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農村環境保護的三個認識誤區及其矯治

梅獻中

（韶關學院政治與公共事務管理學院，廣東 韶關 512005）

近年來，隨著我國經濟社會事業的快速發展，農村的環境問題也逐漸突出，農村環境質量日益下降甚至開始惡化。環境的惡化不僅威脅著農民群眾的身心健康，而且制約了農村經濟的進一步發展，不利于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和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目標的實現。黨的十六屆五中全會提出“要按照生產發展、生活寬裕、鄉風文明、村容整潔、管理民主的要求，扎實穩步推進新農村建設”，《國務院關于加強落實科學發展觀加強環境保護的決定》明確規定“要結合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實施農村小康環保行動計劃”，有效遏制農村環境污染加劇趨勢，改善農村生活與生產環境，建設“清潔水源、清潔家園、清潔田園”的社會主義新農村，為全面建設小康社會提供環境安全保障。目前，社會各界已經達成共識——農村的環境保護十分重要，農村的環境保護一定要加強，但在如何保護農村環境上還存在一些認識上的誤區。概括起來，至少以下三種錯誤認識應當引起人們的重視。

1 誤區一：農村環境保護就是農業環境保護

農業環境保護就等于農村環境保護嗎？很顯然，二者不能劃等號，但許多人卻存在著這樣的錯誤認識。據筆者近來有限的閱讀獲知，研究農業環境保護的文獻可謂汗牛充棟，但探討農村環境保護的文獻卻乏善可陳，有些文獻本來是探討農村環境保護的，但通篇卻是在講如何保護農業環境。在立法上，我國關于農村環境保護的中央和地方立法都不盡完善，即便如此，某些有限的立法針對的依然是農業的環境保護問題而不是農村的環境保護問題。這種現象不免使人產生困惑：農業環境就是農村環境嗎？難道農村環境不重要嗎？至少這種現象會把人引入這樣的認識誤區——農業環境保護就等于農村環境保護，保護了農業環境，就等于保護了農村環境。

當前，農村環境污染和生態破壞日益嚴重，極大地沖擊了作為弱勢產業的農業和弱勢群體的農民，給中國農村的進一步發展提出了挑戰，也埋下了隱患。有學者指出，農村環境污染和生態破壞正在逐步地、以隱蔽或公開的方式瓦解著中國農業的基礎條件，對中國的鄉村進行著系統的破壞和顛覆，對越來越多的中國農民進行著無聲的迫害和驅趕。由此可見，農業、農村和農民的環境問題是十分嚴重的。但是，“農業”、“農村”是兩個既相互聯系又有較大差異的概念，它們和“農民”一道構成了中國的“三農”問題，三者是一個從事行業、居住區域和主體身份三位一體的問題。農村環境問題是“三農”問題的重要內容，環境保護對農業、農村、農民而言都是十分重要的，不存在混淆不清和相互替代的問題。進一步講，農業環境問題主要指與農業生產有關的一系列環境問題，而農村環境問題一般是指發生在農村的具有地域限定的環境問題，后者的產生原因可能是，但不限于農業生產。農業是一個產業，是一個經濟上的概念，而農村是一個區域，是一個地理上的概念，離開農村這個地理區域，農業也就無從談起。片面地強調農業的環境保護，就會忽視對整個農村環境以及生活在農村的、從事農業生產的農民的環境保護。不可否認的是，農業是國民經濟的命脈，是農民收入的主要來源，也是整個農村乃至國家穩定發展的基礎，因此應當做好農業的環境保護工作。但這不是問題的全部，尤其是沒有注意到對從事農業生產的廣大農民的直接關懷，不是“以人為本”的科學發展觀的真正體現。

