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國漢語快速傳播頂層設計對緬甸漢語傳播的啟示＊

〔緬甸〕趙紫荊

一、引言

隨著中國改革開放的深入發展，中國的綜合實力迅速增強，國際地位不斷提升，中國與世界各國的經濟文化交流也日益頻繁。世界各國也在努力與中國建立友好合作關系，中國成為世人矚目的焦點，學習漢語成為世界性的潮流。

20世紀90年代以來，隨著中國經濟的迅速發展，中國和東南亞國家的經濟交往日益加深，漢語在東南亞占有獨特地位。但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漢語在東南亞的傳播還存在著很多問題，如機構設置、教學管理、三教問題、運營發展等。加快漢語國際傳播需要全社會的參與，政府、民間團體及個人積極配合支持，才能把漢語國際傳播推進到一個新的發展階段。其中，政府的重視與支持是漢語傳播快速發展的根本保證。

泰國是漢語快速高效傳播的典范之一，其自上而下的頂層設計發揮了統領全局的作用。泰國的漢語快速傳播模式可歸納為：母語國政府主導、民間響應、中國支持、媒體造勢、超常發展。①吳應輝、楊吉春（2008）泰國漢語傳播模式研究，《世界漢語教學》第4期。在頂層設計的指導之下，泰國社會各方共同努力，推動了泰國漢語國際傳播的迅速發展，泰國的成功經驗可為其他國家的漢語傳播實踐提供有益借鑒。

在緬甸，華文教育一直沒有受到政府的重視。1963年緬甸政府頒布《企業收歸國有法》，華文學校被迫關閉；1971年政府宣布“緬甸學校除了英語外其他外語不許授課”；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隨著中緬兩國經濟關系進一步深化，緬甸的漢語學習需求越來越大。因此，緬甸前首都仰光及北部一些地區的華人華僑以講授佛經為名，率先辦起了華文補習班，讓華校勉強恢復、發展起來。盡管如此，漢語教學依然無法獲得緬甸政府認可，漢語教學被排除在國民教育系統之外。華校的非正規教育性質嚴重影響了生源和學歷問題，只有通過頂層設計將戰略規劃政策化，漢語傳播中人為因素的制約才能降至最低。

二、泰國通過頂層設計促使漢語快速傳播

泰國華文教育雖然歷史悠久，但長期以來一直處于民間自發的狀態，真正得到政府的支持和推動也只在近十幾年。20世紀80年代以前，泰國的漢語教學長期受到限制；從1992年起，泰國政府開始放寬對漢語教學的政策，允許所有的中小學開設漢語課程，此后也有相當數量華校以外的泰國公立、民辦中小學開設了漢語課程；1998年，泰國教育部批準漢語成為大型考試的外語考試科目；2000年，泰國教育部正式將漢語納入高中課程；2001年，泰國教育委員會與中國教育部國際交流合作司簽署了合作協議；2002年，組織泰國中小學漢語教學的培訓；2003年以來，泰國教育部加大了推進漢語教學發展政策的力度，鼓勵大、中、小學校開設漢語選修課程，力爭在5年內把漢語發展成為大、中學校的外語選修課程之一。

在此期間，泰國漢語教學與推廣進程雖然不斷提速，各種教學機構遍地開花，但相應的管理體制、運作機制的規范和建設并沒有跟上。也正因為如此，一段時間內，種類繁多的教育機構各自為政，在課程設置、教學內容、教學目標、考核標準、教師準入等方面“自由發揮”，缺乏規范管理，以致影響到整個社會中漢語教學體系的系統性與連貫性，教學質量難以保證。制訂科學配套的管理體制和運作機制是提高泰國漢語教學整體水平的關鍵所在。

