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幾個要好的女同事聚在一起,天南地北地開玩笑。不知是誰說到了情感話題,梅很嚴肅地說:“每次在大街上看到很親熱的中年男女,我就會懷疑他們的關系。現(xiàn)在這個世道,年輕人肯定會表現(xiàn)親密,老年人一般也會相互攙扶,而像我們這般年齡的,都是各走各的,誰還會牽著手,更不要說挽著胳膊了!”
我一笑,不緊不慢地說:“那可不一定,你問問我們的秋姐姐,她和老公是怎么走路的。”
五十歲的念秋臉一下子紅了,泛起幸福的光芒:“是的,每次出門,他都會很自然地把手伸出來,我也習慣了牽著他的手。特別是過馬路,我要不牽著他的手,都不敢過馬路。”
聽了念秋的話,梅很落寞地說:“我們去外地旅游的時候,他會牽著我,可只要一回來,他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怎么也不肯牽我的手了。”
我憂傷地說:“唉,我們是在外地也不牽!上次去上海,南京路上那么多人,他只顧自己一個人往前沖,我怎么都趕不上,后來就走丟了。等我好不容易趕上去,看見他站在前面等著我,卻不肯回來找我。”
余下的人,只是無言以對。我們,離牽手的日子好像已經(jīng)很遙遠了,遙遠到不曾有雙手緊扣過的記憶。
于是,滿座嘆息:中年人都怎么了?
念秋很理解地對梅說:“我想你老公是因為已經(jīng)有了地位和身份,為了自己的面子,所以必須把溫情藏起來。”梅的老公是一家大型企業(yè)的老總,很有權勢。我卻突然想起愛江山更愛美人的溫莎公爵對辛普森夫人說:“與你在一起,遠勝于擁有王冠、權杖和王位。”那一份溫情,是不是他最高貴、最永久的“面子”?
蘇薇老公這些年一個人在外奔波,回到家最愛說的一句話就是:“累啊。”蘇薇說他老公已經(jīng)被各種擔子壓得失去了最初的熱情。于是,她不再希冀往日的浪漫,只是默默在家承擔起所有家務,成了一個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可是蘇薇知道,老公如果能握著自己不再柔若無骨的手,她一定會給予老公面對一切的最強勁的動力。
靜妮默默地聽著大家七嘴八舌,卻不說話。靜妮老公是一家民營企業(yè)的中層管理人員,應酬猶如家常便飯,對靜妮早已缺少了往日的激情。靜妮最后傷感地說:“即使不再企求他胸中涌起澎湃的激情,我也希望牽著他的手,這樣,我就依然可以體味曾經(jīng)相濡以沫的幸福,永遠血肉相連的溫情,我就可以相信,我們曾經(jīng)相愛過。”
還有我的先生,當年曾經(jīng)用木板子釘了小盒子,給我寄過月餅。現(xiàn)在,他卻有根有據(jù)地說:“咱是中國人,習慣了委婉含蓄。”我想他一定記得《詩經(jīng)》里那自然、真誠、大方的表白,直露又不失含蓄:“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這是否才該是中國人骨子里最感人的浪漫?
仔細想來,關于牽手,其實有著很美麗的詮釋。
最浪漫、最優(yōu)雅的莫過于“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了,只一執(zhí)手,便是把終身全數(shù)托付;蘇芮的那首《牽手》,曾經(jīng)打動了多少人的心;臺灣高山族平浦人,甚至把成了婚的夫妻稱為“牽手”。牽手,多形象的稱呼啊,漫漫人生長路,夫妻不就是牽著手,相扶相持走過的嗎?兩雙渴望溫暖、渴望幸福的手,緊緊握住的,是偕老的誓言,相伴的溫情。
然而,不知道什么時候,上有老下有小的重擔,事業(yè)家庭的種種壓力,磨滅了我們曾有過的激情,當青絲換了白發(fā),當額角不再光滑,當眼眸不再清澈,當曾經(jīng)纖細的雙手變得粗糙,當曾經(jīng)輕盈的身子日漸遲緩,最需要牽住的雙手,卻不再有觸摸的溫暖。雖然裝作不在乎,卻多么希望你聽見:“所以牽了手的手,來生還要一起走。所以有了伴的路,沒有歲月可回頭。”我真的很愿意,安心牽了你的手,今生的路,我們一起走。
可是,你為什么不再愿意牽著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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