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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沖突理論:一種身份認同危機下的意識形態

2012-04-13 13:48:05張文濤
山東社會科學 2012年3期
關鍵詞:文明文化

張文濤

(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歷史研究所,北京 100004)

文明沖突理論:一種身份認同危機下的意識形態

張文濤

(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歷史研究所,北京 100004)

塞繆爾·亨廷頓說自己是兼具愛國者和學者兩種身份而從事研究的。由于愛國者本身是一個充滿復雜含義的詞匯,容易對學者的公正性與科學性造成侵蝕,加之亨廷頓呼吁西方世界團結起來對付中國和伊斯蘭世界,進一步強化了其立場的偏頗性,這恐怕是人們對他產生質疑的重要原因。中國學者的回應,觸及到了亨廷頓文明沖突理論的種種缺陷和弱點。如果說亨廷頓對中國的崛起與伊斯蘭世界的復興、拉美裔移民狀況的分析體現了一名學者的敏銳,那么所謂的“中國威脅論”、“伊斯蘭威脅論”、“拉美裔移民威脅論”則充分表明了他作為一名愛國者的偏見。《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與《我們是誰——美國國家特性面臨的挑戰》兩部著作,都是通過樹立敵人方式,以加強美國的身份認同為目的,實質是一種身份認同危機下的意識形態。聯合國呼吁抵制這種理論,值得引起人們高度重視。

亨廷頓;文明沖突;身份認同危機

近二十年來,似乎很少有社會科學領域的學者能如哈佛大學教授薩繆爾·亨廷頓(Samuel Huntington,1927~2008)這樣的影響力。他提出了一種引起不同國家、不同學科的無數學者為之糾結不已的理論——文明沖突理論。從美洲大陸到歐洲腹地,從伊斯蘭世界到東方世界,從尼羅河流域到恒河流域,數不清的政治學家、歷史學家、文學家、哲學家、社會學家或大力駁斥或為之喝彩。我們不僅要問,他是誰?他到底說了些什么?我們又如何能穿透文明沖突理論和種種討論引起的泡沫表象,對他——亨廷頓及其文明沖突理論有更為深刻的認識?

一、亨廷頓是誰?

他是誰,似乎不是一個問題。眾所周知的事實是,他是美國著名的政治學家。早年就讀于耶魯大學,后在芝加哥大學與哈佛大學獲碩士與博士學位。1950~1959年在哈佛大學政府系任教。1959~1962年任職于哥倫比亞大學。1963年回到哈佛大學,直至2008年去世,歷任哈佛大學政府學講座教授、國際事務中心主任、政府學系主任。他曾擔任過美國國防部等部門的顧問,1977~1978年在卡特政府時期擔任過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安全計劃小組的負責人。1987年當選為美國政治學會主席。主要著作有:《士兵與國家》(The Soldier and the State:The Theory and Politics of Civil-Military Relations,1957)、《共同防御》(The Common Defense:Strategic Programs in National Politics,1961)、《變化社會中的政治秩序》(Political Order in Changing Societies,1968)、《第三波——20世紀后期民主化浪潮》(The Third Wave:Democratisation in the Late 20th Century,1991)、《文明的沖突與與世界秩序的重建》(The Clash of Civilizations and the Remaking of World Order,1996)、及《我們是誰——美國國家特性面臨的挑戰》(Who Are We:the Challenges to America's National Identity,2004)。毋庸置疑,這是一個標準學者的經歷。

1951年杜魯門總統因為麥克阿瑟將軍不服從指揮而解除了其職務。亨廷頓感覺到這件事實際上提出了一個大問題:在一個信奉自由主義的民主社會里,國家究竟應該與代表著保守主義的軍隊建立一種什么樣的關系?在1957年出版的《士兵與國家》中,亨廷頓提出,只有保守主義才能給職業軍隊帶來活力。這本書一出版就引來評論不斷。一個批評家指責這本書有軍國主義色彩,讓人聯想起墨索里尼“信仰、服從、戰斗”的口號,將亨廷頓描述為三流的墨索里尼。

20世紀60年代后期,亨廷頓撰寫過一篇長達百頁的關于越南戰爭的報告,提出了在南越推行合村并寨的“戰略村計劃”,并抨擊當時美國政府的戰略。哈佛大學一些激進的學生在得知消息后,占領并焚燒了他在哈佛大學的辦公地國際事務中心,有人甚至在他的寓所門口涂上了這樣的標語:“戰爭罪犯居住于此。”在這些過激的學生看來,他是支持戰爭的罪犯。