（一）泰國政府五年戰略規劃及其實施情況

泰國教育部意識到以上問題的緊迫性和重要性，于2007年1月制訂出臺了一份“2006—2010年推廣漢語教學以便增強國家競爭力的戰略方案”，提出要加強與中國政府、教育系統及社會其他各領域的交流與合作，并在此基礎上，開發科學有效的行政管理體制。方案首先探討泰國漢語教學現狀和問題，即開展漢語教學的學校、教學大綱、教材和教具的準備及漢語教師的需求等方面的問題；其次是對以上幾個問題提出戰略性建議，即規劃政策、制訂漢語教學大綱、規定統一標準編寫的教材、必備完善的教具及提高漢語教師能力。為了促進國內漢語教學的發展，鼓勵國民學習漢語、用漢語進行交流，從而提高國家競爭力，泰國政府特制訂了《泰國促進漢語教學，提高國家競爭力戰略規劃》，具體內容如下：

戰略1：廣泛支持漢語教學，讓全國人民都認識到學習漢語的重要性，促進漢語教學方面的合作。

戰略2：制訂各級各類漢語學習的課程標準大綱，理清教學思路。

戰略3：支持修訂適合泰國漢語教學的優質教材并改良教具，以達到頒布標準。

戰略4：制訂教師能力培養短期計劃和長期規劃，以達到有關標準。

戰略5：促進合作，建立泰國和漢語教學互助網。①吳應輝、龍偉華、馮忠芳、潘素英譯（2009）泰國促進漢語教學，提高國家競爭力戰略規劃，《國際漢語教育》第1輯。

泰國政府大力調整華文教學體制，建立規范的學術支持機制，開發推廣華文教育的自學體制，大力推進漢語教學與推廣工作。同時制訂了“2006—2010年泰國推廣華文教育目標”，規定自2006—2010年，泰國每年都將保證有20%的高中畢業生、20%的職技校畢業生、20%的本科生接受漢語學習并考試達標，每年都將在各年級學習漢語的學生中培養4 000名優秀學生；全社會每年至少有10萬適齡勞動人口學習漢語并能夠在職業中使用漢語進行溝通。

（二）漢語國際傳播在中國支持下獲得迅速發展

泰國政府的決心與行動，為泰國漢語教學與漢語推廣營造了更為良好的發展氛圍，而中方的支持則對推動泰國漢語教學與傳播的進一步發展起到了巨大作用。2006年，中泰兩國教育部簽署協議，中國承諾在師資、教材、漢語考試等方面給予大力支持，努力使泰國成為國外漢語教學的典范。泰國啟動了《泰國漢語教師本土化策略》①央青（2011）泰國漢語快速傳播對其他國家頂層設計的啟示，《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第2期。，選送130名高校漢語專業畢業生到中國進行為期一年的漢語強化訓練，歸國后直接充實中小學漢語教學隊伍。2008年泰國文官委員會與中國教育部合作啟動泰國政府獎學金項目，資助泰國學生到中國留學。2008年11月21日，兩國簽署協議，在泰國各地十所學校合作建立孔子課堂，以推動泰國中小學漢語教學發展。截至2009年底，10所孔子課堂已經組建并掛牌成立。目前，泰國有1 105所學校開設了漢語課，中泰合作成立了12所孔子學院和11所孔子課堂。泰國漢語教學發展勢頭迅猛，成為全球漢語傳播的典范國家之一。

三、緬甸漢語教學現狀

緬甸漢語教學歷來未得到政府的重視，漢語教學主要靠華人的力量。緬甸漢語教育史上，只有20世紀50年代是發展較好的時期，當時緬甸政府不僅允許緬甸華人華僑開辦華文學校，而且華僑在課程設置、教材選擇、教師聘任方面都十分自由。1964年因緬甸政局發生巨變，緬甸政府頒布《企業收歸國有法》，此后華文教育被限制。1971年政府宣布“緬甸學校除了英語外其他外語一律不許授課”。直到20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市場經濟開始發展，中緬邦交親善，漢語教學才開始復蘇，緬北地區一些華人華僑以講授佛經的名義，率先辦起了一些華文補習班，讓華校勉強得以恢復。

