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呂群
(常熟理工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江蘇常熟 215500)
論我國法律革命中的價值取向
夏呂群
(常熟理工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江蘇常熟 215500)
我國從傳統到現代的法律革命經歷了沈家本修律、辛亥革命與臨時約法、人民大革命與法律現代化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中國法律開始與世界先進法律接軌,是法律近代化的重要里程碑;第二階段揭開了資產階級民主法律的新篇章;第三階段構造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三個階段的法律革命創立了新的法律發展形式,體現了不同的法律價值取向。
傳統;現代;法律革命;人的生存狀態
傳統與現代不僅僅是在編年史、歷事結構這一類外在意義上而言,還是就存在者“整體性的存在意義”、民族長期演進中所形成的穩定精神這一實質意義而言的。1840年鴉片戰爭后,海禁大開,西方法律文化如潮水般輸入中國,中國的法律革命從此開始,直到2011年宣布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形成,歷經一百多年:第一階段法律近代化,希望通過中華法系的自身改良實現中國法律的近代化,沒有徹底根除維護封建專制統治的“義關倫常”;第二階段是資產階級民主派領導制定的全盤西化的中華民國法律制度;第三階段,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在探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中誕生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
馬克思指出,西方侵略者來到亞洲肩負著雙重使命,“一個是破壞性的使命,即消滅舊的亞洲式的社會;另一個是建設性的使命,即在亞洲為西方式的社會奠定物質基礎”。[1]20鴉片戰爭后,中國人接觸了西方的法文化,也逐漸接受了西方的法文化。
1902年清廷下詔修律,沈家本等人主持修律館,晚清修律開始提上日程。晚清修律從形式上打破了自李悝《法經》形成的“諸法不分,民刑不分”的中華法系的傳統體例,與大陸法系接軌,建立起以“欽定憲法大綱”為核心的“六法”(民法、刑法、民事訴訟法、刑事訴訟法、法院編制法、行政法)體系,出現了近現代法律體系的輪廓,勾畫了中國法律未來的發展方向。《法院編制法》依據資產階級三權分立原則,力求政刑分離、司法獨立,結束了古代中國司法與行政合一、皇帝總攬司法大權的體制,初步確立司法與行政分離的司法獨立原則;改刑部為法部,掌管全國司法行政,不再兼理審判;改大理寺為大理院,是最高審判機關并負責解釋法律,監督各級審判;等等。司法管轄上區分為民事訴訟和刑事訴訟;審級上實行四級三審制;審判制度上采用辯護、陪審和公開審理等資產階級訴訟原則。
關于修律指導思想。依據清廷修律方針“總期中外通行”,沈家本從中西法律比較中,認識到西方法律比中國封建舊律更加文明進步,確定了以“參考古今,博輯中外”、“匯通中西”為修律的指導思想。他在主持修訂新律時,一方面參考西方資產階級國家的法律,另一方面又保留中國法律傳統,在內容上確立了一系列維護人權、提高人格尊嚴的近代法律原則:(1)罪刑法定原則。“法律無正條者,不問何種行為不為罪”。(2)人道主義原則。廢除凌遲、梟首等殘酷的刑罰,最終以西方刑法中的刑罰制度取代了傳統的封建五刑;禁止奴婢買賣制度,廢除清朝行之已久的奴隸買賣制度;改良監獄,改善獄囚待遇,以感化人為宗旨,反對嚴酷的威嚇主義。(3)平等原則。中國古代的法律儒家化后,以立法等差、良賤有別、同罪異罰為特征,沈家本將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法治原則輸入到新制訂的法律中去,將臣民的權利義務載入法條,與傳統的封建法律相比,前進了一大步;他將“律比畜產”的奴婢,不再視為物,而是權利的主體,取消了旗人的某些特權。
關于沈家本修律局限性。首先,在修律中執行了清朝最高統治者關于新律中不可變革“義關倫常”的訓示,寄創新于改良之中,以民律為例,雖然采取了資產階級民法的形式與原則,但在親屬、繼承編中,表現了傳統禮制的影響,以妻為限制行為能力人,“不屬于日常家事之和行為須經夫允許”。親屬編中采取家屬主義,貫穿宗法精神,夫妻共同財產及妻之財產,丈夫有管理、使用、收益之權,繼續實行宗祧繼承制度。其次,公然宣稱維護君權,漠視人民權利。1908年制訂的欽定憲法大綱,共二十三條,正文“君上大權”附錄“臣民權利義務”,這種結構形式清楚表明它的重心在于維護“君權”,根據此精神,憲法大綱規定“大清皇帝統治大清帝國萬世一系,永永尊戴”,“君上神圣尊嚴,不可侵犯”,“立法、行政、司法則皆總攬于君上統治之大權。故一言以蔽之,憲法者所以鞏固君權,兼以保護臣民者也”,道破了欽定憲法大綱實質。[2]334《重大信條十九條》基本精神和《欽定憲法大綱》是一致的,對人民的民主權利只字不提。
沈家本修律是中國法律近代化的重要開端,是中國法律的傳統向近代轉型,為民國以后北洋政府、國民黨政府的立法建制提供了前進的基礎[3]447。1911 年10月10日,在我國舊民主主義革命歷史上爆發了一次具有偉大歷史意義的革命運動——辛亥革命,1912年元旦,孫中山宣誓就職,宣告中華民國成立,建立了資產階級民主共和國的南京臨時政府,制定了《中華民國臨時約法》,揭開了資產階級民主法律的新篇章,根本上促使中華法系的消亡。
