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延國
(南開大學,天津,300071)
《教育語言學發展方向和前景展望》(DirectionsandProspectsforEducationalLinguistics)一書是教育語言學家 Francis M.Hult編輯的一本論文集。該書對教育語言學的發展方向和前景進行了展望,涵蓋了教育語言學理論范式、研究方法、研究領域以及相關具體問題等諸多方面的內容。
Hornberger在序言中指出教育語言學作為一個跨學科的研究領域,其中存在著諸如批判理論、后結構主義、社會建構主義和社會文化理論等不同的研究視角。這些不同的研究取向在本書所收錄的文章中都有所體現,試圖從不同角度為語言學習、語言教學、語言政策和語言多樣性等復雜問題的解決提供全新思路和有益啟示。在序言最后,Hornberger結合自己教育語言學研究與教學的經歷,強調教育中基于語言的歧視不僅說明了教育語言學家存在的必要性而且有時亦構成他們從事研究所面臨的艱巨挑戰,并一再呼吁教育語言學家不僅要研究教育中的語言問題而且要把問題和研究結果告知公眾。
在第一章“教育語言學:跨學科交叉研究”里Leung認為,教育語言學作為一個交叉學科,涉及語言學與教育學兩大領域中眾多分支學科,它的研究應以問題導向且不僅僅局限于語言學或教育學內的問題。作者以英國政府在EAL(English as Additional Language)教育方面的政策取向為例,采用結構(structure)與能動性(agency)之間關系為理論框架,系統深入地探討了教育語言學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教育語言學研究一方面支持現有結構(即現有教育政策),另一方面又通過批評現有政策的錯誤前提,不適當研判、誤解以及誤用,對現有結構進行質疑(8-9)。作者認為:首先,教育語言學的研究成果本身可以構成學科結構的一部分并將影響后續研究工作;其次,教育政策能夠而且完全可能發生變化,而教育語言學研究則有助于推動教育政策改革和教育實踐革新。
在第二章“教育語言學:主題式跨學科研究”中,Francis M.Hult從教育語言學是面向問題的研究領域這一核心原則出發,以韓禮德提出的主題這一構念為基礎來審視教育語言學的本質。韓禮德認為主題“不是研究的目標,亦不是研究的內容而是指一種視角,一種審視事物并對其提問的方式……”(20-21)。作者指出教育語言學的指導性原則就是問題導向,所以在這種導向之下的研究必須圍繞主題展開,這就與韓禮德所說的跨學科研究需基于主題的這一思想不謀而合。Hult提出了教育語言學研究的主要問題,包括語言生態與教育、語言教育政策與管理、讀寫教育、第二語言和外語學習、語言測試與評估等。作者認為,基于主題且面向問題的教育語言學研究特別適于探討并解決當前多語并存的全球化過程中出現的與語言相關各種教育問題。
Angela Creese在第三章“教育社會語言學的教學科研方法”探討了在教育學院中不同學科之間的對話對于理解教育與語言的關系的重要,并以具體研究為例來說明教育語言學研究中開展團隊合作的必要性。作者強調教育語言學要堅守自己的核心研究領域以保持自己的學科特色,但亦應通過設立共同話語平臺實現不同學科間的對話以促進本學科的發展。Creese亦介紹了如何通過團隊合作進行語言多樣性調查,即一個研究團隊中不同的研究者在社區語言學校中分工合作共同調查多語制問題。
Diana Boxer在第四章“跨文化交際語用學中的話語問題”簡單回顧了教育語言學的歷史和研究定位之后,指出教育語言學必須承擔起教育社區成員的職責并使他們理解作為多語制、全球化和跨國主義主導下的世界公民的意義。作者認為中介語語用學所堅持的交際能力培養這一目標已經過時,我們應該把目光轉向跨文化語用學,因為它把跨文化交際視為一個雙向互動的過程即交際雙方都有義務通過意義協商確保準確無誤地進行信息分享。Boxer亦說明了在跨文化交際中采取雙向的視角的重要,因為交際雙方把各自的標準帶到互動過程中來,所以由于文化差異等原因導致的交際失敗時有發生。
第五章“交際能力再思考”在對教育語言學與交際能力的關系進行了簡單評述之后,Warriner采用民族志詩學分析方法對交際能力進行全新闡釋,而這種分析方法由社會語言學家海姆斯首創并應用于口頭敘事的研究。作者對來自蘇丹的27歲ESLAyak進行了錄音訪談,并對其中的口頭敘事片段進行了民族志詩學的分析,發現Ayak在口頭敘事過程中,通過自己的審美選擇不僅展示了自己的敘事能力,而且為接下來的敘事選擇創設了語境,有利于更加清楚地傳達審美選擇的意義。
