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2月27日,美國洛杉磯傳來了一個舉世矚目的消息:中國建筑師王澍榮獲2012年普利茲克建筑獎。這個獎項被譽為建筑界的“諾貝爾獎”,1979年由美國人杰伊·普利茲克和妻子辛蒂發起,之前,中國人從未獲得過該獎項。王澍的得獎,實現了零的突破,從此世界建筑殿堂上,在理查德·邁耶、貝聿銘、丹下健三等熠熠閃光的建筑大師姓名之后,將鐫刻上一位中國人的姓名。
在歐美處于絕對權威的建筑界,王澍之所以能夠異軍突起,贏得廣泛贊許,是因為他的作品扎根本土,并展現出深厚的文化底蘊。正是這種中國特色,令世界眼前一亮。如今,王澍可謂意氣風發,但鮮有人知的是,他曾一度沉寂十年。
王澍1981年考入南京工學院(現東南大學)建筑系。學生時代的王澍,頗富才華卻桀驁不馴。有一次,他在街上擺了兩個油桶,自稱“裝置藝術”,這一驚人之舉,招致了行人的不安,還驚動了警察。好在導師齊康教授及時趕到,才化險為夷。畢業論文答辯時,他將論文題目貼滿墻壁,齊教授勸他:“你這樣貼出來,小心論文通不過呀。”他不聽,反而口出狂言:“如果說中國有現代建筑師,那只有一個半,半個是我導師,一個就是我。”這句話得罪了不少評委,所幸齊教授背后力挺,答辯才得以順利通過。齊教授之所以特別器重王澍,主要是欣賞他身上的兩種特性:一是不注重利益,對專業熱愛;二是勤于思考,不人云亦云。齊教授認為,王澍天賦異稟,假以時日,應該是有大成就的人。因此,在畢業前夕,師生二人進行了促膝長談,齊教授特別叮囑他:“切忌急功近利,要守得住寂寞,多思索,多體驗,厚積而薄發。”
王澍畢業后,進入浙江美術學院研究所,從事建筑、環境研究工作。當時,改革開放大潮洶涌,全國各地大興土木,建筑師在市場上十分走俏,很多同學抓住機遇,獲得了不菲的收入,而王澍卻恪守師訓,遠離熱鬧,日復一日地與圖案和文字為伴。期間,他把主要精力用來夯實自己的文化底蘊。他熟讀康德的《形而上學導論》,默背《世說新語》,從白居易、李漁等傳統詩詞中獲取營養,去感知那已遠去的中國傳統之美,把對文化的理解融入設計理念中。他時常感到,內心有一個聲音在召喚他——去承襲與發展華夏建筑的獨特韻味。那段日子,不斷有朋友勸他:“現在有許多項目很賺錢,你竟然還閑在西湖邊觀賞風景。”王澍心動過,但一想到導師的教誨,一想到自己的志向,便堅守了下來。當大家拼命賺錢的時候,他卻花了很多時間來反省。在心性的滋養中,王澍漸漸形成了自己的建筑觀:“在做建筑師之前,我首先是一個文人,建筑只是我的業余活動。比建筑更重要的是一個場所的人文氣息,比技術更重要的是樸素建構手藝中,光輝燦爛的語言規范和思想。”
隨著中國的城市化進程提速,西方建筑思潮和模式讓很多國內建筑師頂禮膜拜,傳統建筑精華與美學盡遭遺棄。對此,王澍頗有微詞:“在中國,有很多美麗的城市,然而他們把一切都破壞了。他們建造起寬闊的道路系統,每一個街區都給開發公司建造高層住宅,把紐約、洛杉磯、拉斯維加斯融合在一起,那就是上海。”王澍希望能有所作為,摩拳擦掌地想出山,但齊教授的話再次在耳邊想起。他暗暗咬牙堅持,既然火候還不夠,那就再沉幾年。就這樣,畢業后的整整十年里,他沒有建一座房子,放棄了很多唾手可得的賺錢機會,一直扎根于文化的吸收與探求中,扎根于最基本的實踐與探求中。在此期間,他常常與工匠們在一起工作,在真實的建造中獲取經驗;充分發掘建筑材料的可再利用和經濟實用性,從各地的拆房現場收集了700多萬塊不同年代的舊磚棄瓦。這些積累,終于成就了《瓦園》的驚艷出世——2006年威尼斯雙年展上,他用6萬片舊城拆遷回收的青瓦、3000根竹子,幾乎在全手工的狀態下造出了一個800平方米的建筑《瓦園》。憑借獨特的建筑風格,一經推出立刻引得嘖嘖稱奇,陣陣喝彩。《瓦園》的成功,令王澍聲名 鵲起,同時更加堅定了他的建筑理念:扎根本土,將中國傳統的山水、自然元素融入現代建筑。
此后,王澍一發不可收拾,蘇州大學文正學院圖書館、中國美院象山校區、寧波歷史博物館等系列經典建筑相繼問世。真金不怕火煉,這些作品,漸漸拉開了世界的眼簾,讓西方的建筑權威人士毫不吝嗇地將普利茲克建筑獎破天荒地頒給了中國人。得知自己獲獎后,王澍表示:“我突然意識到那沉寂的十年多么重要,看來真誠的工作和彌久的堅持一定會有某種結果。”
當今中國,無論創業還是學術領域,許多人都在追求速成,尋找成功的捷徑,處處充滿浮躁。王澍的成功提示我們,真正的成功要學會沉下去,沉得越久,將來或許才能飛得越高。
編輯 家英宏 xjjyh_326@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