對農業進行優先保護、片面保護的思想是重“物”而輕“人”，反映了傳統的經濟增長優先的發展觀，它不是一種全面、協調、可持續的發展觀，也不是科學的發展觀，科學的發展觀應當是對農業、農村、農民的生產環境、生活環境和社會環境同等加以保護，從而實現經濟效益、環境效益和社會效益的同步協調發展。忽視農村、農民環境問題的現象還反映了這樣一種社會背景，即中國社會根深蒂固的城鄉二元結構情結。許多人認為，對農業的環境保護意味著農民能夠生產出更多更好的“綠色食品”、“無公害蔬菜”以及其他符合更高生活質量要求的農副產品等等，以滿足日益擴大的城鄉差距國情下城市居民的生活追求和享受。雖然“綠色食品”、“無公害蔬菜”等的生產對農民的健康、農村的環境和農業的長遠發展都是有利的，但卻不能因對農業的要求而忽略對整個農村地區和農民環境問題的直接關懷，畢竟農民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社會交往和精神文化追求是農業生產遠遠不能涵蓋的。良好的農村環境也是農業發展的基礎，沒有良好的農村環境，促進農村和農業發展的外來資金就很難投入，外來人才就很難引進，本地的農業技術人員和高素質的農民也會外流，農業發展的根基就會受到動搖。因此，必須改變這樣一種錯誤認識，摒棄優先保護農業環境或者把農業環境作為整個農村環境來看待的觀念，要把農業、農村和農民的環境保護放到同等重要的位置，只有這樣，我國制定的《全國生態環境保護綱要》、《國務院關于落實科學發展觀加強環境保護的決定》以及《全國生態保護“十一五”規劃》等政策才能得到落實，“生產發展、生活寬裕、鄉風文明、村容整潔、管理民主”的社會主義新農村才能真正得以實現。令人欣喜的是，2006年以來，按照黨中央、國務院的總體部署，國家環保總局經過認真籌備和組織，已經編制完成了“國家農村小康環保行動計劃”，該“行動計劃”緊緊圍繞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總體目標，堅持以人為本、環保為民，堅持以土壤污染和畜禽養殖污染防治為重點，強化農村環境綜合整治，堅持因地制宜、重點突破，以試點示范為先導，計劃用15年左右的時間，基本解決農村“臟、亂、差”問題，有效遏制農村環境污染加劇趨勢，改善農村生活與生產環境。隨著一系列政策的出臺和落實，相信農村的環境會得到較大改善。由于不少人的錯誤認識以及傳統政策的慣性和經濟社會體制積弊的影響，要改變整個農村的環境面貌遠非短期之功，在筆者看來，中國農村的環境保護工作才只是剛剛開始，環保事業在農村任重而道遠。

2 誤區二：農村環境和城市環境分別進行保護

許多人認為，由于農村環境和城市環境有很大差異，所以應當對農村和城市環境分別采取不同的保護方法，分別進行治理，因此提出了許多諸如建設“生態城市”、“生態農村”的不同構想。誠然，由于農村環境和城市環境特點不同、環境問題的致因不同等等，因此對農村環境和城市環境應當采取相對差異的預防和治理措施，但這不是把農村和城市割裂開來的理由。因為，城市的環境離不開周邊農村環境的消解與支撐，而農村的環境保護沒有城市環境的有效治理同樣是不可能實現的，很多情況下農村環境的污染和破壞恰恰是城市的不當規劃、開發與管理造成的。把二者割裂開來的觀點既不能很好地保護農村環境，也不能很好地保護城市環境。

