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中的驚奇

這是一本什么書？

還記得2012年1月號“好書架”欄目給大家介紹過的《造夢的雨果》嗎？這本書是作者塞茲尼克為小朋友們繼續創作的一部“姊妹篇”。和《造夢的雨果》一樣，它也運用了獨創的圖文敘事法，講述了另一個精彩的故事。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構思？

很多年前，塞茲尼克在參觀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時，暗暗決心將來要把這個神奇的地方放進自己的故事里。后來，在創作《造夢的雨果》時，他看了一部講述美國聽障文化的紀錄片，深受感動，由此激發了創作欲望。這本書不但能讓我們見識博物館的神奇，還能幫助我們了解聽障人士的世界。正如作者所說，它是“一份喜悅、一項挑戰，以及一道等待拼湊的謎題”。

這是一個怎樣的故事？

這個故事最神奇的地方，是它同時沿著兩條線發展。一條以文字為主，講述1977年一個叫班的男孩的故事；另一條以圖畫為主，講述了1927年發生在女孩羅絲身上的故事。隨著文圖交錯進行，你會發現這兩個孩子原來都有聽力障礙，他們的身世都和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有著某種關聯。到最后，兩位主角相遇，兩條故事線合二為一，所有的謎團都解開了……

三月舉行葬禮過后，班以為自己可以隨時回家，畢竟從阿姨家走過去只有八十三步的距離。可是時間越久，他越怕走進自己家的前門，因為媽媽再也不會在門的另一頭迎接他了。

湖畔的房子不多，阿姨家和他們家是彼此靠得最近的兩棟房子。班懷念家里雜亂的舒適感——小桌子、不成套的椅子、舊時鐘、媽媽仔細剪下來并貼在冰箱上的嘉言名句、她喜歡的復制畫、散步時在湖邊和鎮上撿到的生銹齒輪和輪子跟其他有趣的東西、他們的唱片收藏、石壁爐、在火石小徑找到的珍貴糜鹿角，當然還有他們的書，多得連書架都塞不下了，就在房子里到處堆放著。

班想，如果阿姨和姨父把他的房子賣掉了，他的東西會被怎么處理？媽媽的東西又會如何？什么人會住在那里？也許他可以把所有的東西都搬到客人住的那棟小屋。幾個表姐弟還小的時候，只要小屋沒有客人住，他們就會跑到里面玩，把小屋想象成巫婆的城堡或海盜船。小屋靠近湖邊，只和他們的房子相隔九十米，感覺上卻自成天地，遠遠離開成人的世界。現在回想起來，這些都仿佛是前世發生的事了。

阿姨和姨父的爭執平息了，樓下走廊的時鐘傳出午夜鐘響。班睡不著，他把手伸到床底下，拿出紅色的塑膠手電筒，還有藏在床底下的木頭盒子。

盒子的大小和數學課本差不多，棕色的盒面泛著光澤，摸起來相當平滑，盒底貼著柔軟的綠色絨布，盒蓋上有狼的浮雕。這是鎮上的一位工藝師傅做的，去年，班的媽媽買來當做圣誕禮物送給他。木盒、手電筒和兩個裝滿衣服的行李箱，是班搬到羅比房間時帶來的所有東西。

班打開手電筒，伸手摸索著放在地板上的褲子，從褲兜里掏出一把鑰匙，打開木盒正面的小銅鎖，然后用手一一撫摸放在里面的小東西。

他用硬紙板隔出許多小方格，每一格放～樣東西。這些小東西當中，有奇形怪狀的小樹枝、他的最后一顆乳牙、他的朋友比利在學校后面找到的小塑料游戲零件——比利總是笑他喜歡撿垃圾，還有一只烏的頭骨，以及一種叫做疊層石的化石，是他在火石湖畔的小山脊健行時找到的。放在右下角格子里的，是兩顆小小的、凹凸不平的灰石頭。班拿起其中一顆，放在手心打轉。他把石頭拿給媽媽看的時候，媽媽告訴他這種石頭叫做“噴出物”，和他們居住的這一整個區域一樣，都是大概

