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死路口的抉擇

人生有太多的無奈與悲戚，生活有時就像無情的屠夫，磨刀霍霍，逼迫著那些倉皇的人們做出不同的選擇。當史鐵生年輕的生命跌入萬丈深淵時，死神拿著枷鎖來了，冷冷地問道：“你是想痛苦地活著，還是快樂地隨我而去呢？”史鐵生迷茫了，生或死，究竟有何意義呢？

于是，在荒蕪的地壇一隅，有了這樣一個身影：失魂落魄地坐在輪椅上，“一連幾個小時專心致志地想關于死的事，也以同樣的耐心和方式想著自己為什么要出生”。那蒼黑的古柏，那坦然的落葉，那高歌的雨燕，讓他嗅到了生命微苦的氣息，卻又像是一道道直射的陽光，于是他聽到了心靈深處堅冰破裂的聲響。當然，最為溫暖的還是母親那溫柔的顧盼。在史鐵生最為痛苦的日子里，母親總是無言地幫他坐上輪椅車，無言地望著他拐過墻角，無言地在古園里尋找著兒子的身影。她的無言給了兒子獨處思考的時間，給了兒子自我療傷的空間。正是這無聲的、毫不張揚的母愛，在史鐵生的生命里留下了堅韌與安詳。哪怕是為了母親，為了那滿園的期待，史鐵生都應該好好地活著。

“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拐過那曲折的小徑，也許撲面而來的就是絢麗和燦爛。人生又何嘗不是如此？雙腿殘廢將史鐵生推至生命的低谷，但他并未就此沉淪。陰霾過后，他選擇了生命的突圍，終如涅槃的鳳凰，浴火重生。

在蒼煙落照里，在殷切的目光中，史鐵生這樣想了好幾年，最后終于弄明白了：一個人，出生了就不再是一個可以辯論的問題，而只是上帝交給他的一個事實；上帝在交給我們這個事實的時候，已經順便保證了它的結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日。當然，更為重要的一點，死亡，只是逃避現實的表現，那只能說明你在害怕；在逆境中活著，至少你還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你還有機會擺脫苦難。沒有什么比活著更美好了。活著不需要理由，我們應該每天都懷著友善、朝氣和渴望去生活。李霽野在《試談人生》中說道：“有人將人生比作古希臘的火炬競走，是頗有意味的比喻。我們從黑暗中來，一閃就回到黑暗中去。我們的責任是從以前的人手中接過火炬，再將它傳給后來者，使火炬不熄滅，或更進一步增加它的光，便是人生的意義和價值。”史鐵生在一次次剖肝瀝膽的靈魂拷問中，總結性地反問：“假如世界上沒有了苦難，世界還能夠存在嗎？”造物主創造了生命，使得世界有了活力。生命在歷史的長河中繁衍，綻放出絢麗奪目的光彩。賽內卡說：“生命如同寓言，其價值不在長短，而在內容。”生命只有煥發光彩，方不辱沒生命的意義。

想到這里，史鐵生心安了許多，眼前的一切也不再那么可怕。他用了十幾年的時間仔細地思考了生與死的問題，也終于在一個斜暉脈脈的黃昏，慎重地做了一個偉大的抉擇——他要活下去，還要讓生命的焰火經久不息！那一刻，他的抉擇震撼了我的心，仿佛我就是那棵立在他身邊的老柏樹，親眼見證了他人生中最關鍵的一刻。拭去了眼角的淚水，我看見了史鐵生的未來，燦爛而輝煌，猶如繁星匯聚的光芒，執著地為那些還在黑暗中苦苦煎熬，被噩夢纏身的人送去安慰、鼓勵與祝福。

于是，當死神再一次出現時，史鐵生不再迷茫，他選擇了生，因為他明白了，唯有認真地活下去，他才能改變痛苦的現狀，才不會辜負母親的期待。

15年了，誰又能在這15年中始終守望著心靈深處的那份清醒？史鐵生做到了。當“吱吱”的車輪聲又一次在園中響起，他又為自己的靈魂多站了一天崗。浮華煙塵，喧囂城市，幸運的是，總有一個人，癡癡地守望著生命的祭壇，守望著自己的靈魂。

15年前的那個下午，如果搖著輪椅進入園中的那個人是我，把一切都準備好了的地壇想要迎接的那個人也是我，那時，太陽循著亙古不變的路途正越來越大，也越來越紅，在滿園彌漫的沉靜的光芒中，我亦和史鐵生一樣，毫不猶豫地張開雙臂，迎接我的重生！

【簡評】

優秀的作品屬于作者，更屬于讀者。本文的作者心思細膩，試圖通過文字走進史鐵生的靈魂深處。文中，作者時不時采取化身的方法，把自己變身為文中的史鐵生，走進地壇深處，感受地壇帶來的寧靜，在中外哲人的諍言中思辨，書寫逆境中艱難的生死抉擇和不屈的靈魂的吶喊。值得一提的是，本文文筆質樸，浸染了史鐵生文字的深沉凝重、雋永優美的風格。

（邱金虎老師 薦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