（一）民間自發的華文教育

緬甸目前有200多萬華人，華文教育是他們熱心發展的事業。緬甸政府將企業收歸國有后，一些失業的華文教師在各地興辦了不少華文補習班。90年代，緬甸仰光和曼德勒等大城市得到中國僑辦、僑聯的大力扶持，新興的華文教育終于立足于緬華社會?！懊嫦虍數亍?、“華文教育國際化”成為緬甸華文教育的發展方向。

21世紀初漢語水平考試（HSK）在緬甸啟動，2001年仰光外語大學舉行了首次HSK 考試，參加人數有100多人，考生以華人為主。隨著時代的發展，漢語市場需求不斷擴大，參加HSK 考試的人數逐年增加。據緬甸唯一的漢語月刊《金鳳凰》2011年12月刊發的報道，緬北參加HSK 考試的人數將近2 500人，呈顯著增長態勢。在緬甸人看來，HSK 不僅是一個漢語測試，更是留學中國的“敲門磚”，通過了HSK 考試，學生們就有機會到中國留學，獲得更多的深造機會。

2007年中國僑辦為了推廣中國文化，在全世界舉辦“中國文化常識競賽”，緬甸參賽人數近5 000人，是全世界參賽人數最多的國家。58%的參賽者達到優秀，國僑辦邀請其中的500名學生參加了夏令營。

盡管漢語教學近些年在緬甸呈現出良好的發展勢頭，但是，漢語教育至今依然無法獲得緬甸政府的官方認可，華文教育被排除在國民教育系統之外。華校授課只能選擇在政府學校的課前、課后，只有暑假期間才能全日制上課。此外，對于學習漢語的孩子來說，以后的出路問題也要慎重考慮，因為在緬甸國內上大學，緬語才是必考科目。漢語教育雖然面臨著重重困難，但是緬甸華人華僑通過不懈努力為華文教育打下了堅實的基礎。華校都作為公益性質學校，大多僅收取很少的費用，其他費用全靠董事會貼補和學生過年拜年募集。沒有華人的支持，緬甸的漢語教育不可能堅持下來。

（二）中國支持下夾縫中艱難發展的漢語教學

緬甸的漢語教學雖然沒有得到本國政府的肯定，但是中國政府及中國駐緬甸大使館、領事館都通過各種方式支持并鼓勵漢語在緬甸的傳播，如：邀請校長訪華團、開展“請進來”教師培訓項目、到中國國內進行深造、獎學金助學項目、院校間合作開設漢語言文學漢專函授課程①緬甸曼德勒福慶學校在2002年至2008年與云南大學合作開辦兩年制的函授課程，2009年至今與云南師范大學合作開辦函授課程。、提供教學資源支持及開設孔子課堂，等等。

中國相關職能部門與緬甸民間私立漢語機構聯合推動了漢語的傳播，然而，這一舉措卻沒有得到緬甸政府的支持。目前，合法的漢語教學機構只有仰光和曼德勒兩所外語大學的中文系，每年招生人數極其有限。雖然緬甸每年有不少教師和學生到中國深造或參加培訓，但是這些留學回國的漢語人才并未獲得緬甸政府的肯定，無法進入政府認可的漢語教學機構就職，人才流失嚴重，阻礙了漢語教學的持續健康發展。

教材方面，緬甸北部一些公立學校早在2000年就從中國僑辦獲贈漢語系列教材，緬方僅需負擔運費。從2011年開始，中國駐緬甸大使館及領事館每年向緬甸華校發放漢辦的贈送教材。由于緬甸國內中小學中文教材種類繁多，既有中國大陸的也有臺灣地區的教材，學校在課程設置、教學內容、教學目標、考核標準及教師準入等方面各行其是，缺乏規范管理，致使緬甸漢語教學缺乏整體性、系統性與連貫性，教學質量難以保證。

