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妍拖著疲憊的腳步,走出單位。最近單位事特別多,她加班已經成了常態。路過一個蛋糕店,謝妍想著回家還得做飯,不由得頭痛,干脆進去買了一斤蜂蜜蛋糕,想當下午飯吃。
回到家,剛打開門,燈就亮了,謝妍大吃一驚,看到兒子楊小龍正沖著她壞笑。一天的疲憊被沖淡了,謝妍驚喜地問兒子:“小龍,你怎么會在家?什么時候回來的?”
“媽,我中午就回來了。今天我們學校放假一天,明天要交校服費,我就順便回來看看你,同時拿錢。”
謝妍忍不住問:“那你怎么不打個電話啊?”
楊小龍回答:“我這不是想給你個驚喜嗎?誰知道你加班,這么晚才回來。”
謝妍一攤手:“你看你,不打電話,家里也沒菜,單位事多,我加班晚了,才回來,買了斤蛋糕想當晚飯吃。”謝妍拿起蛋糕嘗了兩口,眉頭就皺起來了。這蛋糕泡打粉放得過多,味道有些怪怪的。謝妍想,連泡打粉店家都要放得過量,那么蛋糕里的其他添加劑會不會也很多?這么想著,再加上現在的食品實在不安全,謝妍便說:“扔了,不吃它了,咱們娘兒倆下館子去。”
他們走到小區門口,看到一個瘦骨嶙峋的老婆婆,正在小區垃圾箱里撿拾垃圾,老婆婆看上去弱不禁風。楊小龍說:“媽,要不我們把蛋糕給她吧?”謝妍想了想,同意了。老人欣喜地接過蛋糕,跑到墻邊蹲著吃開了,狼吞虎咽,看樣子她餓極了。
第二天一早,楊小龍早早回學校了。謝妍八點去上班,路過小區垃圾箱不遠處,看到一群人圍在那里議論紛紛,她好奇地探頭去看。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大吃一驚。墻角被撒上了一條石灰粉線,周圍的人說,昨天有個老婆婆死在了那里,聽說是吃蛋糕吃死的,警察正在調查這件事。
謝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單位的,一整天精神恍惚,腦子亂成了一團。那蛋糕也太邪門了,她和兒子本來是好意,才把蛋糕送給老婆婆吃,哪知道這一吃,就把她的命給送掉了。如果公安機關追查起來,她脫得了責任嗎?
下午回到家,電話突然響了。是鄰居李斌打來的:“謝小姐,今天早上的事,你應該都知道了吧?”謝妍心里一緊:“什么事?”“別裝了,就是那個老婆婆。謝小姐,如果不是你的那個蛋糕,她也不會死啊,這可是一條人命啊……”說到這兒,李斌就把電話掛了。
謝妍癱坐在沙發上,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她離婚多年,一個人艱難地撫養著兒子,為了培養兒子獨立自主的能力,她把兒子送到了收費昂貴的私立學校,自己省吃儉用地供著兒子。而現在突然發生這樣的事,如果自己有個三長兩短,兒子怎么辦呢?
當天晚上,李斌就上門了。他悠閑地坐在沙發上盯著謝妍:“明人不說暗話,我來的目的,我想你也知道,咱們進臥室談吧。”說著,李斌色迷迷地起身,拉著謝妍到臥室,把她按到了床上。謝妍掙扎著、抗拒著……
突然間,李斌停了下來,盯著她說:“你不愿意,是吧?”謝妍不說話,篩糠一般抖成一團。
李斌突然說:“我這個人最不喜歡勉強別人,既然你不愿意,我就不強人所難了,不過……”李斌陰森地說,“破財免災的道理你總該知道吧?”謝妍聽了,跳了起來:“我給錢,我給你錢,說吧,你要多少?”李斌伸出五個指頭,比了比。
謝妍急急地從抽屜里拿出給兒子準備的五千塊錢學費,扔給李斌。李斌數了數錢,這才慢慢悠悠地離開。
李斌走后,謝妍冷靜了下來,明白這是個無底洞。這種事電視電影和書報上看得太多了,可真的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恐懼。果然不出謝妍所料,李斌似乎吃定了她不敢反抗,經常來騷擾她,如果不從,就讓她掏錢。她四處借債來滿足這個“魔鬼”,可這個“魔鬼”的胃口越來越大。
一個月后的一天,李斌再次把謝妍按在了床上,欲行不軌,但他說謝妍愿意出錢也行,這次給他五萬塊,就放她一馬。
“別忘了,你可是個殺人兇手……”李斌慢悠悠地說著。“兇手”二字刺激得謝妍失去了理智,她摸到早就準備在枕頭下的刀,發狂地向李斌捅去,同時失去理智般地喊著:“你才是兇手,你才是殺人兇手……”
看著倒在血泊中的李斌,謝妍不敢相信自己竟殺了人。她突然想到了很多:蛋糕她和兒子都吃了一點,只是因為泡打粉放得過多,有點夾口,并沒有其他的異常,為什么老婆婆吃了會死?再者,這件事又怎么偏偏只有李斌一個人知道?