Bryant Smith在第六章“運用視覺跟蹤技術研究重述(recasts)在CMC中的有效性”中,指出計算機技術為教育語言學及相關學科的研究者提供了捕捉并研究互動數據的有效方法。以計算機為媒介的交流(CMC)和面對面互動存在諸多不同,其中重要的一個差別就是提供修正性反饋的方式不同。重述是一種重要的修正性反饋,在二語習得(SLA)領域進行了大量研究,取得了豐碩的研究成果。本文研究的獨特之處在于作者采用視覺跟蹤技術進行重述研究,而這種技術可為研究者提供以往的CMC或SLA研究所無法提供的互動數據,為研究重述在SCMC學習中的作用提供了方便。
Martina L.Carson等人在第七章“特殊雙語教育中的教育語言學”敘述了聾啞兒童在獲得語言和知識的過程中面臨的種種困難和復雜情況,并指出亟待教育者和研究者解決的一些問題。作者首先采取社會文化理論視角對ASL和美國的聾啞教育進行審視,發現大多數聾啞兒童都被納入到主流教育當中而這往往容易導致他們產生孤立感。所以有必要開展特殊雙語教育。接著作者論及ASL-English雙語聾啞人的詞匯加工問題,包括語義啟動、基于形式的啟動(form-based priming)以及符號感知等,并依據主體間性理論(intersubjectivity)和心智理論(Theory of Mind)指出為聾啞兒童提供高質量的互動機會和活動對他們的發展至關重要。
第八章“作為研究和實踐對象的多用戶數字游戲”里,J.M.Sykes等人指出在數字信息時代多用戶數字游戲為語言教育和學習提供了新的載體,并對其應用價值和可行性進行了系統分析。作者指出多用戶數字游戲是一種具有目標指向性的社會實踐活動,游戲過程中的意義協商、直接反饋等可為玩家提供重要的語言學習機會(Thorne 2008)。
最后即第九章“后記:邁向負責的語言教育管理”,Bernard Spolsky再次為讀者指出書的寫作目的并且分門別類地對本書各章內容進行了系統概述和點評,以加深讀者對本書要旨的理解和把握。最后,作者指出在新的世紀教育語言學研究機遇與挑戰并存,并為有志者指明了學科前沿研究領域。
綜觀全書,體現出兩個突出特點:
第一,內容豐富,前瞻性強。本書所匯集的文章涉及語言學習、語言教學、語言政策、語言多樣性、特殊教育等諸多內容,其中作者對各自所研究問題的討論和思考不乏真知灼見。例如,當前許多學者認為,語言教學已近進入“后方法”時代,紛紛把研究重點從語言教學轉向語言學習,似乎覺得教學方法失去了研究的價值。其實不然,正如Michael Swan(2009)在其撰寫的《我們確實需要教學方法》一文中,指出我們不僅有必要對所謂的“后方法”時代進行反思,而且必須下大力氣對教學方法進行系統深入的研究,因為教與學是一個對立統一體。書中J.M.Sykes等人的文章和這一觀點不謀而合,可謂殊途同歸:一方面,它告訴讀者在數字信息時代應該探索有效利用最新技術手段進行語言教學的途徑;另一方面,它亦使讀者認識到在語言教學研究中,不能僅僅關注學習理論和學習機制的研究,必須給予教學方法研究足夠的重視,二者不能偏廢。另外,主體間性理論和心智理論等對特殊教育中的雙語教育進行解讀,可謂蹊徑獨辟,進一步拓寬了教育語言學研究的理論視角和基礎,必將為讀者進行相關研究提供借鑒。
第二,注重研究方法的創新。教育語言學研究方法的創新的重要性絲毫不亞于理論范式的演變與更替,因為不同的研究方法能夠幫助研究者從不同的角度思考同一問題,能夠給人柳暗花明的感覺。例如,重述(recasts)是二語習得和教育語言學研究的熱點,該領域的研究大都聚焦課堂,研究方法大同小異,研究結論不一。視覺跟蹤技術不僅在認知科學和神經科學研究中有著廣泛的應用,而且在心理語言學和翻譯研究中亦占有重要的地位。另外,Warriner采用民族志詩學分析法對交際能力進行重新審視,發現了交際能力情境化等新特征,而Creese則向讀者說明在教育語言學研究及相關科研立項中團隊合作的重要性。
Kalyuga, M.& S.Kalyuga.2008.Metaphor Awareness in Teaching Vocabulary[J].LanguageLearningJournal36, (2): 249-257.
Swan, M.2009.We do need methods [A].In Cook V.(ed.).ContemporaryAppliedLinguistics—LanguageTeachingandLearning(Volume1)[C].New York: Continuum.
Thorne, S.L.2008.Transcultural communication in open internet environments and massively multiplayer online games[A].In Magnan S.(ed.).MediatingDiscourseOnline[C].Amsterdam: John Benjami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