二十億年前，由于隕石撞擊湖對岸的加拿大而造成的。

從那時起，班就迷上了星球和外層空間，媽媽帶他到她服務的圖書館，找出所有關于夜空的書給他看。他坐在媽媽橘色的大書桌旁，當時桌上的文件和書堆得比他還高，他找到了一張由大熊星座指向北極星的圖表。北極星是小熊星座最尾端的一顆星，書上說，幾世紀以來，迷路的旅人都靠這顆星找到路。當他把這本書拿給媽媽看的時候，媽媽對他說：“如果你迷路了，只要找到北極星，它就會領你回家。”

媽媽露出微笑，用手指著書桌旁的布告欄。這面布告欄不像家里的冰箱，這里只貼了一句名言。

班大聲地念出來：“我們都在溝渠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由于媽媽是鎮上的圖書館管理員，班早就習慣被書上的名言包圍，很多名言他都不太了解。不過，這一句特別讓他覺得奇怪。

他想了想，想不出個所以然，于是問：“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媽媽笑了，聳聳肩膀。

他很確定媽媽一定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可是媽媽喜歡讓他自己想出答案。

“這是一位天文學家寫的嗎？”他問。

她又聳聳肩，班知道答案就在眼前，就藏在媽媽的眼睛后面，卻捉摸不著。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班閱讀了媽媽替他找來的所有關于星星的書，還說服她，讓他把房間漆成黑色。他在鎮上的百貨商店買了一些會發出熒光的星星，貼在自己房間的墻上和天花板上。他把大熊星座、小熊星座和北極星直接貼在床的正上方。讓班更驚喜的是，媽媽挪用了緊急基金里的錢，為班買了一架舊望遠鏡。他把望遠鏡擺在窗子旁邊，每天晚上睡覺之前，都要透過它看一看夜空。有一次，比利來他家，看了所有跟太空有關的東西，然后對他說：“噢，我知道了，你是外星人。”班和比利一起笑了。從此以后，每當他用望遠鏡觀看星星，心里總是這么想：我是外星人。

班把這顆凹凸不平的灰石頭放回木盒的小方格里。他又想了一會兒那句名言，猜測媽媽對那句話的看法，不過當他一取出盒上的鳥頭骨，剛才的思緒也隨之消逝無蹤了。這顆頭骨是某個周末和媽媽在火石小徑散步時發現的。他用手指頭順著光滑的頭蓋骨摸到了鳥喙的尖端。媽媽要他研究這顆頭骨是屬于哪一種鳥的，他查出來是連雀。班翻遍了媽媽圖書館里所有的鳥類圖書，現在他可以光憑鳥的骨骼，就能分辨出二十三種不同的類別。在一本介紹明尼蘇達州的鳥類圖鑒中，碰巧提到了杜魯斯博物館和館內的鳥類骨骼收藏。“媽媽，我們可以去嗎？才四小時的車程。”班問。媽媽只是把馬尾辮綁緊，說她會考慮看看。班讀的關于博物館的珍藏介紹越多，就越想去杜魯斯。班向媽媽懇求了好幾個月，有一天她終于對班說：“去杜魯斯，是你今年夏天想要的生日禮物嗎？”

“太好了！”班激動得差點跳到空中。

“先不要太興奮，我們再看看。”

班揉一揉雙眼，仿佛想把所有關于杜魯斯的憧憬都抹掉。他把鳥頭骨放回木盒里，回想起放學后在圖書館度過的那些時光，他在那里閱讀鳥類和外層空間的書籍，并且做功課。如果發生意外的那一天他不是生病在家，而是在圖書館就好了。他一定可以幫助媽媽，至少他會看到路上的積雪和薄冰，并且提醒媽媽系上安全帶。他真希望時光可以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