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允價值會計信息對投資決策影響的實證研究

○劉世云 羅 婷 劉 利

（佛山職業技術學院 廣東 佛山 528137）

一、引言

為了加強我國會計準則與國際財務報告準則的協調與趨同，我國財政部在2006年發布了新的企業會計準則體系，并于2007年1月1日起在上市公司中率先實施。在首次執行并需調賬的15項業務之中，涉及公允價值的竟有13項，例如在長期股權投資、投資性房地產、固定資產、生物資產、非貨幣性資產交換、企業年金基金、股份支付、債務重組、企業合并、金融工具確認和計量、金融資產轉移、套期保值、金融工具列報等多項具體準則中采用了公允價值計量模式。新會計準則體系中公允價值的適度和謹慎引入將在一定程度上改變財務會計信息的傳統計量基礎。與原會計準則相比，新會計準則更加強調“實質重于形式”的原則，將引導報表使用者的關注重點從損益表轉向資產負債表。在計量屬性上按照國際慣例把公允價值概念引入中國會計體系，更加強調“以實際發生的交易或者事項為依據進行會計確認、計量和報告”。

新會計準則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要強調會計信息真實與公允兼具，向投資者提供更多與價值相關的信息。盡管2008年由美國次貸危機引發的全球性金融危機對公允價值計量模式產生了很大的沖擊，但各國有識之士都十分清楚，金融危機產生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公允價值的應用。因此，國際會計組織和一些發達國家的會計機構紛紛修訂和完善會計準則，以更好地推行公允價值計量模式。在作為新興市場經濟國家的中國，許多資產還沒有形成活躍的市場，如何正確、合理使用公允價值概念，保證可靠性是一個難點，因為不恰當地使用公允價值反而會降低會計信息的相關性。雖然金融危機引發了投資者對公允價值計量模式下金融工具確認的可靠性的質疑，但是金融危機是一特殊時期，公允價值計量的運用在我國會計信息質量相關性的影響還值得研究討論。

本文選取凈資產、凈收益、公允價值調整額作為研究的會計信息，因為公允價值的運用對這些信息都有直接的影響，而且這些信息是投資者最關注的、直接影響其投資策略的主要因素，投資者也需要逐漸地適應、了解和熟悉公允價值的內涵及其對公司價值的影響。

二、文獻綜述

1、國外文獻

價值相關性研究主要是檢驗股票價格（或股價的變化）與特定的會計數字之間的關系。國外關于公允價值的研究由來已久，特別是在美國，集中了大量關于公允價值相關性的研究文獻。國際學術文獻從不同的角度研究了公允價值的相關性和可靠性，試圖從資本市場證據中驗證公允價值是否對投資者有用。比較典型的研究話題為考察確認和披露的公允價值是否與投資者的投資決策相關，以及具備足夠可靠性的計量金額對投資者是否具有增量的信息含量。大部分價值相關性的研究都是從Ohlson（1995）的價格模型和收益模型演化而來，檢驗凈資產賬面價值（或會計收益）對股票價格（或股票收益）橫截面變化的解釋力。如果公司凈資產的公允價值可以被可靠地計量并具有相關性，那么凈資產總額應該與股票價格成正相關關系。以美國為背景的公允價值研究主要針對金融工具進行，尤其研究銀行資產和負債的公允價值的增量相關性，包括投資證券、貸款、存款和長期債務等的公允價值的披露和計量。Barth（1994）以1971—1990年間美國銀行的數據為樣本，采用估價模型和收益模式檢驗證券投資的公允價值信息以及證券投資基于公允價值的投資收益。研究發現披露投資性證券的公允價值相對于歷史成本而言，對銀行股票的價格具有更強的解釋力。Ahmed和Takeda（1995）選取了152家上市銀行控股公司為樣本，研究了商業銀行證券投資的市場反應，發現把表內其他資產和負債的利率敏感度作為解釋變量納入模型后，未實現投資損益對銀行股票的回報率，呈顯著正相關。在不考慮資本充足率或資產報酬率很低的情況下，已實現的投資損益對公司的股價有影響，其公允價值相關性也較好。Eccher、Ramesh和Thiagarajan（1996）發現，證券、凈貸款、長期債務和市場相關的表外金融工具的公允價值與股票價格都具有相關性，而且公允價值對歷史成本有增量的解釋力。隨后研究又證實，在銀行業務越健康、投資者和銀行經理對公允價值披露越熟悉、估值技術越先進時，公允價值信息解釋股價的能力將越強。Pfeiffer（1998）的研究結果表明，雖然銀行可以利用歷史成本模式下不確認的未實現損益進行盈余操縱，但表外項目的市值可以從附注信息中的資產估計值得到反映，說明公允價值比歷史成本更具有相關性。歷史成本以資產取得和負債發生時的市價為基礎，公允價值則以當前的市價為基礎。因此，對于金融資產而言當前市價信息和未來現金流量的現值（公允價值）比過去的市價信息（歷史成本）對投資者和債權人的決策更具相關性。

