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一部“老班”的DV

初見劉老師，他高大威猛，不茍言笑，不怒自威。他桀驁不馴的頭發總是憤怒地立著，他的眼窩深陷，鼻子高挺，生氣時臉憋得通紅，煞是嚇人。曾見過劉老師在教室外走廊里訓斥一個男生，那帶有地方口音的普通話被洪亮的聲音演繹著，驚天動地，頗有威懾力，其音響效果足以震撼三層教學樓。看著在劉老師犀利言辭刺激下那個幾乎縮成一團的同樣高大但不威猛的倒霉男生，我暗暗祈禱著：下學期分班時千萬不要分到這個兇神惡煞的班主任手里。然而，怕什么偏撞上什么，我還是十分不情愿地來到了劉老師的班級。我膽戰心驚地偷偷打量著劉老師那張“春溫秋肅”的臉，生怕劉老師臨時上演川劇絕技“變臉”，那可就躲之不及了。真正走近劉老師，才發現劉老師并不像原先想象的那么可怕，實際上劉老師就是一個矛盾的混合體，在他身上充滿著對立統一的東西。

智慧與死板。劉老師堅持智慧教學、靈活管理班級的理念。他一直倡導學生是班級的主人，班主任只是班級的服務者。因此，每學期被評為優秀班集體，劉老師都會把發給班主任的獎金交給生活委員，充作班費。他說，榮譽是大家努力的結果，獎勵必須全班共享。劉老師還是位“回頭率”很高的班主任。每逢節假日，已經畢業離校的學生紛紛來訪。特別“雷人”的一次是，一個在意大利米蘭留學的學生，坐了11個小時的飛機，倒了7個小時的時差，從上海虹口機場坐班車回到蘇州，就直接打車到學校，就是為了早一點見到劉老師。那時，我們對劉老師嚴格的班級管理模式還很不適應，甚至有些學生還在背后抱怨。那次班會課就是這位曾經與劉老師“為敵”的學長上的，他與劉老師“化敵為友”的過程深深打動了我們，我們的心也被俘虜了。但劉老師同時又很死板，原則性很強，對于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法根本看不慣。人家班主任值班時本班學生違紀也不會被扣分，而我們劉老師值班時，對于本班違紀的常規扣分絕不手軟，更不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網開一面，好像與我們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惱得我們甚至背后把“老班”貶為班級的“叛徒”。這種死板的作風讓我們很不爽，然而我們班級的學習氣氛卻越來越好了，這又讓我們對這個“對立統一”的老師心懷敬意。

寬容與嚴厲。真是天有不測風云，有一天上學路上交通堵塞，我進學校時已經快上課了。我拎著書包一路狂奔，不出所料，劉老師正站在教室門口，這時，上課鈴也不合時宜地猛響起來。想到那次曠操的幾個同學在全校師生眾目睽睽之下，繞校園跑步一圈，霎時成為校園“名人”的遭遇，我心中頓時一片冰涼。心想這次一定完了，又成劉老師那“雷霆手段”的犧牲品了。我抱著“必死”的決心來到教室門口，準備迎接劉老師的“狂轟濫炸”。出乎意料的是，他沖著我溫和地點點頭，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笑了一下說：“我知道路上堵車，快進去吧。”我傻愣愣地立在門口，不敢相信那張讓我畏懼的臉上竟然會出現如此和藹的笑容，然后才忙不迭地沖進教室。坐定后，我再抬頭，看到劉老師正朝別處踱去，臉上又恢復了嚴肅的表情。此時，我忽然覺得劉老師沒有那么可怕了。

友善與兇橫。劉老師課余時間喜歡和我們湊在一起。一開始我們見到劉老師過來，都會一哄而散，乖乖地回教室。路上遇見劉老師甚至會躲著，故意繞道走。但劉老師似乎喜歡堵著我們和我們拉家常，讓我們有機會見識到在課堂上看不到的劉老師和善的另一面。漸漸地我們的膽子也大起來了，甚至“有一些任性，還有一些囂張”，直至冒犯到師道尊嚴，但劉老師似乎全不在意。劉老師外貌酷似老外，又教我們思想政治，我們私下里就喊他老人家“馬克思”。記得愚人節時，我們故意惡作劇地在他的后背貼上一張寫有“馬克思”的字條，劉老師似乎渾然不覺，但在離開教室前，他對我們狡黠地一笑，敏捷地把字條扯掉，并表示謝謝同學們的鼓勵，一定好好學習馬克思的優秀品質。原來他早就知道我們的小把戲！還有一次年級編排節目，我們把劉老師那不安分的、隨時會劍拔弩張的發型比作毛筆，引起哄堂大笑，劉老師好尷尬哦。事后，劉老師也把那位創意者好看的發型比作拖把，以示“報復”。但如果我們班級膽敢有惡性違紀行為，劉老師就會大發雷霆，狠狠批評班干部，懲罰違紀同學。此時，在兇神惡煞似的劉老師面前，我們大氣都不敢出，惶惶然如墜地獄。總之，凡是對學習不利的事情都會激起劉老師的暴風驟雨。因此，我們學會了做事適時有度，既能夠玩得痛快，又能夠學得開心。

劉老師真的是一名很“厲害”的老師，他的班級管理智慧常常令我們嘆為觀止。劉老師自己常常開玩笑說學生和他產生矛盾和對抗是家常便飯，但大家都知道，所謂的“對抗”，頂多也就是學生跟他鬧鬧小脾氣。

劉老師曾說過，退休之后將會到祖國的邊遠山區支教，實現他的一個夢想。也許，十幾年后的某天，我們在某個偏僻山區旅游時，會偶遇劉老師，那時，我會將中學時沒有拍完的這部“老班”的DV繼續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