學生們攻擊他,教授們也不例外。這其中就有著名的語言學家、麻省理工學院的教授諾姆·喬姆斯基(Noam Chomsky)。在1969年出版的《美國強權和新官僚》一書中,喬姆斯基認為,得到聯邦政府資助的政治學研究是罪惡。他寫道,“當我們剝掉行為科學的術語外衣,我們看到暴露出來的殖民地公務員心態,即相信自己國家的慈善以及自我世界秩序觀念的正確性。”他的靶子包括同在麻省的學者伊契爾·索拉·普爾(Ithiel de Sola Pool)和哈佛大學的薩繆爾·亨廷頓。喬姆斯基認為,像普爾和亨廷頓這樣的新官僚“在很大程度上就是越南戰爭設計者和執行者。因為參與計劃戰爭,大學在相當程度上已經背叛了公共信任。”①[美]阿蘭·沃爾夫:《教授參戰:喬姆斯基和他的孩子們》,吳萬偉譯,http://chinaelections.net/NewsInfo.asp?NewsID=124807.亨廷頓“文明沖突論”發表后,喬姆斯基再次祭起聲討的大旗。他說:“亨廷頓提出的為控制本國人民有必要制造錯覺的觀點,讓我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純粹的真理:理智的觀察者不應相信領導人們坦言的所謂善意。這些表白是世界通用的,內容也不難想象,但都沒有什么實質性的東西。那些罪大惡極的統治者如希特勒、日本法西斯、蘇哈托和薩達姆·侯賽因都曾用華麗動人的詞章來描繪自己崇高的目標。”②[美]諾姆·喬姆斯基:《失敗的國家》,白璐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9年版,第161、129頁。他感嘆:“研究人類社會時經常會遇到障礙,所以研究者必須撕開官方宣傳中的假象,那些制造假象的手段常與權力集中的過程如出一轍。”③[美]諾姆·喬姆斯基:《失敗的國家》,白璐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9年版,第161、129頁。在喬姆斯基等人看來,亨廷頓即使不是罪犯,起碼也是幫兇。

1986年,亨廷頓被提名加入美國國家科學院(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遭到耶魯大學著名數學家朗(Serge Lang)的帶頭抵制。朗根本不相信亨廷頓《變化社會中的政治秩序》一書中用數學方法論證后得出的結論,即60年代種族隔離的南非是“令人滿意的社會”。朗詳細考察了亨廷頓的論證過程,并專門到哈佛大學調查一年,此后得出結論:亨廷頓在書中所運用的數學方法幾乎都存在著科學上的錯誤,亨廷頓歪曲歷史記錄并使用偽科學的方法來支持自己的論點。亨廷頓沒有對他的數學論證提出強有力的反駁。朗的看法得到其他投票者的認可。后來亨廷頓雖然又一次得到提名,但再次被國家科學院拒之門外,終其一生也未能進入國家科學院。1998年,朗將這件事的前因后果寫入了他的著作《挑戰》中,該書的前222頁,便是亨廷頓的案例,題為《學術、新聞與政治:亨廷頓案例研究》。在朗等學者看來,他所從事的是“偽科學”(pseudoscience)。

亨廷頓的同行們有時也并不客氣。在他的最后一本書《我們是誰?》問世后,波士頓學院政治學家和社會學家阿蘭·沃爾夫(Alan Wolfe)曾發表評論,說《士兵與國家》、《文明的沖突》是現實主義的態度,而《我們是誰?》則顯然不同,充斥著道德的熱情,有時甚至近乎歇斯底里(bordering on hysteria)。④Huntington and Alan Wolfe,“Getting Me Wrong”,Foreign Affairs,Vol.83,No,5,(2004)pp.155 -159.亨廷頓去世后,哈佛大學學者埃里克·考夫曼(Eric Kaufmann)寫了一篇文章《亨廷頓的意義》,稱他是作為美國思想界精英中的“賤民”(pariah)而去世的。他的《我們是誰?》出版后,“進一步確立了他在哈佛及其他地方的賤民地位”⑤[美]埃里克·考夫曼《亨廷頓的意義》,吳萬偉譯,http://www.xschina.org/show.php?id=13079。。

為什么一個學者,卻不斷被人送上墨索里尼、罪犯、幫兇、偽科學、歇斯底里、賤民等這些帶有不敬甚至侮辱的稱號和詞匯?他是誰,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又的的確確成了一個大問題。亨廷頓曾對這個問題作過回答,他說自己是兼具一名愛國者和一名學者兩種身份從事研究的。愛國者本身是一個充滿復雜含義的詞匯,這恐怕正是人們對他身份容易產生疑問的原因,也是他不斷遇到麻煩的原因。

二、“文明的沖突”說了些什么?

毫無疑問,亨廷頓“文明的沖突”理論的時代背景是冷戰的結束。學者徐國琦有一段論述,說得非常清楚。他說:“1989年,世界進入所謂后冷戰時期,指導美國外交政策40多年的遏制戰略因此過時。冷戰時期許多熟悉的模式及規范應拋棄……許多學者及政客在1989年后……紛紛撰文,提出后冷戰國際關系模式的形形色色的解釋。其中影響最大的便是前國務院官員弗朗西斯·福山提出的‘歷史終結論’。歷史終結論是1989年西方朝野普遍存在的盲目樂觀心態的產物。”①徐國琦:《塞繆爾·亨廷頓及其“文明的沖突理論”》,《美國研究》1994年第1期。正如許多學者已經指出的那樣,福山的樂觀情緒很快被現實所擊潰。

