現代社會最具革命性的理論之一。比皮爾斯早9年出生的迪金森就在同一時間寫出了1 800首詩歌和近千封書信,他們在對自然和社會的理解中均表現了符號學的哲學思想。
皮爾斯的普遍三分論,即將符號本身三分:再體現—對象—解釋項。符號就是一物代另一物,是一種含義的再體現,并用某一對象表現出來,這種表達在讀者看來之所以合理就是解釋項所起到的作用。其次,符號三分論中“對象”的規約性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這一規約性在迪金森詩歌中,就是根據符號學的再現,將韻律結構、形態結構、句法結構和奇妙的詩性邏輯完美融合的體現。
在眾多的詩歌中,韻律是作者表達內心情感的必要途徑。而迪金森大多數詩歌韻律的無規律性,更使其詩歌披上一層神秘面紗。下面,就把迪金森的一首詩歌破譯為韻律符號,引導人們進一步深入作者的心靈之路。
“Bind me-I still can sing-/Banish-my mandolin/Strikes true,within-/”這一節的強弱音節分布情況為:1.﹀-/﹀-/-﹀/.2.﹀-/﹀﹀--/3.﹀-/﹀-/。“﹀”表示強音節,“-”表示弱音節,“/”表示停頓。非線性音系學指出:音步是語言中超音段音系解構的單位。音步是按照一定規律分布的。著名音系學家德蘭認為:一個音步必須有一個強音節,不能有兩個弱音節,也不能沒有強音節,強音節的位置不分前后,但強音節不能在弱音節之前。而迪金森的大多數詩歌卻沒有按照音系學的規律,詩行之間也沒有遵循任何規律,韻律結構更是隨著情感抒發的表達而不拘一格。
詩歌中的韻律結構是對這一特殊問題解構的符號表達,這種“符號表達”不僅體現出詩歌的節奏之美,而且同樣表達了詩歌表層意義之上的獨特意境。迪金森的詩歌是在常人看來不起眼的小事中頓悟,她生動地描述了死神來臨和死后的體驗,使她的詩歌披上了神秘的面紗。在韻律界定的詩歌表達世界中,韻律為詩歌創造了無窮的附加意義。例如在本詩中的“bind and banish”,“still sing and still thine”,從語音的近似性關聯到含義引申到的關聯性,迪金森在詩歌的創作中,盡力表達自己的情感,開發語言,而又盡可能使她的語言表達接近精神世界的感覺。在這種韻律的束縛下,傳統的詩歌韻律給人的感覺是確定而又有規律的,這就使迪金森的詩歌表達與傳統的韻律存在矛盾。在韻律的表達上,迪金森的詩歌風格告訴人們:寫作時抒發內心情感和表達思想感情的客觀途徑,語言只是寫作的工具。她獨辟蹊徑地選擇了一種屬于她的語言符號去表達自己獨特的內心世界。
從語言的角度來看,形態學涉及詞語的內部組織,并且研究了意義的最小單位——語素和成詞的過程,形態結構的變化同時體現了其句法功能,并且表現了句子的語義功能。在迪金森的詩歌中,詩歌語言在符號表達上的情感意義主要體現在不規則的大寫形式上。索緒爾認為:符號不是別的,而是能指與所指的二元關系。在《普通語言學教程》中,索緒爾所說“能指”(signifer)指的是語言符號的音響現象。所指“signified”是指所表達的概念。迪金森在這種二元關系中,找到了語言表達與情感抒發的切合點,利用不規則的大寫形式使情感意義得以升華。以這首“Nature is what We see”為例:
“Nature”is what We see-/The Hill-the Afternoon-/Squirrel-Eclipse-the Bumble bee-/Nay-Nature is Heaven-/Nature is what We hear-/The Bobolink-the Sea-/Thunder–the Cricket-/Nay–Nature is Harmony-/Nature is what We know-/Yet have no Art to say-/So important our Wisdom is/To Her Simplicity-/
在這首詩中非規范大寫單詞多達19處,非標準大寫是迪金森詩歌的顯著特點,在迪金森的詩歌中,隨意大寫的現象很多。在讀者細讀迪金森詩歌的時候,這些非規則大寫就像敲擊人們心靈的音符,傳達了詩人綿綿的思緒和細膩的情感。非規范大寫體現的重要作用:一是非標準大寫的獨特強調作用,如詩歌中的“nature”“simplicity”等。二是節奏上的和諧。在本詩中大寫字母就像跳動的音符給整首詩歌以和諧的音樂美和富有節奏的音韻效果。三是非標準的大寫表現了作者所要表達的主題,如nature,wisdom。在非規范的大寫表達中,作者使詩歌的表達寓于其符號的表達之中,用非標準的大寫字母表達作為其含義上的“能指”作用。在“能指”和“能使”的雙重作用互動下,作者用其獨特的方式表達出符號內涵下獨特的美感。