四、政府支持缺失下的緬甸漢語教學存在的問題與建議

一個國家的教育若無頂層設計，無論客觀需求和外部資助有多大也無法健康快速地發展。泰國政府的頂層設計對其漢語快速傳播產生了重要影響，緬甸則由于政府主導作用和頂層設計的缺失，導致漢語推廣在許多方面滯后于其他國家。目前緬甸漢語教學中存在的問題主要包括：

（1）私立華校未得到政府承認，華僑社團開辦的中文學校不能以法人名義注冊為學校業主，甚至無法創辦孔子學院，目前僅有的兩所孔子課堂都屬于民間私立學校，按照1971年的教育法這就屬于“非合法化”教育，導致了學歷的非法性問題。

（2）中文學校無法與國民教育體系接軌，不能保證全日制授課，漢語教學時間嚴重不足，生源增長緩慢。

（3）缺乏科學的教學管理，漢語教學五花八門，隨意性大，教學體系缺乏統一性，相互間無法銜接，影響了漢語教學的健康發展。

（4）全國漢語教師業務水平參差不齊，教師資格審批程序煩瑣，漢語教學受到嚴重制約①兩所公立外語大學的漢語系及緬甸遍地開設的私立學校的漢語教師師資標準不統一。。

（5）北部與南部邊遠地區華文學校的教材無論形式還是內容都很落后。兩所外語大學和兩所孔子課堂主要使用中國國家漢辦的教材，但缺乏系統性，本土化教材匱乏。

（6）教學手段落后，緬甸漢語教學中采用最多的是傳統的講授法和語法翻譯法，教學方法亟待改進，需要大力引進現代教育技術輔助漢語教學。

（7）辦學經費不足，緬甸的漢語教學主要靠華人社團孤軍奮戰，籌措經費，其間興衰起伏受到太多人為因素的制約。

針對上述存在的問題，筆者認為，第一，緬甸政府應該支持高校開設具有連續性的漢語教學課程體系，為高中畢業生繼續學習漢語創造條件，鼓勵高中和職校畢業生選讀，并且按條件允許民辦私立學校以獨立法人的資格辦學，并在硬件設施方面為民辦學校提供一定的支持，當然，學校也應向教育部提交明確的發展建設規劃。第二，政府應調整聘用漢語教師的相關規定，加大靈活性，選拔優秀教師到中國接受培訓，或提供獎學金到中國攻讀碩士、博士學位，大力開展本土教師培訓。第三，支持緬甸出版社出版關于中國的圖書和漢語教材，鼓勵編寫本土化漢語教材。第四，鼓勵中緬兩國學校間建立友好合作關系，如合作開辦孔子學院、孔子課堂；鼓勵緬甸各地民間機構與當地商會、協會、慈善基金會、華人寺廟、慈善堂等社會團體合作開辦漢語學校，并且給予減稅等扶持政策。

五、結語

綜上所述，緬甸政府如能借鑒泰國漢語快速傳播的經驗，充分發揮出頂層設計的作用，將漢語教育正式納入國民教育體系，從全局的高度出發，制訂促進漢語推廣的戰略規劃，自上而下加大教師、教材、教法等“三教”問題的解決力度，那么，我們有理由相信，緬甸漢語教學將實現跨越式的發展。

方 雪（2008）《泰國漢語教學與漢語推廣研究》，山東大學博士學位論文。

李祖青（2010）《緬甸華人漢語教學現狀研究》，華中師范大學博士學位論文。

緬甸華文報《金鳳凰》，2011年12月刊。

吳應輝、龍偉華、馮忠芳、潘素英譯（2009）泰國促進漢語教學，提高國家競爭力戰略規劃，《國際漢語教育》第1輯。

吳應輝、楊吉春（2008）泰國漢語快速傳播模式研究，《世界漢語教學》第4期。

吳應輝、楊葉華（2008）緬甸漢語教學調查報告，《民族教育研究》第3期。

央 青（2011）泰國漢語快速傳播對其他國家頂層設計的啟示，《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