在1993年《外交》季刊上的文章《文明的沖突》中,亨廷頓提出了文明沖突理論,并在1996年出版的《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一書中將之系統化。他所要“破”的一個重要對象,即是福山的“歷史終結論”及其他形式的普世主義學說。這構成了本書第一部分的主要內容。在亨廷頓看來,福山的結論“人類意識形態的演進的終結點和作為人類政府最終形式的西方自由民主制的普及,是歷史的終結”這一結論不符合事實。他說,冷戰結束時的和諧錯覺很快被下述情況所驅散:發生了大量的種族沖突和“種族清洗”,法律和秩序陷于崩潰,出現了國家之間聯盟和沖突的新模式,新共產主義和新法西斯主義開始復活,宗教原教旨主義得到了加強,俄國結束了同西方關系的“微笑外交”和“同意政策”,聯合國和美國沒有能力制止流血的地區沖突,一個正在興起的中國日益自我伸張。在柏林墻倒塌五年之后,世界比冷戰時代的任何五年都更頻繁地聽到“種族滅絕”一詞。一個和諧世界的范式顯然距離現實太遙遠,它不能對后冷戰世界作有用的指導。②[美]亨廷頓:《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周琪等譯,新華出版社2002年版,第12、55、63、87、102、141頁。他還批評其他形式的普世主義,如全球化和現代化。在他看來,普世文明的概念是西方文明的獨特產物。19世紀,“白人的責任”的思想有助于為西方擴大對非西方社會的政治經濟統治作辯護。20世紀末,普世文明的概念有助于為西方對其他社會的文化統治和那些社會模仿西方的實踐和體制的需要作辯護。總之,“普世主義是西方對付非西方社會的意識形態。”③[美]亨廷頓:《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周琪等譯,新華出版社2002年版,第12、55、63、87、102、141頁。他說的是不爭的事實,而且這一觀點使他看起來更像是西方社會的批判者,而不是維護者。他認為目前世界上存在八種文明:即西方文明、儒家文明、日本文明、伊斯蘭文明、印度教文明、東正教文明、拉丁美洲文明以及非洲文明。

如果僅此,我們并不懷疑他的學術立場。但亨廷頓進一步強調西方文明的獨特性,包括:古典遺產、天主教和新教、歐洲語言、精神權威和世俗權威的分離、法治、代議機構和個人主義。他自負地聲稱:“這些因素單獨來說幾乎沒有一個是西方獨有的。然而,所有這些因素的結合卻是西方獨有的,是它們賦予了西方獨特性。這些概念、實踐和體制在西方不過是比在其他文明中更普遍。它們至少形成西方文明必不可少的持續不變的核心的一部分。它們是西方之為西方的東西,但不是西方之為現代的東西。它們也在很大程度上是使西方能夠在實現自身和世界的現代化中起帶頭作用的因素。”④[美]亨廷頓:《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周琪等譯,新華出版社2002年版,第12、55、63、87、102、141頁。這就使得人們無法將他與其他西方中心論者作根本性的區分。

在對領土和人口、經濟產值和軍事能力等因素作量化分析后,亨廷頓得出結論:西方的影響在相對下降,從整體來說西方在21世紀的前幾十年仍將是最強大的文明,在此之后,它可能繼續在科技人才、科學研究和開發能力,以及民用和軍用技術革新方面處于實際領先地位。然而,其他權力資源的控制正日益分散到非西方文明的核心國家和主要國家。西方對這些資源的控制在20年代達到頂峰,爾后便無規則地但顯著地下降。⑤[美]亨廷頓:《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周琪等譯,新華出版社2002年版,第12、55、63、87、102、141頁。亞洲和伊斯蘭有時單獨地,有時攜手對西方國家表現出日益自信的自我伸張。⑥[美]亨廷頓:《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周琪等譯,新華出版社2002年版,第12、55、63、87、102、141頁。在打破普世論和面對文明均勢形勢下,他提出自己對于世界秩序的理解,即由于現代化的激勵,全球政治正沿著文化的界線重構。他還認為文明像部族和民族一樣,有其政治結構,文明的成員國是一個在文化上完全認同一種文明的國家,例如埃及認同阿拉伯-伊斯蘭文明,意大利認同西歐文明。一種文明也可以包括共有和認同其文化、但生活在由另一種文明的成員所支配的國家中的人。各文明通常有一個或幾個地方被其成員視為該文明文化的主要源泉或源泉。它們常常位于文明的一個或一些核心國家中,也就是說,位于該文明最強大的、文化上居中心的一個或一些國家中。在冷戰后的世界,各國作為成員國、核心國家、孤獨國家、分裂國家或無所適從的國家,而與各文明相聯系。⑦[美]亨廷頓:《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周琪等譯,新華出版社2002年版,第12、55、63、87、102、141頁。

亨廷頓認為,西方正在、并繼續試圖通過將自己的利益確定為“世界共同體”的利益來保持其主導地位和維護自己的利益。然而文明之間均勢的變化使得西方在武器擴散、人權、移民和其他問題上實現其目標變得越來越困難。西方國家的普世主義日益把它引向同其他文明的沖突。在亨廷頓看來,西方面臨的根本問題不是伊斯蘭原教旨主義,而是一個不同的文明——伊斯蘭,它的人民堅信自身文化的優越性,并擔心自己的力量處于劣勢。至于中國,中國的歷史、文化、傳統、規模、經濟活力和自我形象,都驅使它在東亞尋求一種霸權地位。這個目標是中國經濟迅速發展的自然結果。所有其他大國英國、法國、德國、日本、美國和蘇聯,在經歷高速工業化和經濟增長的同時或在緊隨其后的年代里,都進行了對外擴張、自我伸張和實行帝國主義。沒有理由認為,中國在經濟和軍事實力增強后不會采取同樣的做法。①[美]亨廷頓:《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周琪等譯,新華出版社2002年版,第255、230頁。二者相比,伊斯蘭的推動力,是造成許多相對較小的斷層線戰爭的原因;中國的崛起則是核心國家大規模文明間戰爭的潛在根源。②[美]亨廷頓:《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周琪等譯,新華出版社2002年版,第255、230頁。

