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美文學閱讀與鑒賞》評介

朱曉軒

(湖南師范大學,長沙,410081/暨南大學深圳旅游學院,深圳,518053)

蔣洪新、鄭燕虹.2011.英美文學閱讀與鑒賞.長沙:湖南師范大學出版社.ISBN:9787564804527.368pp.

傳統意義上的英美文學教材,要么以國別為界或題材以限,將文學史與文學賞析割裂開來,理論闡釋與文本細讀互不理睬；要么一味追求知識系統宏大精深,未將培養大學生的普遍閱讀興趣和鑒賞能力納入考慮范圍。湖南師范大學蔣洪新、鄭燕虹教授最新編著的《英美文學閱讀與鑒賞》(以下簡稱《鑒賞》)在緊扣大綱的基礎上,將英美文學知識傳播與閱讀興趣培養結合起來,中西詩學兼容并舉,在外國文學教育從專業化到通識化的道路上邁出了堅實的一步。該教材結合了編者的教學實踐和閱讀體驗,不僅能兼顧英語專業學生考試過級的需求,更重要的是,能“讓學生博識,了解英語世界的文化背景,接受人文素質教育”。

1.有機融合,展現全貌

作為英語專業必修或選修課程,英美文學課大多在大三開設,一般分為“文學史”和“文學選讀”兩門,課時數少且兩者分設,無法讓學生有機地欣賞英語文學的萬千美景。宏大的文學史框架和籠統的文本堆積往往機械疊加,這必然導致學生為應付考試,對文學史死記硬背,文學作品盲目通讀,難分孰重孰輕。《鑒賞》在保證突出展現英美文學魅力的前提下,從體制設置上刪繁就簡,改變以往教材以史為主夾讀作品片段的做法,將最具代表性的詩歌、小說和戲劇三種體裁熔于一爐,形成一個生動的有機整體,從而“通過讓學生閱讀一些英語文學的經典名篇,提高學生自身文學素養,初步掌握鑒賞方法和必要途徑,激發學生的文學興趣”。

教材主體分為三大單元:詩歌鑒賞、小說閱讀和戲劇欣賞。編者在每個單元下又分列幾個小的章節,從文學體裁的概念及基本特征出發,介紹關鍵要素,挑選經典名篇,賞析品鑒。詩歌為先,因為它是有節奏、有韻律,極富感情色彩而非重實用價值的一種語言形式,是世界上最古老、最基本的文學形式。無論中外文學,詩歌的首要地位毋庸置疑。但現代大學生能主動去領略詩歌魅力者越來越少,以往的文學教材中也有頗多將詩歌置于最后一章或是別的次要位置,篇幅很少,一帶而過的情況,這就更容易造成學生對詩歌的忽略。說到詩歌,便覺那是神壇之上,遙不可及之物,敬而遠之,毋寧說去主動誦讀,從而產生興趣了。

編者將自己對詩歌的深刻理解和不凡造詣完美融合于教材中,詩歌體裁的首位安排、豐富的概念引用和精選的鑒賞文本,力求在有限的篇幅內呈現出多姿多彩的英美詩歌圖景,達到引人入勝的效果。從英美代表詩人對詩歌的定義,到貫穿整個單元的讀本選擇,十九位時代背景不同、風格迥異的著名詩人被帶入讀者的視野,其中既有久負盛名的威廉·華茲華斯、雪萊、艾米麗·狄金森、威廉·布萊克,也不乏其他教材甚至研究者都尚未太多涉足的詹姆斯·謝里與謝蕪村等。在展示其代表作品的同時,編者加以素描式的勾勒(精簡但不失全面的注釋),幾筆之下,生動的詩人形象躍然紙上。由詩人自己向讀者們展示風采,呈現英美詩歌面貌,同時也為感興趣的“有心之人”提供了繼續深入研讀的鑰匙。

小說與戲劇則是更加貼近生活的文學體裁。各自具備的幾大要素,既有不同亦有相通之處。為了讓學生更好地了解小說的情節、任務、視角、象征和主題,編者選取短篇小說為閱讀對象,突出整體效果,展現小說特點。編者選取的都是出自威廉·福克納、凱特·肖邦、詹姆斯·喬伊斯、布雷特·哈特等著名小說家的經典作品,文字樸實但立意深刻。選讀之后,編者通過提出問題引起讀者反思,再循著各大要素的軌跡一一分析評說。

中西對于戲劇的定義和內涵頗為不同,西方普遍認為戲劇誕生于古希臘悲劇,而古希臘悲劇則是源于古希臘城邦狄俄尼索斯(Dionysus)的崇拜儀式(參見尼采《悲劇的誕生》)。戲劇文本由于其讀者廣泛(包括舞臺導演、設計者、演員、技術人員、教師、學生、評論家、學者和大眾),用途諸多(文本鑒賞和演出需要)讓閱讀變得極具挑戰性。教材的最后一個單元從戲劇的幾大要素開講,采用了史上首位劇評家、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在《詩論》中闡述的戲劇六大要素的基本順序,并結合現代戲劇的發展進行了適當合并與調整。例如,將第四大要素用“語言”(language)來置換“措辭”(diction),顯得更加貼切全面；將最后一個要素“吟唱”(song)并入第五個要素“場景”(spectacle)中。因為隨著時間的推移,戲劇已經不是古希臘時期以歌唱和吟誦為主的演出方式了。現如今,劇中人物的對話方式、身勢語、背景音樂等極大地豐富了戲劇舞臺,此時再將“吟唱”單列為一要素就顯得不合時宜。這種以史為本、辯證繼承的編著原則顯示了編者嚴謹的治學態度,有據可查同時與時俱進,用更貼近當代社會的劃分標準來獲得閱讀認同,激發了讀者興趣。