2、國內文獻

與國外研究相比，我國對公允價值的研究起步較晚，正式使用公允價值的概念是在1994年以后。1998年我國在會計計量中正式引入了公允價值概念。中國會計準則長期以來堅持歷史成本計價，對公允價值的采用非常謹慎，實務中采用公允價值計量的較少。因此對公允價值的研究以規范性研究居多（黃學敏，2004；路曉燕，2006），實證研究的文獻較少。已有文獻中少量涉及到公允價值的內容，主要集中在A股和B股、A股和H股的會計盈余的差異比較方面。其中有代表性的是鄧傳洲（2005），作者研究了B股公司按國際會計準則第39號披露公允價值的股價反映，發現按公允價值計量的投資持有利得（損失）具有一定的增量解釋力，而投資的公允價值調整沒有顯示出價值相關性。王躍堂、周雪、張莉（2005）研究了中國上市公司的長期資產減值行為，發現減值總額真實反映了長期資產未來收益能力的下降，而且追溯調整后計入當年損益的減值數額也真實反映了長期資產未來收益能力的下降，從而證實了中國上市公司長期資產減值體現了公允價值。謝榮，趙春光等（2007）以新準則實施之后的數據為樣本，對我國A股上市公司的半年報和三季度報數據進行了研究。研究發現，半年報中的公允價值期末計量和變動損益不具有相關性，但是三季度報中的相應數據具有了價值相關性。他們將這種現象解釋為投資者是在公允價值的運用中，逐步發現其相關性和有用性的，并逐漸影響了投資者的經濟決策。相比較之前的文獻，由于金融危機對公允價值計量屬性產生質疑，近兩年涌現了對公允價值計量屬性的大量研究。郭立田、徐麗（2009）同時采用價格模型和收益模型，對制造業的樣本進行了驗證，發現公允價值運用增加了會計信息的價值相關性，提高了會計信息的決策有用性，初步達到了準則制定者預期的效果，但是投資者似乎更關注收益信息。

三、研究設計

1、研究假設

決策有用派認為，會計的目標在于向信息使用者提供有助于經濟決策的數量化信息，它強調會計報告本身的有用性。何為有用性，能為財務報告使用者決策提供可靠的、相關的信息便是有用的。引入公允價值計量屬性，是會計目標的必然要求。公允價值相對于歷史成本計量屬性，相關性更強，更能反映企業的現實情況，更有助于財務報告使用者做出正確的決策，同時這也是國際會計準則改革的趨勢。在有效市場假說中，證券價格總能及時、準確、充分地反映所有相關信息，如果會計盈余與股票價格或其變化保持實證式的相關性，會計盈余就成為價值或其變化的有用指標，即會計盈余是具有價值相關性的。資本市場的投資者作出定價決策時，會兼顧凈收益與凈資產，在運用公允價值計量以后，凈資產可以分解為兩部分：一部分為公允價值調整額，另一部分為公允價值調整前的賬面值，公允價值調整額能否在會計盈余的基礎上提供增量信息。因此研究設立如下假設：一是在引入公允價值計量的情況下可以有效提高會計信息質量；二是直接計入利潤表的公允價值變動損益對股價變動具有增量解釋能力。