三、中國學者的回應

中國學術界對亨廷頓的文明的沖突理論有著數量龐大的回應文章,基本圍繞文明、沖突、國際秩序三個主題討論,側重點各有不同。

第一個主題以強調文明的融合與交流為主,可稱為找缺陷型回應。湯一介認為,從歷史發展的總體上看,在不同國家、民族和地域之間的文化發展是以相互吸收與融合為主導。如果我們看中國文化的發展,特別是儒家文化在中國的發展,就更可以看到在不同文化之間由于文化原因引起的沖突總是暫時的,而不同文化之間的相互吸收和融合則是主導的。作者以佛教傳入中國的三個階段為例,說明中印文化交流史上,文化不是引起沖突的主要原因,相反常常是促進不同國家、民族間互相了解和文化發展的重要因素。③湯一介:《評亨廷頓的“文明的沖突”》,《哲學研究》1994年第3期。在另一篇文章中,他提出,在不同民族和國家之間,由于宗教信仰的不同、價值觀念的不同、思維方式的不同,可以引起沖突,甚至可以由沖突導致戰爭。但是,是否必然會引起沖突,能不能化解沖突,使之不因文化的不同而導致戰爭,這就需要我們從各個不同民族的文化中找出可以使文明共存的資源,用以消解不同文明之間可以引起沖突的文化因素。就中華文明而言,儒家的仁學為文明的共存提供了有積極意義的資源;道家的道論能為防止文明的沖突提供有意義的資源。④湯一介:《文明的沖突與文明的共存》,《北京大學學報》2004年第11期。劉靖華討論了文明的沖突以及相互影響。認為就文化適應性而言,一種文化或文明在與異質文化或文明發生交匯和碰撞時,既可能是沖突的,同時又在沖突中相互適應。沖突可以是一種表現形式,但文明間的建設性對話和相互創造才是更有意義的。亨廷頓將沖突的一面推向了極致,而對文明間的創造性和建設性的相互影響卻未置一詞。文明從總體上是趨于整合的,這種整合是在不斷變遷的過程中完成的。這樣的變遷相對于整合來說就有如一種“蛹體”,文明間創造性的生命互動就在這種“蛹體”中誕生。⑤劉靖華:《冷戰后世界沖突問題》,《世界經濟與政治》1994年第2期。杜維明認為,亨廷頓的這個論說本身的建構非常不成熟,事實上很多杰出的西方學者已經看到其中的破綻,即一種狹隘的二分法:不是進步的就是落伍的,不是文明的就是野蠻的,不是西方的就是西方之外的。這個提法問題太大,一是世界上沒有不受西方文化影響的地方,二是非西方地區同樣滲透到西方的各個領域。⑥杜維明:《文明對話的發展及其世界意義》,《南京大學學報》2003年第1期。潘光同樣認為人類文明發展史,就是不同的文明在競爭比較中取長補短,在求同存異中共同發展的歷史,這是不同文明間關系的主流。有時不同文明之間也可能發生惡性沖突,但主要是發生在不同文明背景的少數極端分子之間,而不是發生在不同文明背景的廣大民眾之間,而且這類沖突均源于深層次的政治、經濟和社會矛盾。盡管世界歷史發展進程受到文明因素,特別是宗教、民族、文化因素的影響,但純粹的“文明沖突”或是完全由文明原因導致的沖突都是不存在的。只有努力解決這些深層次的政治、經濟、社會矛盾,克服形形色色的偏見和誤解,積極促進不同文明之間的溝通、對話和交流,才能遏制極端主義的滋生。⑦潘光:《淺論世界歷史上的“文明沖突”與文明對話》,《歷史教學》2007年第5期。

第二個主題討論沖突為主,可稱為挖根源型回應。一種觀點是挖沖突的根源,即承認沖突,但認為沖突的根源不是文明,而是利益。張順洪認為,文明的沖突這樣的論點可以說只是解釋了沖突的現象,而不是實質。文化客觀上講是無辜的,文化沖突的背后隱藏著不同利益的矛盾,階級利益、民族利益、國家利益、國家群體利益。而各種利益集團之間的不平等則是沖突的主要原因。⑧張順洪:《我對文明沖突的初步理解》,《史學理論研究》1994年第4期。錢乘旦也認為,人類的沖突,歸根到底由利益引起。利益既有物質的利益也有非物質的利益。權力、信仰、社會地位、尊嚴、威望、文化享受等,都隨著文明的發展而成為利益的組成部分,但物質利益始終是基本的利益,即使在最典型的信仰沖突中,物質利益也是時隱時現地存在著。①錢乘旦:《文明的沖突和融合》,《探索與爭鳴》1994年第2期。另一種觀點是挖亨廷頓的思想根源,認為“文明的沖突”是一種別有用意的建構。如禾人認為,亨廷頓炮制不存在的中國威脅論與伊斯蘭威脅論,出于三個目的:首先是為西方大國保持和鞏固在亞洲和中東地區的支配地位服務,以所謂的威脅論作為他們進行政治、經濟、思想和文化干預的借口;其次是為美國等西方大國保持龐大的軍事開支和強大的軍力制造根據;再次是企圖借此挑撥周邊國家與中國的關系,遏制中國的發展勢頭。②禾人:《“文明的沖突”主宰當今世界?》,《山西大學學報》1994年第4期。徐國琦認為,在后冷戰時期,西方權力的傳統杠桿如軍事、外交等逐漸失去效力,其他國家正致力于國家建設,大力發展經濟,加強現代化建設。使西方國家普遍有一種失落感。因為西方經濟一直疲軟不振,雄風不再,只好利用抽象的“文明”沖突來批評他國。文明的沖突理論未能跳出冷戰思維模式的窠臼,冷戰術語“我們”與“他們”對立與亨廷頓所謂的“西方文明”與“其他”文明的沖突實乃同出一轍,并無軒輊。因此“文明沖突”論在理論上并無重大突破和建樹。③徐國琦:《塞繆爾·亨廷頓及其“文明的沖突”理論》,《美國研究》1994年第1期。李慎之認為亨廷頓的觀點值得重視,它們代表著一種深刻的恐懼。西方把現代化教給了世界,然而其人數卻在世界總人口中的比例越來越萎縮,不但已遠遠被非西方的人口所超過,而且除非發生常情無法預料的激變,還有最后被淹沒的危險。這樣的一個前景不能不使西方文明最敏感的衛士,如亨廷頓這樣的人從內心深處感到憂慮甚至恐懼。④李慎之:《數量優勢下的恐懼》,《太平洋學報》1997年第2期。趙世瑜認為,亨廷頓的立腳點是要西方國家加強自身團結,使在文化上接近西方的東歐和拉美盡快融入西方文明,促進和維系與俄羅斯和日本的合作關系,一致對付伊斯蘭與儒家文明。這種從自身利益出發的戰略格局劃分,未必不可能成為未來西方國家的戰略指南。⑤趙世瑜:《未來的文明與文明的未來》,《史學理論研究》1994年第2期。金燦榮的看法也類似。他認為從政治層面看,文明的沖突理論具有鮮明的政治特征,一是以西方特別是美國為中心的、排斥異己文明的西方中心史觀,二是基于斗爭哲學的、以尋找主要敵手為目的的冷戰思維定式。亨廷頓對非西方文明力量的戒備與恐懼,其心理基礎就是對內部問題的擔憂和缺乏信心,其出發點則是尋找外部敵人,以凝聚內部力量。⑥金燦榮:《文明的沖突理論的啟示意義》,《世界知識》1995年第9期。