《中華民國臨時約法》確立了三權分立原則,規定立法權屬于參議院,行政權屬于總統(但國務總理對大總統提出法律案、公布法令及發布命令時,須副署之),司法權屬于法院,法院獨立審判。“三權”既分立又制衡。廢除了行政、司法不分的體制,不僅有專門、獨立的司法機關并自成體系,而且要求嚴格:第一,法官獨立審判,不受上級官員的干涉;第二、法院依法審判民事及刑事案件,關于行政訴訟及其特別訴訟另以法律規定;第三,法院公開審判,妨礙安寧秩序的案件則例外;第四,一般情況,法官在任時不得減俸或轉職,并為終身制。審訊方式上,明文禁止刑訊逼供,要求重證據,禁止非法拘留,整治司法腐敗,力求司法公正。仿照西方國家設置中華民國的司法系統,從初級審判廳到基層法院再到高等法院,直至全國最高法院,必要時設立特別法院;為了審判公正,還設立各級檢察機關。南京臨時政府雖然短暫,它除了公布《中華民國臨時約法》外,還頒布了一系列有關振興實業、發展資本主義、保障民權、實行社會改革的政策和法令。
《中國民國臨時約法》共七章,在國會制定憲法未施行之前,約法的效力與憲法相等,孫中山為首的資產階級革命派堅持民主主義立場,以鞏固民國,保衛共和為己任,堅持“主權在民”原則,確立中華民國為資產階級民主共和國。約法宣稱“中華民國,由中華人民組織之”,“中華民國之主權,屬于國民全體”,“中華民國人民,一律平等,無種族、階級、宗教之區別”,徹底否定了封建專制君主制度,也劃清了與立憲派“君主立憲”的界限。南京臨時政府從“天賦人權,胥屬平等”的資產階級民主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原則出發,規定了設立“人民”專章,規定了有關人權制度,除了確認自由平等權、人身權利和一般資產階級法律規定的權利外,還對一些具體人權做了規定。例如:保護私有財產;禁止買賣人口;廢除主奴身份;廢除對“賤民”的歧視和限制,宣布“蛋戶”、“惰戶”、“丐戶”、“義民者”、“優倡隸卒”等享有選舉參政權,及居住、言論、出版、集會、信教之自由,“以重人權而彰公理”。[2]379這些對喚醒人民爭取人權、捍衛人格尊嚴有很大的啟蒙作用;臨時政府還發布了一系列法令,提倡普及教育,刪除舊教科書中的封建內容,它們對批判封建文化、普及資產階級民主主義文化和自然科學知識、革除社會惡習起了積極作用。
南京臨時政府的政治構思與立法,均以美國等西方國家的制度為藍本:總統制或內閣制、國會參眾兩院、三權分立、司法獨立、臨時約法或憲法等等,基本上是仿制西方的制度,即使孫中山號稱“中西合璧”的“五權憲法”,后來發現沒有與西方國家的通例接軌,在臺灣通過“憲法解釋”加以澄清:“就憲法之地位及職權之性質而言,應認國民大會、立法院、監察院共同相當于民主國家之國會。”社會各階級在國家中的地位,是決定國家本質的關鍵,臨時約法對“國民”、“人民”的概念沒有任何具體規定,雖然有人民的權利,卻沒有保障實現的物質基礎和條件,沒有動搖封建制度的基礎——封建土地所有權的內容。
1949年人民大革命的勝利,揭開了二十世紀中國法律現代化的嶄新篇章。這場法律革命實際上是要推動從半封建半殖民地法律秩序向新民主主義及社會主義法律秩序的歷史更替。[4]在此過程中逐步形成了以新民主主義憲政運動為核心的新民主主義法律系統,構架了中國法律現代化的嶄新模式,它的發展前途必然走向社會主義法律。
1954年9月第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通過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簡稱“五四憲法”),確立了作為人民共和國的第一部憲法大典,“五四憲法”確立了我國社會主義政治、經濟社會制度的基本原則,為社會主義制度在中國的全面確立奠定了根本法基礎;它創設了新的立法和司法架構,為社會主義法律的運行提供了根本的法律原則;它也明確規定了實現社會主義改造的方針、步驟和基本政策,從而為實現從新民主主義向社會主義轉型、形成社會主義的經濟生活架構創造了新的法律基礎。[4]以1978年12月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為標志,當代中國法律也由此進入了一個重建與迅速發展的新時代。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是新中國成立以來特別是改革開放30多年來經濟社會發展實踐經驗制度化、法律化的集中體現,具有十分鮮明的特征。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白皮書宣告,至2011年8月,中國已制定現行憲法和有效法律共240部,行政法規706部,地方性法規8600多部,涵蓋社會關系各方面的法律部門已經齊全,各個法律部門中基本的主要的法律已經制定,相應的行政法規和地方性法規比較完備,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已經形成。它以憲法為統帥,法律為主干,以行政法規、地方性法規為重要組成部分,是由憲法相關法、民法商法、行政法、經濟法、社會法、刑法、訴訟與非訴訟程序法等多個法律部門組成的有機統一整體。[5]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的價值取向表現為:第一,人民性。憲法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一切權力屬于人民”,具有中國國籍的公民享有平等權、廣泛的政治權利和自由、人身自由權利、宗教信仰自由、文化教育權利、社會經濟權利、監督權和獲得賠償權。