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堂體驗:換個角色讀學生

中圖分類號：G623.56文獻標志碼：B文章編號：1673-4289（2012）04-0041-03

一

初冬的天氣已經帶著絲絲寒意。北京京燕飯店的禮堂里一場別開生面的數學課——北京市小學數學教師的以“如何讀懂學生”為主題的研討活動，正在進行著。

火熱的場面與室外的天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40多位看似教師模樣的“大學生”坐在小學生的課桌前，像炸開了鍋似的熱烈地爭論著、交流著、比劃著。老師們正在轉換角色做學生，經歷學生的學習過程，從而了解學生在學習中的心理狀態和各種需求。我，有幸成為了這個模擬課堂中的授課老師。

二

活動剛開始，當我說到今天的培訓是由在坐的老師們做學生和我上一節數學課時，坐在前面幾排的老師“哇”的一聲站起來就往后面走。我趕緊拉住幾位老師開始勸說。老師們硬著頭皮、忐忑不安地又坐回了原位。后來，在吳正憲老師的開導和動員下，老師們終于將我面前的幾十個座位坐滿了。

上課前，我將課中要用的學具發到他們手里。他們好奇地翻看著紙袋里的學具，忽視了我這個老師是否準許他們動學具了。經過我一番組織教學后開始上課了。我的第一個問題是：“在小學階段，你們都學習了長方體和正方體的哪些知識？”或許大家對舉手的動作已經有些生疏了，或許因為后面還有幾百雙眼睛在盯著，或許頭腦中還在搜集信息希望答得更加完整，十幾秒鐘過去了，課堂上鴉雀無聲。隨著第一個同學的舉手，僵局終于被打破了。我趕快鼓勵了這位第一個發言的同學。在她的帶動下“大學生”們稍稍忘卻了一些緊張和羞澀，開始互相呼應、補充著所回答的問題。

隨著以小組為單位比賽插長方體和正方體的活動的開始，“大學生”們逐漸進入了狀態，他們每個人都動手參與，并且相互幫助和鼓勵，以至于我在終止比賽時，連續說了幾遍“請同學先放下手中的學具”都無濟于事，他們還沉浸在沒完成的任務當中。在聽課老師一片哄笑聲中，他們意識到應該遵照老師的要求行事了，極不情愿地放下了沒有插完的長方體和正方體，進入了對本次活動的小結和反思階段。

接下來，隨著一個個有挑戰性問題的拋出，課堂氣氛越來越濃烈，情緒越來越高漲，時而鴉雀無聲，每個人都在靜靜地思考；時而高潮起伏，爭先恐后地回答問題。他們被有趣的數學問題牽動著，他們有解決了某個問題后的欣喜，有迫切想表達自己觀點的渴望，有因考慮不完整的遺憾，也有回答錯誤之后的不安。他們已經忘卻了教師的身份，真的成為了一名學生！隨著“同學們的表現非常出色，今天這節數學課就上到這里，下課！”的聲音，教室里又是一片寧靜，仿佛還沉浸在問題中。當聽課老師的掌聲響起，他們才逐漸轉回自己的角色。

三

在短短40分鐘的教學互動過程中，給了上課老師和聽課老師們真實、鮮活的經歷與體驗，有緊張、有驚喜、有激動、還有笑聲。其中，最值得我們深刻解讀的，又是什么呢？

【鏡頭一】聽到了尊重：“我提三點建議！”

師：課前我提三點建議：1.可以不記筆記，只需要積極地思考；2.老師講的是教材以外的，有一定難度，提問后想討論不必請老師允許；3.不要緊張，回答問題站、坐均可。

學生緊張的表情稍稍松弛，紛紛收起聽課本。

【解讀】這里的“建議”沒有傳統課堂里經常聽到的“老師要求；回答問題必須舉手；不能交頭接耳”之類的警告。教者把“約法三章”變成了“三點建議”。這不是說法上簡單的換詞，而是觀念上深刻地更新。“要求”意味著命令、執行，師生之間是“管與被管”的關系，學生只是被動地接受、執行老師的指令，壓制著自己的想法，久而久之也就沒有了自己的個性和主張；“建議”意味著尊重、協商，師生之間是平等、民主的。它仿佛在告訴學生：“老師說的并不都符合實際。老師尊重你的意見，只是給你提供選擇。究竟如何選擇，請你自己來作出決定。”老師的“建議”，讓學生聽到了“尊重”。