句法是形成和理解正確的英語句子的規則,句子形式或結構受制于句法的規則,這些規則規定了詞語順序,句子組織,以及詞于詞之間和其他句子成分之間的聯系。句子的語義就是由句子的結構決定的,在迪金森的詩歌語言中,句法結構在詩歌表達中顯得自由并富有個性特點。詩人更用這個獨特的句法結構使思想感情表達得淋漓盡致。以“What is–Paradise”為例:
What is-“paradise”-/Who live there-/Are they“Farmers”-/Do they“hoe”-/Do they know that this is“Amherst”-/And that I– am coming– too-/…/I shan’t walk the“Jasper”-barefoot-/Ransomed folks-won’t laugh at me-/Maybe-Eden a’nt so lonesome/As New England used to be!/讀畢整首詩,我們發現:整首詩中沒有一個逗號或句號,只有在詩歌的結尾有一個嘆號,作者以謎一樣的句法結構和獨特的表達用破折號把整首詩歌串聯開來。在符號學角度看來,這原本超越了符號學中破折號這一普通標點符號所具有的意義,這些或長或短,或粗或細,或上或下的破折號在迪金森的手稿中猶如一道心靈的密碼,似乎只有和詩人真正成為心有靈犀的密友才能破譯。在句法結構中,破折號的作用表示解釋、插入、省略、停頓,還表示某種意義上的思維節奏。那是詩人思維的節奏、感悟的逗點、推敲的節奏和生命的呼吸。詩人的這種符號表達在手稿中表現得淋漓盡致。“Do they wear new shoes-in Eden-Is it always pleasant-there.”這是詩人隨著思維節奏的自然表達,是詩人自然流淌的意識體現。在符號學中,在其本身所蘊涵的寓意作用下,結合詩人的所想所言,使原本模式化的語言得到升華,也使詩歌成為思維的符號、心靈的音符。
詩性邏輯指產生隱喻的類象性思維。根據皮爾斯的闡述,符號使用者可以通過三種基本方式來表達,因此產生三種不同的符號:引得符號,類象符號和常規符號。類象符號通過其自身特點來指稱其客體;引得符號因真實受到客體影響而產生作用;常規符號指受到某種限制而指稱其客體。迪金森詩歌中所體現的符號表達就是類象符號,即詩歌本身就是符號表達和特殊的類象符號表現形式。詩性邏輯的結構特征是某一概念與多個解說自身的喻體相結合。正如迪金森在詩歌中運用的破折號一樣。破折號表現的意義是有限的,而應用于迪金森詩歌中的含義,卻是結合自身喻體產生千變萬化的組合和語境上的獨特表現,這就是詩性邏輯的類型體現。其次,詩性邏輯的另外一個結構特征是:一個概念或文化單位可以用來說明多個本體或話題,這種結構描述為一種“放射性的結構”。結合迪金森詩歌中的主題體現,可以看出作者要表現的是自然、死亡、永恒的主題。作者對其成長的經歷、生活的磨礪和內心的欲望的表達,是靈魂深處的呻吟和吶喊,同樣也是詩學邏輯的體現。奇妙的詩學邏輯賦予了迪金森詩歌的理性升華和獨樹一幟的風格。
迪金森用她卓越的才華,豐富的想象力和創造力,詮釋了符號意義驅動下的詩歌新視角,開創了自我創新的嶄新境界,從而打破了傳統的語法束縛并向人們展示了詩歌語言符號功能的無限性。迪金森承受世俗傳統的壓力,為讀者呈獻了詩歌享受的視覺盛宴,并因此獲得“美國第一位符號學家詩人”的桂冠。
[1] 迪金森.Wild Nights-Wild Nights[M].江楓,譯.北京:機械工業出版社,2010:30,65,249.
[2] 丁爾蘇.符號學與跨文化研究[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1:44.
[3] 朱梅.愛米麗·迪金森其人其詩的哲學符號學解讀[J].河北師范大學學報,2007(11):81-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