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是fine之地。Fine在英語里是雙關語,既有“美好”之意,也有“罰款”的意思。而在新加坡,這兩層含義恰巧對立統一在一起,因為“美好的東西大都是罰出來的”。
朋友從新加坡回來,我去機場接他,發現他眼睛都氣綠了,說那個國家簡直是個罰款俱樂部,什么花園城市,把他的錢都罰沒了。上公廁沒沖水竟罰了500新元——剛從“隔斷”出來,管理員竟算命似的算準了進去,最后認定:沒沖水!一泡便便的代價竟然是2500元人民幣(1新元約合5元人民幣)!他氣得狠狠地吐了一口濃痰。
不料,又被當場活逮——姑念初犯,罰了1000新元。一口痰啊,5000元人民幣!他都被罰瘋了,8000塊錢,原來想著買塊表的啊,都說新加坡的表便宜?,F在看來,新加坡的濃痰比手表貴多了,彼國法律視痰如仇,隨地吐痰,第一次處1000新元罰金,第二次處2000新元罰金,第三次處5000新元以上罰金。五五二十五,一口痰最高價為2.5萬元人民幣。
上了空敞的公交車,郁悶了,想抽根煙,不料,又有人站出來了:“公交車上抽煙,最高可罰款新幣1000元!”這回,他趕緊求饒。
這還讓人活嗎?回到上海,他立馬覺得,還是“吾國”好啊,休說在公交車或出租車上抽煙,就是被國民千咒萬罵的地溝油,聽說過廠商被罰破產的嗎?真想去廣場狂舞一次,彰顯吾國的“自由”——因為在新加坡,在公共場合跳舞居然要罰5000新元!
聽了他的感慨,我沒有附議,相反,覺得“該”!新加坡是fine之地。Fine在英語里是雙關語,既有“美好”之意,也有“罰款”的意思。而在新加坡,這兩層含義恰巧對立統一在一起,因為“美好的東西大都是罰出來的”。
所謂“自由”,從來就不允許隨地吐痰、便便,嚴罰就是要你長點記性,學學新加坡的峻法,徹底改觀“社會液態化”有什么不好,諸如“食品投毒”“老毒蟲倒地誣人”一類的傷天害理,處以鞭刑又怎么樣?就拿抽煙來說,我給他講了在臺灣的親身經歷——
從西門町夜市出來,我們叫了一輛計程車。一上車,我的同伴——一位企業老總,很自然地就叼起了煙。
沒想到,司機馬上發飆了,說:“先生,對不起,車上不能抽煙!”同伴不屑理他,伸手摁下了車窗玻璃。司機還是不依不饒,說:“先生,你再抽煙我就停車了?!蓖橛X得詫異,說:“我已搖窗啦,還咋的?”那司機也不搭話,打足方向盤就靠邊停車,說:“請你把煙掐了?!蔽夷峭橹链诉€以為在他的大上海,發威說:“你再啰唆,我下車了!”
說著作勢要走,孰料司機非常禮貌地說:“先生,您請自便吧。”
我們愣了好久,又招呼了一輛。
這次是個大叔,60歲左右。上了車,我的同伴猶豫了一下,還是掏出了香煙。剛點著,大叔就發飆了:“哎,這位先生,不要抽煙了!”朋友沒有搭話,繼續抽了一口,那車居然又徑直向路邊靠去——又要靠邊停車了。朋友慌了,怕又要我們“自便”,便趕緊掐了香煙,大叔和藹地說:“不抽就好啦。”我乘機問他:“大叔,這里的出租車怎么禁煙禁得這么嚴啊?是不是有督察抽查你們???”
大叔笑笑,說:“督察上來都不動聲色,聞到煙味就罰款,而且是重罰。被罰一次,我們基本上一個月都白干了。不過我們都自覺啊,大家一起反對乘客抽煙,大家都不顧損失,大家就都沒有損失啦!你想想,只要所有司機都情愿承擔(你下車走人的)損失,那還有誰敢抽呢?”
“那抽煙到底為什么招你們恨呢?”我問。他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說:“也不是恨香煙,我也抽煙,但是在出租車上絕對不可以抽!不公平嘛,你知道不抽煙的人上來聞到煙味有多么難受嗎?抽煙的人走了,后果卻要后來的人承擔,對不抽煙的人不公平嘛!”
“臺灣社會也有丑陋面,”大叔說,“但是要說公德心,確實比內地好,你們城市的硬件好,但公德心(軟件)不好,說這話,別生氣啦!”
夜幕下的臺北,我們靜靜看著窗外洶涌的車流,沒有惡鬼似的爭道奪位的喇叭聲,沒有刺得眼生疼的大光燈,更沒有突然橫插一杠的“插檔車”,在交通燈的指揮下,所有的車匯成了發光的大河靜靜地淌著。
拐進臺北的上海路,車在黑暗中行駛,我們很久很久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