第三個主題以討論國際政治秩序為主,可稱為有限肯定型回應。王逸舟認為,總體上看,在今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國際政治仍然會以國家關系及其同國際組織的關系為中軸,種族的、民族的、文明的差異只會使主權國家產生更多的裂變而不是使其消亡。從這個意義上講,文明間的沖突不會超過、蓋住或壓倒由社會制度、意識形態或實際的經濟、政治利益決定的國家間和地區間沖突。但亨廷頓以文明的歷史演進為主線,從當代國際政治中最令人焦灼的沖突現象入手,仔細辨別暴力對抗行為背后的民族情緒、大眾心理、文化特質、血緣標識、宗教基礎、認同層次、角色意識、地緣因素和歷史淵源,力陳國際政治沖突將受文明沖突左右的論點,開國際政治的“大文化”研究之先河。⑦王逸舟:《國際政治的又一種透視》,《美國研究》1994年第1期。鄺楊也認為,亨廷頓對文明和文化問題的強調是有啟發意義的。對于那些在狹隘的民族主義情緒和政治意識形態思維中糾纏得太久的人來說,變換一下視角,重新從文明的角度來觀察世界大勢,猶有必要。⑧鄺楊:《變動中的世界途徑》,《東方》1994年第1期。王緝思認為,把文明作為世界政治的重要因素加以研究,是完全必要的,有學術意義的。亨廷頓的問題是把文明提高到比民族、種族、經濟利益等等因素更為重要的位置,這就缺乏根據了。至于他一定要把世界各大文明的差異說成沖突,而且還是國際政治意義上的沖突甚至會引發戰爭,那就更加危險,誤導性更強。⑨王緝思:《文明的沖突理論戰述評》,《太平洋學報》1995年第1期。江宏偉認為,他創造了有別于“冷戰模式”的新的理論框架,打破了過去從政治、經濟、霸權的角度談論國際文化的舊格局,而將“文明”作為自己論點的核心范疇來界定當今世界后冷戰新格局,這有可能使我們擺脫一般狹隘的地區意識,以一種新的更大的跨國際語境來看待西方和東方問題。⑩江宏偉:《冷戰后美國外交的思維范式》,《社會科學評論》2006年第2期。以上都談到了亨廷頓在國際政治研究中引入文明視角的重要意義。不過徐國琦指出,這并非亨廷頓首創。著名政論家白修德(Theodore H.White)在1967年發表的一篇文章中就曾這樣說:“我們正陷于文明沖突。這種沖突也許會摧毀世界。其中干系最大的是兩種文明,即大西洋——地中海文明與太平洋——亞洲文明,它們分別以美國和中國為首。”曾擔任美國歷史學會會長的哈佛大學著名歷史學家入江昭(Akira Iriye)自1980年代初即嘗試從文化角度來透視國際政治,認為國際關系實際上是文化關系。他在1981年出版的《權力與文化》,以及1992年問世的《全球模式中的中國和日本》等論著都是在這方面探索的結晶。①徐國琦:《塞繆爾·亨廷頓及其“文明的沖突理論”》,《美國研究》1994年第1期。

應當說,以上各種論點及評論都非常有見地,觸及到了亨廷頓“文明的沖突”理論的種種缺陷和偏頗之處,但亨廷頓并未做出回應。與中國學者的理論分析不同,美國學者喬姆斯基稱之為幫兇,數學家朗斥之為偽科學,政治學家阿蘭·沃爾夫批評其近乎歇斯底里,他們的論證要更有力、更深刻,令亨廷頓幾無還手之力。

