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為,先生的人生,是本色的人生。
閑暇時分,我總愛拿些詩詞向先生請教,按理說我應該喊他老師,可他說既然是談古論文,那就應該喊他先生。也罷,就隨他吧。
先生的人生,是富有文學氣息的本色人生。先生教了近四十年的文章,現在賦閑在家,卻依然對古文有著近乎狂熱的愛。記得是幾年前的一天,還是個小學生的我去先生家玩。先生見我,倒也熱情,剛與我在客廳寒暄兩句,就拉著我進了書房。先生的書房不算大,卻書影重重。既讓人感受到唐宋明清的詞韻,也讓人聞到了巴金、老舍著作的馨香。那時我年少,對書根本沒有興趣,便拋下先生,去撥弄先生書桌上的文竹。沒過多久,先生便開始踱步吟哦:“若夫日出而林霏開,云歸而巖穴暝,晦明變化者,山間之朝暮也。野芳發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陰,風霜高潔,水落而石出者,山間之四時也。”我知道這是歐陽修的文句。他又吟杜詩道:“一去紫臺連朔漠,獨留青冢向黃昏”。我自感無聊,不一會便沉沉睡去。醒來之時斜陽已下,只見師娘雙手叉著腰訓斥先生又忘了去買菜。先生只是呵呵笑著,不時朝我做個鬼臉。那時候,我便以為,先生的本色人生,是文學的人生。
先生嗜酒,打小我不解,后來也明白了先生一碗酒、一卷書的淡泊。先生喝酒,是一定要用碗裝的。他說,只有拿起碗,大口喝酒,才能讓他與屈平與賈誼心意相連。我最初印象里的先生,便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一邊喝酒一邊唱詞。柳永、易安的詞唱起來自是好聽,可先生不唱。他只喜歡龍騰虎躍的稼軒詞。有的有調,沒調的先生自己唱調,倒是自得其樂。在陽光下,在河岸邊,先生都邊喝酒邊放歌,全然不顧四周人們指指點點。我以為,這便是先生的本色人生,豪邁不羈的人生。
先生還愛游歷。一年中的大半年,先生是不在家的,東走走、西轉轉。先生只愛一個人旅游。他說這樣能讓他想起以前的李白仗劍出長安。先生走到哪,寫到哪,一枝筆,伴他風風雨雨。先生的文字,我拜讀過不少,真似那豪氣沖天的阮籍,洛陽打鐵的嵇康。這也不過是先生的本色人生,隨緣自適的人生。
從前先生教我古文的歲月,從我單薄的青春里打馬而過,穿過紫堇,穿過木棉,穿過我所有的悲喜和無常。這一路上,先生用他自己的人生教會了我成長,教會我如何走今后的路。先生的本色人生,教會了我本色做人。
心中有感,作此文,距我與先生第一次相見已七年。
(指導教師:王新霞)
李震
寫人需要靈魂的傾注。看似漫不經心,如細雨濕衣、閑花落地,實則處處呈現智慧。
開篇扣住題目:“先生的人生,是本色的人生”,同時立下一篇之根本。“文學人生”一段,通過書房所見所聞來體現。“一碗酒、一卷書”的細節寫出了“豪邁不羈的人生”,呈現文學的陶醉狀。游歷隨緣,筆耕不輟,字里行間洋溢著沖天豪氣。這一切的一切,都有“形象”的刻畫,因而生動;都有性格的理解,因而真切;都有精神的張揚,因而大氣。
文筆非常瀟灑,瀟灑中善于經營。整體框架清楚,前后照應,細針細線,提示人生的情景,表現了一種獨特的生命情調和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