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網站像老友,很久沒有去看,但一直還在心里。于是,我又一次來到這個久違的網站,我記得當初注冊的名字,可是,我忘記了密碼。
系統很親善,它引導我找回密碼,事實上就是對個暗號,密碼提示的問題是你喜歡的人?
我一下就愣在那里,我輸了幾個名字:夢露、黑木瞳……無一例外都是錯的。
于是系統引導我通過注冊郵箱來找,好在我一直都用一個郵箱。我立刻打開郵箱等待那個答案,那感覺很像約會,激動而又不安。
等啊等,1分鐘之后我收到答案:米亞。
米亞?
我的眼睛像被推了一個無限的長鏡頭,一時身子也輕了起來,有點奇幻了。
那時離現在有多遠?那時離現在有多近?一個叫米亞的姑娘慢慢地在我眼前浮現,而在此之前,我以為我忘記了她。
她的胸前別著一個小小的圖書館徽章,站在那里像一本樸素的書。我第一次看見她,就想著要是能閱讀她,就不枉此生。
那時的我,年輕,也單純。于是,我經常坐在圖書館里,如果她沒注意我,我就看她;如果她注意了,我就低下頭,像是一個游戲,樂此不疲。
這樣過了很久,雖然我看了很多小說,抄了很多名言,知道喜歡一個姑娘,得要告訴她。可是我發現沒有一句合適我的。不想,有天我們的目光相遇了,其實也就是一瞬。她笑了一下,嘴唇有點干裂,只笑了一半就收了,但嘴角的笑意在那里漾著。
但我分明需要表白,于是,我在網站發帖。好像這個秘密被很多人知道了,她知道的機會就多一些。
《西西里的美麗傳說》的男主角說:我一生中愛過許多女人,當我把她們抱緊的時候,她們總是問我:你會記住我嗎?我說:當然會。但我知道,我永遠記得的,是這個從來沒有問過我的女人:瑪蓮娜。
這臺詞與我完全不相干,可是我要在后面接一句:米亞。
我們說過話的,有一回我把一本書還她,我故意把那本書弄皺了,并且還在上面圈了字。我說,我不是故意的。
她看著我說,回頭要小心呀。
然后,她把書放回書架。好像情不自禁,我說,米亞……
她又看著我,眉毛挑了一下說,嗯?笑了,這一回笑得很好,她的嘴唇已經溫潤了。
也許她很奇怪,過了幾天,我再一次把那本書借了回來,后來我寧可多幾倍賠償,也要把那本書留下來。
我喜歡她,喜歡得毫無道理。直到一個男子出現,好像是等她下班。我就像一個新做的小泥人,撲通一聲掉在水里。
之后,我再也不肯去圖書館。我想,我受不了她的幸福,當然也受不了她的憂傷。
現在,郵箱里這個答案突然讓我有些沖動,我想去看看她。
她還在那里,還像以前一樣,像一本樸素的書。
我說,米亞。
她疑惑地看著我。
我說,好幾年前,我常常在這里看書。
她瞇了一下眼睛,像是要在記憶里搜索。她說,有點想不起來啦。
我從包里拿出很久以前的那本書,上面蓋著圖書館的圖章。
我一頁一頁翻,指給她看,那上面我圈了如下字句:米亞,我可不可以喜歡你?她說,這怎么有點像特務接頭?
我笑了,她也笑了。
那個下午,我跟她說了幾件舊事,比如,那年她收到的一束花,是我送的。她驚訝地看著我,她說,那束花上頭寫了一句詩:若夏日重回山間,若上蒼容許我們再一次的相見,那么讓羊齒的葉子再綠……
我說,是啊。
她收到的一張音樂賀卡也是我寄的。
她說,音樂是《致愛麗絲》?
我說,是啊。
她有點小激動,不停地搓著手。她說,你無法想象收到花或者賀卡的心情,像是眼睛突然一亮,平常的日子忽然就神秘起來,我用排除法來確定這是誰送的,當然到最后也不知道,你為什么不讓我知道呢?
我說,我也不知道。
她說,我從來也沒有想過有個不認識的人為我做過這么奢侈的事情。
我不知道說什么,她也一樣。
我說,再見。她說,再見。
喜歡一個人的開始,差不多都是獨白,到最后,卻是旁白。這也許就是暗戀。暗戀那么美,不記當初那么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