四、《我們是誰?》是《文明的沖突》的姊妹篇

我們可以暫時先擱置文明沖突的討論,不妨來看看亨廷頓晚年的其他作品。亨廷頓2004年出版的《我們是誰?——美國國家特性面臨的挑戰》是值得特別重視的另一部著作。這本可被視為《文明的沖突》姊妹篇的著作,當年便在美國《外交》季刊引發一場亨廷頓與沃爾夫的互相攻擊大戰。該書的中譯本于2005年出版,但沒有引起研究者的足夠重視。

我們說《我們是誰?》是《文明的沖突》的姊妹篇,是基于這樣一些理由:二者在設定的前提、論證邏輯、得出的結論以及應對策略上無本質區別,只不過討論的對象從國外轉移到了國內。

兩者都是從身份認同危機——旗幟的象征意義開始討論的。在《文明的沖突》中,作者這樣開始了敘述:1994年10月16日,7000名洛杉磯民眾在“墨西哥國旗的旗海下”游行抗議187法案。一些觀察者提出這樣的問題,為什么他們舉著墨西哥國旗游行,同時又要求這個國家給予他們免費教育?他們應當揮舞美國國旗。兩個星期后,更多的抗議者確實舉著美國國旗在街上游行,但卻是倒舉著。②[美]亨廷頓:《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周琪等譯,新華出版社2002年版,第4頁。在《我們是誰?》中,作者開篇便寫道:星條旗似乎成了一種宗教偶像,成了美國人國家特性/國民身份的一個主要象征,其意義之深更甚于別國的旗幟。從許多方面來看,美國到2000年時已不如此前百年間那樣舉國一體。在美國人各種特性/身份的旗桿上,星條旗似乎是處于降半旗的位置,而另外一些旗幟卻在更高處飄揚。③④⑥亨廷頓:《我們是誰?——美國國家特性面臨的挑戰》,程克雄譯,新華出版社2005年版,第4、142-148、216頁。

在對認同危機作夸張性描述后,作者設定了批判的目標。在《文明的沖突》中,批評的對象是普世文明。在《我們是誰?》中,批評的重點是多元文化。作者認為,多文化主義基本上是一種反西方的意識形態,是對美國核心文化的挑戰,可能導致美國陷于分裂。④亨廷頓:《我們是誰?——美國國家特性面臨的挑戰》,程克雄譯,新華出版社2005年版,第4、142-148、216頁。批判普世文明和多元文化作后,作者開始強調西方文明和美國文化的獨特性。在《文明的沖突》中,他從八個方面強調西方文明的獨特:古典遺產、天主教和新教、歐洲語言、精神權威和世俗權威的分離、法治、代議機構和個人主義。在《我們是誰?》中,他用全書近四分之一的篇幅分析美國文化的特性,其中特別強調盎格魯—新教文化對于美國國民身份/國家特性始終居于中心地位。

以上這些都是鋪墊性工作,并非兩本著作立論的主導思想。兩本書的核心都在于,在身份認同危機下樹立敵人,用新的意識形態維系國內的團結,在《文明的沖突》中是“中國威脅論”和“伊斯蘭威脅論”,在《我們是誰?》中是“拉美移民威脅論”。

作者并不諱言這一點。在《文明的沖突》開頭部分,作者引用了一段邁克爾·迪布丁的小說《死亡環礁湖》中的威尼斯民族主義煽動者的話:“如果沒有真正的敵人,也就沒有真正的朋友。除非我們憎恨非我族類,我們便不可能愛我族類。這些是我們在一個世紀之后正在痛苦地重新發現的古老真理和更加充滿情感的奢談。那些否定它們的人也否定他們的家庭、他們的遺產、他們的文化、他們的出生權,以及他們本身!他們不能輕易地得到原諒。”作者在引用完之后,意味深長地加上如此評述:“政治家和學者們不能忽視蘊含在這些古老真理中的不幸的真理。對于那些正在尋求認同和重新創造種族性的人們來說,敵人是必不可少的,而潛在的最危險的敵人會出現在世界主要文明的斷層線上。”⑤[美]亨廷頓:《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周琪等譯,新華出版社2002年版,第4頁。也許覺得在該書中說得還不夠直白透徹,在《我們是誰?》中,作者再次為樹立敵人的意識形態辯護。他說,“社會學理論和歷史表明,沒有外部敵人或對立面,容易出現內部紛爭。因此毫不奇怪的是,隨著冷戰的緩和及結束,美國和別的許多國家都有越來越多的人對國民身份之外的身份更加感興趣。沒有重大的外部威脅,國家對強有力政府和國民團結的需要也就降低了。”⑥亨廷頓:《我們是誰?——美國國家特性面臨的挑戰》,程克雄譯,新華出版社2005年版,第4、142-148、216頁。現實情況也正如作者所言,20世紀末民主制度失去了有分量的世俗意識形態對手,美國失去了與自己同等地位的競爭者。失去了意識形態,也就失去了目標。作者隨后寫道,查爾斯·克勞薩默在冷戰結束時說,“國家是需要敵人的。一個敵人沒有了,會再找一個。”對于美國來說,理想的敵人該是意識形態上與己為敵,種族上和文化上與己不同,軍事上又強大到足以對美國的安全構成可信的威脅。20世紀90年代對外政策論中的主要問題就是,誰可能是這樣的敵人。①[美]亨廷頓:《我們是誰?——美國國家特性面臨的挑戰》,程克雄譯,新華出版社2005年版,第217、212頁。這可以說是作者對“文明的沖突理論”寫作動機的最好說明。