2、模型選擇和變量的設定

研究財務數據與企業價值相關性最常用的模型是價格模型和報酬模型，兩者均從Ohlson（1995）模型演化而來。價格模型體現了決定公司價值的因素，而報酬模型則體現了決定公司價值變動的因素。前者可以反映會計信息的累積影響，后者則可以反映會計信息的及時性。與報酬模型相比，價格模型具有兩大優點：首先，隨著股票價格信息的豐富，有可能出現會計盈余信息在年報未公布前就已在股價中得以反映，由此運用報酬模型計算出的盈余變化的系數將為零，而運用價格模型將克服這一缺陷；其次，價格模型可以與公司市場價值、會計盈余以及凈資產等多項會計指標進行回歸，彌補了收益模型在解釋會計收益能力不足的缺陷。因此本文采用Ohlson的價格模型形式，即：

其中，Pi為i公司某年期末的收盤價，EPSi和NAPSi分別表示每股盈余和每股凈資產，Vt表示非會計信息對未來非正常報酬率的影響因子，α0反映了模型中忽略的、均值不為零的、與定價有關的信息。為了進一步研究公允價值計量對會計信息的影響，繼續對價格模型的變量進行了研究，設計的模型為：

變量的定義：Pit為i公司某年第4個月月末的收盤價，其中BVPSit表示為i公司第t年每股凈資產；EPSit表示i公司第t年基本每股收益；FVADPSi表示i公司第t年每股公允價值變動額；BVBFVit表示i公司第t年剔除每股公允價值變動額后的每股凈資產（每股凈資產－每股公允價值變動額）；FVADit表示i公司第t年每股公允價值變動損益=公允價值變動損益/總股本；EBFVit表示i公司第t年調整每股收益（每股收益減去每股公允價值變動損益之差）。

3、樣本篩選

文中以2010年年報中“公允價值變動損益”不為零或者公允價值調整持有利得或損失不等于零的深滬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剔除市場數據或財務數據缺失的公司、賬面凈資產為負的資不抵債公司，由于金融企業需要大量運用金融工具與衍生金融工具，其體制與其他行業存在重大差異，因此樣本中沒有金融企業。新準則要求上市公司以公允價值計量有交易性金融資產、可供出售金融資產和投資性房地產等，雖然準則允許上市公司選擇公允價值模式作為后續計量模式，但是由于我國地產類上市公司大多數是房地產開發公司，其房地產作為存貨核算，不確認為投資性房地產；并且其他企業選擇投資性房地產以公允價值作為后續計量模式的限制條件很多，所以我國上市公司投資性房地產公允價值計量的數據較少，所以沒有以其作為樣本進行分析，因為交易性金融資產與可供出售金融資產的公允價值變動既在權益中反映又在損益中反映，在權益中的部分無法分離，因此文中只檢驗交易性金融資產公允價值變動損益與股價的相關性，篩選后共有179家作為本文符合條件的觀測樣本。A股上市公司2007年開始執行新會計準則的凈資產、凈收益，以及遵循新會計準則的有關數據（包括公允價值變動收益和可供出售金融資產的公允價值變動凈額），均是來源于CCER數據庫，本文的數據處理使用SPSS統計軟件。

表1 樣本公司的統計特征

表2 相關性檢驗

表3 Anovab

表4 系數a

四、實證分析

1、樣本數據的描述性統計

從表1可以看出2010年樣本公司股價（P）的標準差較大，為10.005，其最大值86.71與最小值3.56之差為83.15，這與中國股市正好受到國際經濟危機的沖擊后，我國股市的大幅波動和不穩定有關，受大盤跌幅的影響，樣本也呈現票價格壓縮和波動較大的現象。公允價值變動損益（FVADit）對每股凈資產（BVPSit）的影響均值為0.32元，達到每股凈資產均值的8.66%；公允價值變動額（FVADPSi）的均值為0.036元，占每股收益（EPSit）的7.38%，均超過5%的重要性標準，說明對其價值相關性的研究有較強的現實針對性。此外，從表中看出，包含公允價值變動損益的每股收益（EPSit）與不包含公允價值變動損益的每股收益（EBFVit）的均值和標準差比較接近。

