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望上學

我曾經被芬蘭教育深深吸引，以致最后選擇辭職帶兒子到芬蘭求學。現在，當我看著以前那個恨不得假期能無限延長的孩子如此盼望著上學，我也陷入了思索：究竟是什么魔力在吸引著我的孩子呢？本期繼續刊載。

以人為本，孩子的事情無小事

第一次參加家長會，校長介紹了芬蘭的教育體制。她提到的最頻繁的一個詞匯就是“公平”！在公平的前提下，芬蘭土地上的每個適齡兒童，不論國籍，不論身體健康狀況，都擁有受教育的權利，6歲上學前班，7歲入小學，一直到九年級，學費、教材、營養午餐全由政府埋單。假如上學路程超過5公里，政府還必須提供交通補貼。有的邊遠學校，學生每天上學放學都乘坐政府付費的出租車。

這個北歐小國，人口大約有530萬，僅提供九年基礎教育的學校就超過3500所。我們定居的萬塔市屬于赫爾辛基大行政區，是萬塔機場的所在地。全市人口數量不足20萬，提供九年基礎教育的學校有29所。兒子所在的河濱小學是一所一年級至九年級的完小，這樣的學校在萬塔市有6所，均衡分布在不同地區，其他的學校根據當地生源情況設置，有的只是一年級至四年級，有的是五年級至九年級，也有的是七年級至九年級……每一個片區都有若干相互銜接的學校，以方便學生就近入學。學校之間只有規模大小的區別，即使北極圈里只有二三十個甚至十幾個學生的學校，師資配置與首都赫爾辛基也沒有什么不同。餐廳、室內運動館、圖書館、醫療設備，一個都不少，老師同樣擁有碩士以上學歷和教師資格證書，切實保證了每一個孩子都能得到同等水準的教育。

在這樣的體制保證下，涉及孩子的事情無小事。聽過這么個笑話：到芬蘭人家里做客，家庭成員介紹的排序依次為：孩子、女主人、狗和男主人。未成年人既被視為弱勢群體予以法律保護，也作為獨立個體得到充分尊重。在學校里，“兒童優先”原則更是體現得淋漓盡致。芬蘭國慶日前，YLE電視臺要來兒子所在班級錄制主題為“多元文化”的電視節目。因為涉及孩子的肖像權，老師特地發放通知，征求家長的意見，不愿意在電視上曝光的孩子，可以拒絕采訪。孩子的學習成績、身體健康狀況都屬于隱私。學校校醫向我了解兒子的疫苗接種和疾病史，第一句話就是：“如果你認為有必要，在場其他兩位老師可以回避，或者我們另外約時間單獨談。”

尊重的心態決定了師生交往的姿態。學校里，學生都有自己的鞋柜，進了教學樓就要換鞋子。不過，我幾次去學校參觀，看到大多數學生都只穿著襪子在樓道里跑來跑去。學生沒有校服，高年級男學生有留長發、戴耳釘的，女學生涂脂抹粉的也不少。老師們卻不以為意，理由是：“我們都是這樣過來的，沒關系。”兒子初到新環境，很好奇，喜歡在校內東游西逛看熱鬧，其他班的老師都主動跟他打招呼。一段時間之后，兒子可以跟我數出一串老師的名字，驕傲地宣稱：“他們都是我的好朋友！”

幸福教育，老師眼里無好生差生

入學兩個月后，班級老師約我談話，希望根據兒子的實際情況，商討一份專門的教學計劃。謙虛是咱中國人的美德，所以，一開始我就很客氣地表示，兒子來芬蘭不久，芬蘭語不如其他同學，英語聽說能力也比較弱，請老師們多多幫助。班主任Sara立刻制止了我。她說：“Bingheng（兒子的名字）非常優秀，芬蘭語水平在兩個月中飛速提高。每個學生的家庭背景都不一樣，相互比較對孩子太不公平！”不公平嗎？我認識一對海歸夫妻，從美國回到北京，女兒進入當地小學讀書。兩周之后，老師就把這夫妻倆叫到學校猛剋一頓，原因是他們的女兒第一次數學測試只考了40多分，嚴重拖了全班的后腿。海歸夫妻被罵得灰溜溜的，回家后痛定思痛，給女兒請了家教，自己也輪流上陣輔導。等到期中考試，女兒數學得了86分。夫妻倆高高興興地去參加家長會，沒想到又被老師批評得灰頭土臉，因為全班平均成績是89分！

“學習只是孩子生活的一部分，”Sara老師誠懇地對我說，“我們最關心的是，這段時間以來Bingheng感到快樂嗎？作業嫌不嫌多？與同學相處有沒有困難？他有沒有交到好朋友？冬天要到了，日照時間短，要加強室外鍛煉，想不想參加體育俱樂部？有沒有需要老師幫助的地方？”在幾位老師關切的目光下，有一瞬間，我的眼眶濕潤了。兒子曾經對我說，在國內時，如果一次數學測驗得了100分，下一次得了96分，老師就會批評說退步了；如果這次得了85分，下回考了100分，老師可能會說成績不穩定，學習不踏實。不管怎么努力，好像都達不到老師的要求。而在芬蘭，老師眼里沒有好生差生，沒有嘲笑，也沒有訓斥，這樣的學習，多幸福啊！

更讓兒子感到幸福的是來自老師的賞識和信賴。去年11月底，學校的音樂老師聽Sara介紹兒子鋼琴彈得不錯，就來詢問他有沒有興趣參加圣誕聯歡會，為全校師生演奏鋼琴曲。兒子滿口答應，報了兩個曲目。音樂老師連聽都沒聽，當場跟兒子擊掌，就算說定了。可從那以后到演出前3天，音樂老師都沒再來找過兒子。我打電話詢問老師，是不是兒子理解錯了？老師回答：沒有錯，我們都相信Bingheng一定會做到最好！聯歡會當天，我去學校觀看了演出。高大的圣誕樹閃爍著柔和的光芒，兒子坐在樹下的鋼琴前演奏著《D大調卡農》，鎮定而充滿自信。

以人為本的教育理念、寬松愉快的學習環境、融洽和諧的師生關系，這才是芬蘭教育吸引學生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