如上文所述,在《文明的沖突》中,作者將中國的崛起與伊斯蘭文化的復興視為對美國的威脅。而在《我們是誰?》中,威脅來自拉美裔移民。作者危言聳聽地寫道:“墨西哥裔及其他拉美裔移民繼續不斷地處于高水平,他們同化入美國社會和文化的水平又很低,這就有可能使美國變成一個兩大民族、兩種語言和兩種文化的國家。”②[美]亨廷頓:《我們是誰?——美國國家特性面臨的挑戰》,程克雄譯,新華出版社2005年版,第217、212頁。

由以上對比不難看出,稱《我們是誰?》與《文明的沖突》為姊妹篇毫不為過。如果說亨廷頓對中國的崛起與伊斯蘭世界的復興、拉美裔移民的狀況的分析體現了一名學者的敏銳,那么所謂的“中國威脅論”、“伊斯蘭威脅論”、“拉美裔移民威脅論”則體現了他作為一名愛國者的狂熱。兩者都是出于同樣的加強身份認同的目的,將事實渲染夸大為鼓動民眾的意識形態。

五、樹立敵人:一種身份認同危機下的意識形態

亨廷頓親自告訴了我們,《我們是誰?》與《文明的沖突》兩部著作之間是一脈相承的。他也笑納了沃爾夫送來的“本土主義者(nativist)”稱號。畢竟以他四面樹敵的做法,本土主義者已經是比種族主義者與民族主義者寬容得多的稱號了。對于文明的沖突理論而言,“本土主義者”也正好提供了一個不錯的理解視角。亨廷頓是一名愛國者,是政治學教授,他知道在眾多學者和民眾心中,某些詞匯比如“意識形態”,是招人厭的東西。所以他把所批判的對象統統加上意識形態的帽子,普世主義是西方對付非西方的意識形態,美國的多元文化是反對西方文明的意識形態。他自己的文明沖突理論,何嘗又不是一種意識形態?

與斯賓格勒、湯因比與布羅代爾等人不同,亨廷頓不關心如何界定文明,也不關心文明如何發展變遷,所以專業學者很容易看到其中的自相矛盾與漏洞百出之處。但這似乎并不妨礙亨廷頓去縱論文明的沖突。因為他不是以學者,而是以愛國者的身份去討論的。美國《旗幟周刊》主編比爾·克里斯托爾曾說過,對美國政策持原則性觀點并不一定需要有關中國的專門知識,他說自己根本不是中國問題專家,對中國的觀點出自他對美國對外政策的看法。亨廷頓難道不是如此么?

恐怕沒有人比亨廷頓自己說得更為直白了。在1997年《外交》季刊的一篇文章中,他梳理了美國以“樹立敵人”來構建自我身份的歷史。他寫道:“國家利益源于國家身份。只有弄清楚我們是誰,然后才能知道我們的利益是什么……從一開始,美國就是在與討厭的‘他者’相對立的基礎之上構建其信條身份的。美國的對手們總是被界定為自由的對手。獨立時,美國人無法將他們從文化上與英國區別開來,因此就從政治上著手。英國是暴政、貴族和壓制的體現,美國則代表了民主、平等和共和。到19世紀末之前,美國將自己看作是歐洲的對立面。歐洲代表了過去:落后、不自由、不平等,有封建主義、君主政治和帝國主義特性。美國則相反,代表了未來:進步、自由、平等和共和。到了20世紀,美國登上世界舞臺,逐步將自己看成是歐美文明反對新興挑戰者如納粹德國的領袖。二戰后,美國將自己看成民主自由世界反對蘇聯和共產主義的領袖。”③Huntington,“The Erosion of American National Interests”,Foreign Affairs,Vol.76,No,5,1997.p30、pp30 -31、p48.但冷戰的結束使美國暫時失去了敵人,亨廷頓對此充滿憂慮。他說,冷戰在美國人民和政府之間培育了共同身份。冷戰的結束似乎要削弱或起碼改變了這種身份。一種可能的結果是逐步反對聯邦政府,然而,這正是美國國家身份和統一的制度顯現考慮到國內力量推動美國朝向異質性、多樣性、多元文化主義、民族和種族分裂發展,美國或許比多數國家更需要一個對立的他者來維持其統一。公元前84年,羅馬人完成對希臘世界的征服時,蘇拉曾提出過一個問題,“現在我們在世界上已經沒有敵人了,共和國的命運將會怎樣?”答案很快出現,共和國不久崩潰了。美國似乎不會有類似命運,然而在缺乏有競爭性意識形態的今天,美國信條到底多大程度上能維持其吸引力、贏得支持并保持強勁的生機?假如出現歷史的終結與民主在全球的勝利,這對于美國而言可能是非常痛苦的、不安定的事件。④Huntington,“The Erosion of American National Interests”,Foreign Affairs,Vol.76,No,5,1997.p30、pp30 -31、p48.正如亨廷頓所言,尋找并樹立新的敵人,是20世紀90年代對外政策的主要問題。最后,他得出結論,“中國威脅對于美國產生新的國家身份與目標而言足夠了,雖然這還不會立刻發生。”⑤Huntington,“The Erosion of American National Interests”,Foreign Affairs,Vol.76,No,5,1997.p30、pp30 -31、p48.