表5 Anovab

表6 系數a

2、相關性分析

表2給出了價格模型中有關變量的Pearson相關性檢驗結果，從中可以看出，經行業調整后的公司股票的價格P與每股凈資產BVBFVit、每股收益EPSit、公允價值變動額FVADit以及公允價值變動收益EBFVit都呈顯著的正相關關系，與Ohlson模型相符合。以2010年股價與調整每股收益的相關性檢驗結果可以看出，兩個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為0.589，具有中度相關性，在顯著性水平為0.1（即使在顯著性水平為0.01）是通過檢驗的，也就是說不能拒絕股價與基本每股收益存在相關性的假設，股價與每股公允價值變動損益的相關性分析。從2010年股價與每股公允價值變動損益的相關性檢驗結果可以看出，在顯著性水平為0.1（即使在顯著性水平為0.05）時，其相關系數是通過檢驗的，所以不能拒絕股價與每股公允價值變動損益的

相關性假設；股價與每股凈資產的相關性檢驗結果可以看出，股價與每股凈資產的相關系數達到0.445，相關性屬于中等程度，在顯著性水平為0.1（即使在顯著性水平為0.05，甚至是0.01的水平上）是通過檢驗的，同樣，結果顯示不能拒絕股價與每股凈資產的相關性假設。由以上相關性分析可知，股價這個因變量與基本每股收益、每股公允價值變動損益和每股凈資產三個自變量的相關性均能通過檢驗。

3、回歸性分析

通過以上分析，本文用2010年的數據建立模型，得到以下結果。

模型一 Pit=β0+β1EPSit+β2FVADPSi+β3BVBFVit+εi

從表3和表4中可以看到，2007年的數據可以看出，在顯著性水平為0.1時，模型通過了F檢驗，通過2010年數據建立的模型各系數在顯著性水平為0.1時，全部通過了檢驗，即各變量對股價是有一定的影響。從模型的結果可以看出，每股收益的系數為14.050，這說明每股收益對股價的影響程度較大，凈資產（BVPSit）的系數明顯小于凈收益分解所得兩項指標的系數，表明投資者更關注收益而不是賬面價值，證實了每股收益對股價的解釋能力比每股凈資產對股價的解釋能力強。同時，公允價值計量且其變動計入當期損益的金融資產和直接計入資本公積的可供出售金融資產的公允價值變動額（FVADPSi），在其歷史成本的基礎上，具有顯著的價值相關性。

模型二 Pit=β0+β1BVPSit+β2EBFVit+β3FVADit+εi

通過模型2所得的表5和表6可以看到，2007年的數據在顯著性水平為0.1時，模型通過了F檢驗，通過2010年數據建立的模型各系數在顯著性水平為0.1時，全部通過了檢驗，即各變量對股價是有一定影響的。從模型的結果可以看出，每股公允價值變動損益的系數為17.047，這反映出每股公允價值變動損益已經影響了股價的變化，即市場對公允價值計量是持肯定的態度，并且能夠提高會計信息的質量，與假設一致。此外調整每股收益的系數為13.042，這也說明去除了公允價值的每股收益對股價仍然有一定影響，即歷史成本股價依然具有價值相關性。由于投資者會擔心我國上市公司確定其金融工具公允價值的方法是否公允是否公正所以解釋了為什么歷史成本與股價仍有價值相關性。

通過數據分析結果可以看出，公允價值變動額，即以公允價值計量且其變動計入當期損益的金融資產和直接計入資本公積的可供出售金融資產的公允價值變動額，在其歷史成本的基礎上，具有顯著的價值相關性；公允價值變動損益與股價和收益率之間也存在非常顯著的相關關系。這在一定程度上證明了按照新準則編制的財務報表中，公允價值變動對凈資產的影響具有顯著的價值相關性，公允價值變動收益具有顯著的價值相關性。說明我國對公允價值的進一步使用，對股票計價和投資者的投資決策都起到了重要的作用，顯著地提高了會計信息的價值相關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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