它以最廣大人民的利益作為根本出發點和落腳點,制定了以憲法為核心保障人權的系列制度,它充分體現了人民的共同意志,維護人民的根本利益,有物質和制度保障人民當家作主的權利。[4]第二,時代性。它建立以《公司法》為核心的現代企業制度,制定具有世界先進理念的系列知識產權法律,《反不正當競爭法》、《證券法》、《反洗錢法》等保障市場經濟健康發展的法律制度,體現了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內在要求,又為現代化建設提供良好的法律環境,發揮積極的規范、引導、保障和促進作用。第三,民族性。這體現了結構內在統一而又多層次的國情要求,中國是統一的多民族的單一制國家,由于歷史原因,各地經濟社會發展很不平衡,決定了法律體系內在統一而又多層次的結構特點,例如:設置了最高國家權力機關與地方權力機關制定法律與地方性法規的權限;最高國家行政機關與地方行政機關制定行政法規與規章的權限;設置了憲法、法律、行政法規、地方性法規處于不同位階,低位階的不得與高位階的抵觸。第四,開放性。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法律體系需要不斷豐富、完善、創新,尤其是確立了立法機關堅持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民當家作主、依法治國有機統一的指導思想,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具備了動態、開放、與時俱進的品格。第五,科學性。它以毛澤東思想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為指導思想,積極探索經濟、政治、社會、文化、生態文明建設發展規律,順應世界法律文明發展,以人為本,繼承法律文化優秀傳統。[5]
上述法律革命通過流血的暴力革命,確立新的法律發展形式,各有獨特的法律價值取向,一定意義上可以說是法律理念的革命,從中華法系的改良到全盤西化,再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形成,是不同時期的先進分子在救國救民過程中對“中國道路”、“中國模式”的探索的制度化,最根本的是中國人民對經濟、政治、社會、文化、生態文明建設發展規律科學認識的發展,更是在實現人的全面自由發展過程中人的生存狀態飛躍的制度保障。
[1]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2]張晉藩.中國法制史[M].北京:群眾出版社,1983.
[3]張晉藩.中國法律傳統與近代轉型[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7.
[4]公丕祥.二十世紀中國的三次法律革命[J].中外法學,1999(5).
[5]《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白皮書[EB/OL].中央政府門戶網站,(2011-10-27)[2012-06-25].http://www. gov.cn/jrzg/2011-10/27/content_1979498.htm.
Chinese Legal Revolution from the Traditional to the Modern
XIA Lv-qun
(School of Marxism,Changshu Institute of Technology,Changshu 215500,China)
Having experienced three stages of the revised law,the Revolution and the Provisional Constitution,the People’s Revolution and legal modernization from the traditional to the modern legal revolution,the first phase of the laws of China began with the world’s advanced legal standards,and it is an important milestone in the legal system modernization.The second stage has opened a new chapter in the legal system of bourgeois democracy.The third stage has constructed the legal system Chinese characteristics.The three stages of legal revolution have constructed a new legal development form and represented a particular legal value orientation
tradition;modern;legal revolution;existing state of human beings
D920.4
A
1008-2794(2012)07-0066-03
(責任編輯:徐震)
20012-08-01
夏呂群(1963—),女,江蘇吳江人,常熟理工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講師,碩士,主要研究方向為法律與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