【鏡頭二】可貴的好奇：“誰讓你動學具了？”

師：同學們，今天我們的課上也有動手實踐和小組合作。現在，我把學具發給每個小組。

老師邊說邊把裝在信封里的學具分發給學生。

學生們紛紛打開信封，想看看到底裝些什么。

師：（環視課堂）我讓你們動學具了嗎？

學生驚奇。有的趕快放下手里的學具，有的將紙袋拿到桌下改為悄悄地捏，有的根本沒有聽到老師的問話還在專心地看。

師：（走到一個學生面前）為什么要動？

生1：好奇。

生2：我們渴望探究！

師：在上課時如果有學生這樣做，你會怎樣？

生3：生氣、肯定批評、一定會制止。

【解讀】“我讓你們動了嗎？”這句話出自我們的教師之口不知有多少遍，我們似乎沒有感覺到這句話有什么不當之處。當親身經歷并體驗好奇心被制止后，方知做學生的酸甜苦辣。

在實際教學中，我們總是向學生提出這樣或那樣的種種規定，總是給學生劃定一道道禁令。今天，當我們成了學生后，不也是和學生一樣嗎？一個小小的圈套——將學具放在紙袋里，然后再追一句“讓你動了嗎？”使老師們理解了學生為什么很多時候不惜遭受批評或指責也要違反規定的心態。

好奇是每一個人的天性，是對新事物、新知識的一種渴求。只有我們換位地思考，蹲下來看學生，才能真正地了解學生的想法和需求。

【鏡頭三】希望被認可：“第一個，真勇敢！”

師：請大家回憶一下，在小學階段我們都學習了長方體和正方體的哪些知識？

學生長時間的鴉雀無聲，坐在第一排中間的一位同學終于舉起了手。

師：你是這堂課回答問題的第一個，真勇敢！

生：（自信地，不慌不忙地）一是長方體和正方體的特征，二是……

師：這位同學回答得非常完整，而且語言簡練有序。真好！

學生臉上洋溢著驕傲的微笑。接下來她的表現越來越出色，基本上每個問題她都要舉手回答。

【解讀】“真勇敢！”簡單的三個字，學生從“怯怯生生”變成了“大大方方”。“你的回答完整，而且簡練有序！”同樣是簡單的肯定，又讓她從“惶恐”變得“自信”，以至于整節課都在躍躍欲試，試圖爭取更多的表現機會。

這說明什么？說明每個人都有被關注和被認可的需要，都有渴望成功和實現自我價值的需要，而學生的自信就是在這一次次成功中建立的。

【鏡頭四】本能的保護：“老師，別讓我說！”

師：請各小組用手中的學具插一個正方體，兩個不同類型的長方體，看哪一組完成得最快。

老師話音剛落，學生們迅速動起手來，5分鐘過后老師喊停。

師：哪一組插好了，請說說是怎樣完成的。

只有一個年輕的小伙子舉起手中的圖形向老師示意，并大方地講述自己的心得。

師：5分鐘過去了，為什么那么多組沒有完成，誰來說一說問題出在哪了？

學生們的眼光“唰”地往下看，不敢看老師，生怕被叫到。

老師走到一位深深地低著頭的同學身旁，示意她說說想法。

生：（快速地擺手，面色通紅，急切地）老師，別讓我說！

【解讀】“老師，別讓我說！”這是發自學生內心的懇求，也許她是真的不夠明白，也許她還不知道答案，也許她是怕說錯了，也許是缺乏勇氣。所有的“也許”都是怕帶來老師的批評、同學的嘲笑。這是極強的自尊心的表現，是渴望他人尊重和自我尊重的表現。