2.中西并舉,講評結合

在注重教材的普及性與實用性,努力做到通俗易懂和敘述生動的同時,《鑒賞》將學科本身與學科延展相結合,拓展了英美文學的外延,使教材難易結合,適應不同層次不同身份的讀者需求,達到了通識教育的目的。整本教材可以說是中西詩學的一次碰撞。無論是詩歌還是小說、戲劇,眾家之言說定義,歷史考證巧分類,中西并舉慎引用,參考書目重融合。從中國資深英美文學學者和研究者的角度出發,教材講評結合,由易到難,將西方經典及其主流文學理念與傳統中國文論相融合,呈現出中西并舉的多元開放狀態。

以詩歌為例,編者從英國著名詩人阿弗瑞德·丁尼生(1809～1892)所作之《鷹》與百科全書中對于動物“鷹”的解釋之比較開始,展現詩歌中所表達的鷹之迅猛與孤傲、力量和偉大,讓讀者能非常直觀地領略鷹的魅力,從而得出“詩歌是綜合生活而非分析生活”的結論。初嘗魚鮮后,就該“授人以漁”了。編者給出五大切實可行的建議,手把手教授理解和欣賞詩歌的技巧,進一步引入詩歌極其重要的表現形式——格律與韻腳,接著分析詩歌意象,最后介紹詩歌的不同類型和最新發展。這個從直觀和感性升華到抽象與理性的過程,有著多元開放式的結尾,無論讀者的落腳點是最基本的詩歌欣賞,還是中西詩藝比較甚至是英美詩歌的翻譯,《鑒賞》都能提供相應的寶貴信息與指導。

教材中選用的《雪夜林邊停》和《沒上的路》是羅伯特·弗羅斯特(1874～1963)最有名的代表作,乍看淺顯易懂,細讀起來哲理深刻。語言簡潔必然更能提高閱讀的興趣,但教材中也告訴讀者,“弗羅斯特的詩歌常具有一種‘騙人的樸素’”,它簡潔易懂的假象背后往往深藏哲理。例如《雪》詩中看似淺顯的雪景描寫其實蘊含著“詩人在探索人與自然、社會的關系時心靈上與‘超驗主義(Transcendentalism)’思想的一次碰撞”。詩歌賞析部分進一步講解弗羅斯特的超驗主義思想如何受到艾默生(1803～1882)和梭羅(1817～1862)的影響,回歸到本詩中又是如何外化表現的。最后,以我國著名詩人屈原的“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與《雪》詩最后一句“睡前還有許多路要趕”進行類比,顯示其意境共通之處。熱愛翻譯的讀者則會發現,何功杰教授和蔣洪新教授的詩歌譯文用詞準確,詩意貼切,實屬詩歌翻譯的范本。除此之外,編者還將同一首詩不同譯本并列比較,如將郭沫若和楊德豫二位先生所譯華茲華斯的“My Heart Leaps up”放在一處,讓讀者在譯文比較中鑒賞詩歌,理解詩歌的同時感受文學翻譯的魅力,甚至自己也想一試身手譯上幾筆。

通過前述幾個部分的學習,讀者對英美詩歌將產生一個整體的印象。如有興趣,便可進入參考書目的系統閱讀。第一單元的閱讀參考書由六本英文著作和九本中文著作組成,乍看去好似隨意排列,其實蘊含玄機。六本流傳歐美、經年不衰的文學教材和文學選集能讓讀者從母語者的角度更多地了解詩歌對于英美世界的意義。九本中文著作涵蓋則更加豐富,既有國內學者和研究者的譯著成果,如《英國詩選》、《英國詩史》、《英美詩歌選讀》、《名師名譯》等,又有基于中國傳統文化、充分吸收古典詩學營養、援西入中、中西互證的詩學著作和詩歌教材,如朱光潛《詩藝》、呂叔湘《中英比較詩藝》、王寶童英詩“三金”之《金域音》等。這些從中國詩學出發比較和鑒賞英美文學的著述必能極大地豐富閱讀者對于中英詩歌的認識,和前述六本英美編著的文學教材一起,為有興趣深入研究英美詩歌的讀者構建出一個全面而又極具理論深度的學習和研究框架。

3.結語

本書的最大特色就是于中西學術融合中注意學科的積淀與拓展,從教學實踐出發,注重英美文學整體形象的生動展現與研究潛力充分挖掘的有機結合。書中前言引用英國小說家和戲劇家阿諾德·本涅特(1867～1931)關于讀書與散步的類比,說明讀書除了得到博覽的快感之外,如果有一個關注的閱讀點,定能更有收獲。在無垠的學海中,什么書值得一讀,讀什么樣的書才能將學問融會貫通,這是比專業知識更高一籌的治學之術。本書定能成為浩瀚煙海中的一座光明燈塔,照亮學子們駛向英美文學彼岸的壯闊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