將中國列為敵人的做法,并非亨廷頓獨占。20世紀90年代,許多美國右翼人士都在散布“中國威脅論”。1992年秋,美國費城外交政策研究所亞洲項目主任羅斯·芒羅(Ross Munro)在《政策研究》雜志上發表《正在覺醒的巨龍:亞洲真正的威脅來自中國》一文。聲稱現在雖然還不能斷定中國將取代前蘇聯而成為美國的新敵人,但無論在經濟方面還是在戰略方面,中國將對美國至關重要的利益構成越來越大的威脅。1994年,美國世界觀察研究所所長萊斯特·布朗(Lester Brown)在《世界觀察》雜志上發表題目為《誰來養活中國?》的文章,說食品的短缺伴隨著經濟的不穩定,其對安全的威脅遠比軍事入侵大得多。1997年,《時代》周刊記者伯恩斯坦和芒羅(Richard Bernstein and Ross H.Munro)發表《即將到來的美中沖突》一書,對所謂的“中國威脅”做出夸張的描述。1998年,中央情報局前中國問題專家特里普利特(William Triplett II)和共和黨前國會對外政策助手愛德華·廷珀萊克(Edward Timperlake)合寫《鼠年:克林頓如何為獲中國現金出賣美國安全》一書,危言聳聽地把一批卷入美國政治籌款活動的華人都說成是中國特務。次年他們又發表《赤龍騰飛:共產黨中國對美國的軍事威脅》一書,大肆宣揚中國威脅論。

從以上同一時期的其他人物言論可以看出,亨廷頓的結論和他們如出一轍。只是作為政治學家的他,對身份認同危機感受得更為深切,說得更加直截了當罷了。在1997年瑞士的一次國際會議上,亨廷頓繼續闡述他的感受,“一個國家正面臨著一個重要的認同危機,而整個世界似乎也陷入了全球性認同危機之中,人們仍按照傳統的方式,以祖先、宗教、語言、歷史、風俗、體制來解釋自己,用文化集團、部落、民族、宗教身份、國家和最廣泛的標準——文明來區別身份。”①[美]亨廷頓:《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塑》,《國外社會化科學》1998年第6期。在1999年,在紀念科羅拉多學院建校125周年的發言中,他再次談到認同問題。在他看來,世界各地的人民和民族正試圖回答人類所面臨的最基本的問題:“我們是誰?”他們用人類曾經用來回答這個問題的傳統方式來回答它,即提到對于他們來說最有意義的事物。②[美]亨廷頓:《再論文明的沖突》,《馬克思主義與現實》2003年第1期。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出,到此時為止,《我們是誰》已經呼之欲出了。

“9·11”事件使亨廷頓為之一振。他高興地看到,“美國國旗又重新高高地飄揚在旗桿頂上”。只不過,這種高興情緒并未持續多久。細心的他注意到,查爾斯街的17面國旗,到2001年11月減少到12面,12月減少到9面,2002年1月為7面,3月為5面,到了一周年時,只剩下4面。③[美]亨廷頓:《我們是誰?——美國國家特性面臨的挑戰》,程克雄譯,新華出版社2005年版,第7、218-219頁。外部威脅未能使團結維持多久,他于是以一名愛國者的熱情和責任感,重新從內部找挖潛力,迅速完成了《我們是誰?》,試圖使美國長久地獲得萬眾一心的團結。盡管《我們是誰?》討論的是內部威脅,但亨廷頓還沒忘記重新強調一下《文明的沖突》一書中將中國列為美國主要威脅的結論。他聲稱,20世紀中,美國有兩次受到最大的威脅,一次是德國和日本這兩個法西斯主義敵人二戰期間結成的軸心國,另一次是蘇聯和中國這兩個共產主義敵人50年代結成的同盟。如果再出現類似的威脅,其核心將會是中國。④[美]亨廷頓:《我們是誰?——美國國家特性面臨的挑戰》,程克雄譯,新華出版社2005年版,第7、218-219頁。

2006年11月,聯合國《文明聯盟》名人小組發表了一份報告,該報告在第一部分第三條專門分析了“文明的沖突”理論的負面影響。報告指出:“令人遺憾的是,由‘文明的沖突’理論所造成的憂慮和混亂扭曲了(distorted)對于世界面臨困境之實質的討論。不同文化之間的關系,不僅僅是戰爭與對抗的歷史,同時也是建設性的交換、互相促進與和平共存的歷史。用一成不變的文明界限來區分內部不斷變化、千差萬別的不同社會,妨礙了(interfere)人們以更有啟發性的方式去理解身份、動機、行為這類問題。與這種文化類型模式相比,掌權者與無權者之間的裂痕,富有者與貧窮者之間的裂痕,不同政治團體、階級、職業、民族之間的裂痕,會具有更大的解釋力。事實上,這種模式只會強化(entrench)早已經兩極對立的看法。更糟糕的是,它會助長(promote)一種錯誤的觀點,似乎不同文化處于某種不可避免的沖突的軌道上,因此會把本可協商解決的爭端助推為(help)縈繞于大眾想象中的看似無法克服的、基于身份的沖突。因此,必須抵制(counter)這種加深不同社會之間敵對和不信任的成見和錯誤概念。”⑤UN Alliance of Civilization:Report of the High - level Group,November 13,2006.http://www.unaoc.org/content/view/64/94/lang,english.該權威報告不僅揭示了“文明的沖突”理論的缺陷和危害,而且呼吁人們抵制這種理論。這個報告,值得引起人們的高度重視。

KI091

A

1003-4145[2012]03-0005-08

2011-12-15

張文濤,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歷史研究所副研究員,北京師范大學在職博士后。

(責任編輯:蔣海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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