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的蘋果

剛上完課，我就走出校門，急切地想找個地方快點填飽我饑腸轆轆的肚子。

中午的陽光和煦溫暖，輕柔而又略帶慵懶地灑在地上。街上人頭攢動，一片繁華景象。在熙攘的人流中，夾雜著幾個異樣的身影。

就在肯德基的門口，站著一個中年人。頭發(fā)灰白，膚色黝黑，衣衫襤褸，褲子的下半段像是被野狗咬過，露出臟兮兮的右腳，而他的左腿是殘缺的。膝蓋以下部分不知被什么東西給截去了，褲管被打了一個松松垮垮的結，在殘肢下一來一回地晃動。他就這樣站著——準確地說是倚在肯德基大紅色的門框上，遠遠看去像是一塊狗皮膏藥，無力地貼在門上。他左手扶著一根木頭的支架，支撐著身體不讓自己滑倒，右手捏著一只油膩膩的搪瓷碗，伸向來往的食客。

我走進大門，他的身形單薄，比我都矮半個頭。一見我走近，就把碗向我伸來，右手上下抖動，抖得碗里的零錢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伴隨那聲響的還有他嘴里聽不懂的方言。我抬起頭，看見他的臉，不由得一陣厭惡，扭頭快步走進店里。

吃飯的時候，竟還在想著那個身影，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殘疾乞丐，但我總無法理解他們?yōu)楹我x擇用這種方式度過自己的人生。尤其是見證過那么多身殘志堅的人在一個個選秀節(jié)目上的出色表現(xiàn)，讓我更瞧不起那些乞討者。你們至少還有雙手，還能勞動，還能創(chuàng)造價值，為何就這樣急于放棄自己的人生？劉偉失去雙手照樣贏得他人的尊重，為什么你卻不行？無數(shù)的詰問氣泡般從我的腦海冒出，為什么？我不知道答案。

我從包里翻出一本雜志，一邊嚼著薯條，一邊翻看。突然一行黑體字印入眼簾。“世上每一個人都是被上帝咬過的蘋果，都是有缺陷的人。有的人缺陷比較大，是因為上帝特別喜歡他的芬芳?！蔽覝喩硪粋€激靈，不知從哪來的一股悲憫情懷沖撞著我，讓我有一種想把這句話指給門口那個乞丐看的沖動。我當然不會這么做，只是默默地理了包，向門外走。走出店門，那個乞丐已經(jīng)不在門口。四下張望，我看見他的身影逆向徘徊在洶涌的人流中。此刻的他，又像一塊沾滿苔蘚的礁石矗立在茫茫大海中，行人像海水般從他兩邊分開又合攏。我看見他渺小的背影和路人厭惡的神情。我突然為自己剛才的所思所想感到羞愧。我是一個幸運健全的人，我又怎么懂得他的感受？身殘志堅者固然有之，流落街頭、貧困潦倒的殘疾人也不在少數(shù)，在孤立無助與各種歧視下，他們或許只能在冷漠與蔑視中度過終生。而我卻無視他的痛苦與凄涼，以健全人的姿態(tài)高高在上地俯視他，自以為掌握著真理，輕率地否定他的人生。其實我不過是一個只從自己角度去考慮別人感受的蠢貨罷了。他的缺陷是外在的，而我的缺陷是內(nèi)在的，這才最致命。

我又想到了那句話。“世上每一個人都是被上帝咬過的蘋果，都是有缺陷的人?！笔堑?，每一個人。

他是上帝的蘋果。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