自尊是一個人重要的心理品質，是一種尊重自己、愛護自己的心理需要，這是一條高壓線，是我們老師不能觸及和傷害的，如果學生感受到沒有了自尊，沒有了面子，再有意義的事情，他們也會拒之門外。因為，課堂是展現自我的空間，所以學生的每一次舉手都需要一份勇氣。當他不想說時，我們就讓他再想想，或給以引導、啟發，或給以鼓勵、肯定，期待著他的手重新自愿地舉起。

【鏡頭五】動手做一做：“給我個蘿卜就好了！”

師：下面一個問題更具有挑戰性，一個正方體截一下它的面，可能會是什么形體？

學生們興致勃勃地開始討論起來，有的畫圖、有的在學具上比劃著，有的睜大眼睛在腦海中想象著。老師巡視著，不停地跟大家交流著答案。

生：（對來到她身邊的老師悄悄地說）要是給我個蘿卜就好了！

【解讀】“給我個蘿卜！”聽起來多么簡單的要求。然而對于今天的學習內容，這個蘿卜太重要了。一個蘿卜切一切，一個篩子轉一轉，就把抽象的問題直觀化了，難以理解的問題就淺顯化了。由于數學學科的抽象性和學生認知規律的直觀性，就使得數學學習更加強調“做中學”。

然而，學生這簡單的要求有時被看成是一種奢望，長久站在講臺上的老師們，每天問著自己早已知道答案的問題，覺得學生想一想，“認真”地想一想就可以做出來，艱苦思考被老師們看成只要“認真”就可以了。殊不知，今天老師學習也要動手做一做才知道。

四

真情互動、生動自然的體驗式培訓，給了教師們震撼和沖擊。原來教師也不敢當學生；教師跟學生一樣也有好奇心；教師也不敢回答問題；教師學習時也需要動手操作。

在教師的身上看到了學生的影子，在教師的心里流淌著學生的感受。在學習活動結束之際，教師才真正理解了這次研修活動的內涵。

一、如何進行學生研究

首先，為什么要研究學生？其實，我們不難找到答案。以學生為本，為了學生的長遠發展是新課程體系價值觀的具體表現；缺乏對服務對象的研究是無效的研究。學是教的根基，只有關注學生學習需求的教學，才有助于發揮學生的主體性和培養學生的獨立學習能力及學習責任感，才能促進學生的自主發展。

其次，怎么研究學生？較之其他一切研究學生的方法而言，將心比心、換位思考、對學生達成一種共情式理解，是我們研究學生中最為根本的“求真”之法。“模擬課堂”的研修方式就是讓教師換位思考，親歷學生的學習過程。通過換位才能夠推已及人，才能真實了解學生的想法，才能真正體現“教”是為“學”服務的，這樣師生之間才能有心靈的對話。

最后，研究學生的收獲是什么？40分鐘的“模擬課堂”帶給了教師們當“學生”的激動。原來，學生有著各種各樣的需求：好奇心——“偷看”學具，成功欲——比賽爭先，自尊心——不會答時生怕被老師“抓住”，成就感──會答就高高舉手，輕松——說錯了也不會挨“批”，有趣——發現數學的神奇，探索——希望解開更多的難題，希望得到更多的智慧……關注學生的發展，關注學生的情感、需求，這不只停留在一句話上，需要教師用心體驗，用教學去滿足。這樣，我們奉獻給學生的才是有生機、有內涵、有價值的教學。

二、如何進行教師研修

一個教師怎樣才能快速地成長？首先，他要受到外界的“刺激”，在刺激的作用下開始反思，有了反思才能知道自己的現實專業需求，有了需求才能去想辦法獲得，這個“獲得的過程”就是老師進行研修的過程，那么這些“需求”就是我們研修的內容。

“模擬學生課堂”讓教師們感受了一回當學生的滋味，帶來的認識和體驗“刺激”了他們，教師們突然發現自己并不了解學生，自己有的時候還不如學生。于是，教師們認識到由于種種原因，我們并沒有沉下心來了解學生，沒有靜下心來研究學生的需求，這是我們教學研究中的缺失。教育的高度取決于教育者對教育對象了解的深度，看來，讓教師回到原汁原味的學生課堂，也不失為一種有效“研究學生”的研修策略。

（作者單位：北京教育學院崇文分院，北京 1000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