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不是“思想”的對立面

馬建明：Nodelman先生，最近發生的一件事，讓我這個語文教師感到有些煩惱。事情是這樣的。我的女兒正在讀四年級，她參加了年級的作文競賽，要寫一件難忘的事。她寫的是《吃燒烤》，內容大致是這樣的：

暑假的一個晚上，爸爸說，他有一篇文章發表了，剛寄來了稿費，應該好好慶祝一下。我聽了甭提有多高興啦!

我們在外面轉了很長時間，也沒轉到一家令人滿意的飯店。爸爸介紹了許多飯店，媽媽都說不行，不是說這家太臟了，就是嫌那家太熱了。這時，爸爸說：“一個同事告訴我，有一家韓國燒烤味道很好，怎么樣?”我們齊說：“好!”

到了這家韓國燒烤……我找呀找，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空位置，就坐了下來。……我也要了各種各樣的肉串。菜都上齊了，可我們是第一次來吃，還沒有經驗，不知該如何下口。聽了服務員的講解，我們才明白應該怎么做。……最后，一串串黃燦燦的肉串烤好了，蘸一點芝麻等配料，就可以品嘗啦!我急不可待地拿起一串，放在嘴里咬一口，香噴噴的，麻滋滋的，辣乎乎的……那種滋味真是好極了!

回家的路上，我想，下一次再來吃，我就有經驗了，于是我又盼著爸爸能經常發表文章……

Perrv Node]man：你的女兒非常可愛!

馬建明：哈哈，我也這么覺得。沒想到生活中一件平常的小事，竟然讓她產生了創作的激情。那濃濃的生活氣息，那真切的情感體驗，那樸素的語言表達，那天真爛漫的靈性，讓初步進行課程改革研究的我感到十分欣慰。我鼓勵她拿給媽媽看，誰知道她媽媽竟然批評了她。

PerrV Nodelman：我很贊同你對這篇作文的評語!這樣的作文為什么會被批評呢?

馬建明：孩子的媽媽說，這篇作文立意上不夠積極，因為積極的事一定得是有意義的，刻骨銘心的，給人以啟迪的。孩子在文章里寫“不是說這家太臟了，就是嫌那家太熱了”，她媽媽認為不能很好地宣傳自己的家鄉；結尾也沒有點題，應該加上“生活水平真是一天比一天好”，這樣作文才會有分量。

Perrv Nodelman：我明白了，你看重的是作文的“表達”，而你的妻子卻看重“思想”。其實，表達和思想是文學作品的兩項基本功能；但是，對于許多人，尤其是中國的老師和家長們來說，作文中表達快樂的部分就是沒有思想的部分，也就是沒有意義的部分。很多成年人認為，孩子們無論是閱讀還是寫作文，都是為了“學習”，所以他們讀到的、寫到的，都應該具有思想意義。一旦作品有了思想意義，孩子們就會在學到思想意義的同時從作品中獲得表達的快樂。

馬建明：這種“有思想就有快樂”的觀點我絕不贊成。過去，我們的作文教學在立意上片面強調思想性，往往造成孩子脫離生活實際編造一些虛假的東西。孩子不能有感而發，這不僅封閉了孩子的心靈，而且壓抑了寫作時的創造性樂趣。

Perrv Nodelman：我在《兒童文學的快樂》一書里強調的基本原則就是：快樂不是思考的對立面——思考本身就是一種快樂，而且快樂能夠被思考。更進一步，我們相信，快樂應該被思考。

馬建明：說得真是太好了!我不但要鼓勵女兒繼續堅持自己的寫作方式，還要在今后的教學中進一步引導學生表現自我，盡情地抒發自我情感，敘述親身經歷，描繪內心世界，在寫作中融入自我的感受與體驗。這樣才能讓孩子們真正體會到寫作的樂趣，真正從作文教學中獲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