李斌在敲詐她的過程中,每次都用語言來刺激她、逼迫她,每次對她圖謀不軌,卻沒有一次真正做到。按理說,在那種情況下,他就是強占了她的身體再逼她拿錢,她也沒有辦法,但李斌沒有,他只是一步一步給她造成巨大的心理壓力,逼著她走向崩潰。最重要的一點是,李斌是一個男人,而且個子不低,而在她瘋狂地捅向李斌時,李斌并沒有閃躲,輕易就被她殺死了,整個過程也太順利太容易了吧?
謝妍以故意殺人罪被判了無期徒刑。深牢大獄里,謝妍心死如灰,在獄中麻木地服著刑。偶爾,她也會想到兒子,不知道他的情況現在怎么樣了。想到這里,謝妍就淚如雨下,她恨那斤蛋糕,不但她的一生,還有她的兒子,全都毀在了那斤蛋糕上。
墻內墻外兩重天,時間很快過去了一年。這天,有獄警傳喚謝妍,說有親屬來會見她。謝妍很奇怪,除了兒子,她還有什么親人呢?難道是前夫來看她了?疑惑間,她跟著獄警來到了會客間。
讓謝妍感到意外的是,來的不是別人,竟然李斌的妻子周曉娟。
謝妍以為她是來興師問罪的,不料,周曉娟卻很愧疚地說對不起,他們一家都對不起她!還說,一定要救她出去。
謝妍不明白周曉娟為什么會這樣說。聯想到一年前的那件事,她越來越覺得古怪之處太多了。
很快,謝妍的案子被提了出來,并翻了案。原因竟然是周曉娟給警方提供了一份證據,將事件的真相揭露了出來:一年半前,李斌一家陷入了空前的困境里,因為家里的裝修材料有問題,李斌的女兒患上了白血病。沒過多久,妻子也被查出患了胃癌……兩個人都需要動手術,耽誤不得,而家里一直依靠李斌一個人的工資維持,困難重重。那天,李斌回家時正好看到謝妍和兒子把蛋糕送給那個老婆婆,第二天在老婆婆死亡現場他又看見謝妍神情不安地匆匆離去。敏感的他捕捉到謝妍的恐懼心理,借機對謝妍進行了一次次的敲詐。同時,他已經為自己買了一筆豐厚的保險,受益人就是自己的妻女。
那個老婆婆的死,法醫鑒定了死因。那天她可能是很久沒吃東西,太餓了,拿到蛋糕蹲到墻角就開始狼吞虎咽。因為吃得過急,當時也沒水,她的食道老化,蛋糕卡在喉嚨里,被噎死了。可惜謝妍那段時間背負著重大的精神壓力,精神恍惚,一直不知道事實真相。李斌死后,保險公司調查了一番,沒有發現什么問題,于是賠償了周曉娟一筆錢。
李斌最先敲詐謝妍的錢,給周曉娟做了胃切除手術,同時給女兒交納了部分醫療費。一年后的今天,周曉娟的女兒最終還是抵抗不過病魔的折磨,離開了人世。周曉娟心如死灰,心里覺得愧對謝妍,于是來翻案。
面對謝妍,周曉娟低下頭:“這一切,我也是在丈夫死后,才從他的遺書中知道的,我不愿意也不敢相信,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為了女兒,我一直沒敢說明真相……可如今,我女兒也離我而去,我……”
謝妍被無罪釋放了,可她卻只想大哭一場,她恨透了李斌一家,人性真是自私啊,李斌可以為了自己的妻女,而把她害得如此慘。周曉娟也為了自己的女兒,明知真相卻故意隱瞞,直到女兒不在人世,才承受不了良心的折磨,坦白了一切。
恢復自由,謝妍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兒子現在怎么樣了,還在學校繼續上學嗎?這一年的時間,她幾乎沒和兒子聯系過,于是謝妍風塵仆仆地趕到了兒子所在的學校。
謝妍看到兒子,眼淚刷地就掉下來了,兒子仍然好好地待在學校,不知道他是通過什么樣的手段自食其力,他才16歲啊。
“媽媽對不起你!”謝妍哭了,把這一年多來的愧疚都夾在眼淚中流了出來。
不料,謝妍的兒子聽了她的話后,很吃驚,他說他根本不知道媽媽坐牢去了。有個女人打電話給他,說他媽媽有事出國一段時間,無法照顧他,委托那女人來照顧他。于是,他每個月仍然能從自己的卡里取到生活費,上學期的學費,也是那女人打到卡里的。
謝妍愣了,怎么會這樣?
通過兒子提供的電話,謝妍很快把幫助她兒子的那個女人查了出來,那女人不是別人,竟然是李斌的妻子周曉娟。
謝妍驚呆了。謝妍對周曉娟的所有恨意,在那一瞬間瓦解了。周曉娟也只是為了她的女兒啊,她能體會到一個做母親的心!
但想想這一年半來的荒唐經歷,謝妍還是禁不住淚如雨下,腦子也亂極了,她該對李斌和周曉娟的行為做出怎樣的評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