近年來，隨著我國城市化進程的加快，城市發展規模迅速擴大，不斷地向其周邊地區延伸，大部分的生態城市規劃只是對城區的生態建設規劃，而忽視了對城市周邊農村的規劃，更沒有考慮城市對農村的環境影響問題，農村地區和城鄉交界處成為規劃未涉及到的邊緣地帶。在缺少規劃的情況下，由于基礎設施和管理的缺失使得該地區污水橫流、垃圾遍地，造成嚴重的“臟、亂、差”現象。以城市的固體廢物對農村環境的影響為例，由于城市糞便一般很少作無害化處理即作為肥料，造成城近郊蔬菜中寄生蟲卵、大腸桿菌污染嚴重，人群中肝炎、痢疾等發病率上升。工礦固體廢物除少量被用來改善土壤理化性質外，大部分農業無法利用。大量的粉煤灰排入江河、集成礦渣山占用耕地，不僅破壞了自然景觀造成人造沙漠荒山，而且還使周圍土壤、地下水受到鎘、汞等重金屬的污染。環境狀況統計結果和大量的新聞事例表明，在我國城市環境逐漸得到改善的同時，農村環境卻日益惡化，越來越多的農民由于環境因素而導致貧困，個別地區甚至出現了“生態”難民。長期以來，由于我國城市導向型的環境政策使環境保護重城市、輕農村；重工業、輕農業；重市民、輕農民，農村和城市之間經濟和社會發展的不平衡狀況使得農村日益成為城市資源的最后獲得地和城市環境壓力的減壓閥，城市轉移型環境問題對農民環境利益的侵害也最為明顯。另一方面，由于農村對土地、林木、湖泊等自然資源的過度開發利用以及不合理的畜禽養殖、秸稈焚燒、亂施農藥化肥等現象，也造成了城市及其周邊水土流失、濕地衰減、空氣污染以及農產品質量下降等問題，影響到城市的生態環境和可持續發展。城市和農村的相互影響和相互依賴的事實使得我們必須統籌考慮、合理規劃城鄉建設和環境保護，尤其是在農村環境保護上，必須將城市的不當影響列入防控的重點對象和重要內容。

實際上，按照生態學的原理，農村和城市都是自然生態系統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隨著人們對可持續發展觀和城市生態系統認識的不斷深化，傳統的城市規劃、建設和管理理論和方法正在受到沖擊和挑戰。據國外針對波羅的海29個大城市的一項研究表明，一個城市需要的生態系統支持面積是城市本身面積“至少十倍以上”，這就是我們要在更大范圍內考慮城市的發展，在更大范圍內考慮城市發展與其生態系統有關聯的所有問題。一個龐大的城市需要一個更龐大的農村才能支撐它的運行和發展，這是生態系統理論最淺顯的道理。誠如全國人大環資委毛如柏主任委員所言，生態系統是一個整體，對生態的治理也應當按照自然規律，從整體著手進行綜合整治。如果在生態治理中以部門、區域為限，各自為政，勢必造成人力、物力和財力的分散，而且治理效果也不理想。如果采取綜合整治，根據區域自然經濟條件，把生態治理的各個環節統籌加以考慮，形成行政、經濟、法律和工程相結合的綜合治理措施，就能夠獲得最佳的治理效果。在這個問題上，生態城市建設所引發的“后現代主義思想”也值得我們借鑒。后現代主義思想的一個重要特征就是不確定性，表現為事物的模糊性、自由形式、彈性變化。同樣，城市生態系統是一個自組織、自調節的開放系統，其目標是多維的，而不是一維的；其環境是多變的，而不是確定的。城市生態設計不應再是傳統意義上的城市化設計，城市需要的不再是獨立的一塊塊草坪、一排排行道樹、一個個公園。生活及工作方式在改變，城市形態也將改變，城鄉差別將縮小，城市在“溶解”。綠色基質成為城市功能題的“溶液”，滲透到城市各個肌體之中。“公園不再是公園，農田不再是農田，綠地不再是綠地，它們都將作為城市生態系統的一份子，共同構成一個完整的生境；它們的界限逐漸模糊；它們的每一部分都能給人以多樣化的生態體驗，都能滿足人們的不同需求，都能成為動植物棲息、繁衍的庇護空間”。雖然這種描述有點理想主義的色彩，但這種城鄉一體化的社會建構模式卻值得我們借鑒，尤其是在中國城鄉二元體系高度割裂的現實國情下更應如此。

把農村和城市環境進行綜合整治的思想目前已得到黨和政府的確認。科學發展觀中就包括“要統籌城鄉發展和人與自然和諧發展”，《全國生態保護“十一五”規劃》提出，生態環境問題成因復雜，許多歷史遺留問題難以在短期內解決，必須進行近遠期、部門間、城鄉間的統籌考慮和規劃。因此，無論是理論層面、政策層面還是實踐層面，我們都沒有必要把農村環境和城市環境割裂開來分別進行保護。各地在進行生態城市規劃、建設和生態農村規劃、建設時應當統籌考慮、協同合作、全面安排，以高瞻遠矚的眼光和科學理性的態度面對城鄉發展中出現的環境問題，保護好我們共同的家園。

3 誤區三：農村環境保護就是政府的保護

不少人認為，農村環境問題的產生是粗放型的經濟增長方式和不當的社會經濟政策造成的，既然政府制定和推動了這些政策，出現了一定程度的環境問題，政府就應當承擔起環境保護的責任來，因此，農村環境保護就應當是政府的保護。這種認識是有很大片面性的。

首先，必須承認政府在環境保護上的職責和主導作用。政府作為制定社會經濟政策，行使公共權力，支配自然資源和社會資源的主體，理當對經濟社會發展中出現的環境問題承當起治理的責任。近年來，針對農村出現的環境等新問題，中共的十六大及時提出了要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黨的十六屆五中全會提出“要按照生產發展、生活寬裕、鄉風文明、村容整潔、管理民主的要求，扎實穩步推進新農村建設”，《國務院關于加強落實科學發展觀加強環境保護的決定》明確規定要“結合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實施農村小康環保行動計劃”。按照黨中央、國務院的總體部署，國家環保總局經過認真籌備和組織，已經編制完成了“國家農村小康環保行動計劃”，該計劃全面、客觀地分析了我國農村的環境形勢，提出了行動計劃的指導思想、基本原則和工作目標，突出了重點治理的領域，明確了具體的建設任務，制定了推動行動計劃實施的保障措施。“國家農村小康環保行動計劃”的實施將對我國農村的環境保護和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產生巨大的推動作用。因此，政府始終要扮演領導者、管理者、扶持者、服務者的角色，在環境保護問題上政府始終要起主導作用。其次，還應該看到，在環境保護問題上政府的作用是有限的。把農村環境保護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政府身上是不切實際的。因此，必須尋找政府主導之外的機制和力量，來協助政府共同推動農村的環境保護工作。筆者認為，這種機制和力量的重心，就是農民環境保護意識的覺醒和農村環境文化的形成。

政府的環境政策制定和實施只是外因，能否起到根本作用還在于作為內因的廣大農民的理解、認同與支持，還在于他們良好環境保護習慣的養成。因此，在政府發揮主導作用、積極開展環境保護工作的前提下，必須通過各種途徑和方式培育農民自覺的環境保護意識，引導他們養成良好的環境保護習慣，塑造出農村的環境文化氛圍。

要想使農民具有自覺的環境保護意識，做好以下工作：（1）集中專業技術人員為農村的黨員、干部以及工、青、婦等先進分子進行一定時期的環境保護知識培訓，提高整個地區的環保意識和水平。（2）發揮環保團體、法律援助機構、大專院校以及文藝社團等組織的作用，通過知識咨詢、環境受害者維權、以環境保護為題材的文藝演出、大學生社會實踐活動和環保電影電視節目的放映等方式到農村巡回演出。政府可以制定相應的優惠政策鼓勵這些團體開展環境保護工作，使它們長期發揮作用。（3）建立環保獎勵制度和有害物品回收制度。通過吸收社會資金和政府補貼等方式建立農村環境保護基金，獎勵環境保護先進個人和集體，支持環境受害者依法維護自身權益；以供銷社、農質經銷商等為平臺建立押金制度，對危害比較嚴重的舊電器、廢電池、農膜以及農藥瓶等實行回收或集中處理。（4）倡導節儉、環保的新風尚，引導農民在建房、婚慶、喪葬等容易大額支出的事項上節儉辦事，反對大吃大喝、鋪張浪費、盲目追求虛榮的落后心理和行為習慣。落后的消費文化習慣既容易造成家庭負債而致貧，也容易因無謂消耗大量的食糧和商品物質而增加環境污染和破壞的機會，因此也不利于農村環境的保護。在農村倡導先進文化十分重要，移風易俗既是對傳統落后文化的摒棄，也是農村環境保護工作和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的必然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