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遲退休為哪般

匡瑞積　孟華　閻剛波

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要工作到65歲才能退休,正在北京一家公司做市場推廣工作的李雯就心生郁悶。李雯生于1980年,是個“非典型的80后”,按照前不久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社會保障研究所所長何平提出的建議,如果中國逐步延長退休年齡、到2045年時不論男女都到65歲退休的話,那么李雯認為自己是“最悲催的那年出生的人”。

隨著中國老齡化程度的日益加深,在有關養老金賬戶虧空的擔憂等因素催化下,是否延遲退休成為近期最熱的一個社會話題。

是養老金惹的禍

推遲退休這一話題的催熱,跟一個數字密不可分。

據中國銀行《重塑國家資產負債能力》的研究團隊測算,到2013年,中國養老金的缺口將達到18.3萬億元,輿論嘩然。

緊接著在6月27日,中國政府網發布了社會保障“十二五”規劃綱要,明確提出要在“十二五”期間研究彈性延遲領取養老金年齡的政策。

7月1日,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戰略研討會在京召開,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社會保障研究所所長何平提出,建議“從2016年實行延長退休年齡的政策,并每兩年延長1歲退休年齡。到2045年,不論男女,退休年齡均為65歲”。

雖然只是個建議,人社部也出面澄清相關調研在下半年才會啟動,但這個話題并沒有隨之轉冷,反而受到越來越多的人關注。中國社科院世界社保研究中心主任鄭秉文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坦言,是老齡化的壓力導致社保基金產生壓力,

中國是目前全球唯一的老年人口過億的國家,2010年時60歲以上老年人已經達到1.78億人,占全球老年人口的23.6%。其中,中國65歲老年人已經超過1.2億人。國家人口計生委發展規劃與信息司司長于學軍說,中國65歲及以上的老人占全部人口的比例由7%上升到14%,用了大概25年。到2050年,65歲以上老年人口的數量將是目前的3倍。

與此同時,另外一個數據也讓人不太樂觀。據統計,目前全球基本養老金的總額為5.8萬億美元,其中中國養老金結余僅為3100億美元,約占其中的5%。相對于中國龐大的人口基數以及老齡化人口數量,不難想到中國養老保險基金現狀堪憂。

根據鄭秉文的測算,退休年齡每延遲一年,中國的養老統籌基金可增長40億元、減支160億元,減緩基金缺口200億元。

中國現行的城鎮職工基本養老保險制度建立于1997年,目前的參保人群基本仍然都處在工作崗位上,領取養老金的人群恰恰多數是那些未繳納過養老金的人群。也就是說,中國養老保險雖然實行的是積累制,由個人通過縱向的積累來實現養老的目的,但實際上在運作中,由于歷史的原因,卻恰恰以類似于現收現付制的形式來運行。有關養老金虧空將導致年輕人未來無錢可領的擔心由此而來。

但實際上,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政策研究中心秘書長唐鈞認為,僅僅“在保險的框框里面”來算收多少錢、發多少錢是有問題的。他說:“養老保障最后的問題,實際上是這個國家或者這個社會能夠創造多大的財富,以及這些財富怎么分配的問題。”

就業壓力不容小覷

李雯就是網上調查中反對推遲退休政策的網民之一。她幾乎在每個有此類調查的網站上都投了反對票。“我很擔心,等我的孩子開始工作的時候,是不是還有足夠的崗位等著他。”現在的李雯只是有要寶寶的計劃,她把自己的擔心已經放到了20多年后。

人民網發起的一項有關“人社部擬適時建議彈性延遲領取養老金年齡”的調查顯示,在參與投票的超過227.6萬網民中,有96.7%的人反對延遲退休,其余網站的投票結果大同小異。

而“不利于就業”是大部分網民選擇反對的原因。根據人保部的統計,2011年全國城鎮新增就業1221萬人,城鎮登記失業率為4.1%。而這其中,每年有超過30%的新增崗位來自退休人員。此外,每年的大學生就業也牽動了多方的神經,雖然官方公布的2011年的大學生就業率超過90%,但這一數據的真實性不斷遭到質疑。

李雯的媽媽是部隊一家科研單位的文職人員,已經退休在家。她退休的時候是53周歲,用李雯的話說,是“給后來人騰地兒”了。這種提前退休或者內退的現象,在一些企業或者單位應該說是公開的現象。一個民間流傳的數據是,由于存在大量的提前退休現象,中國實際的平均退休年齡只有53歲。“在還沒有延遲退休的今天,就出現內退現象,或者是調研員現象,只領工資不上班,拿的工資比上班的多得多,還可以到外地兼職,也就是一人領了兩份工資。如果延遲退休還不知有多少人要吃空餉。”這是一位新浪的網友的評論發言,他的結論是:“要給年輕人讓位子!”

目前,中國的法定退休年齡規定于1951年頒布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保險條例》,為男性60歲,女性50歲。從1955年起,國家機關女干部的退休年齡提高到55歲。從此沿用至今。針對有關人士提出的因人均壽命提高而因此調整退休年齡的說法,李雯也給予了駁斥。從英國留學歸來的她,最近還仔細研究了國外一些國家的退休年齡。她說。美國人的平均壽命目前已經超過78歲,比幾十年前提高了10多歲,但是65歲退休的規定在幾十年來都沒變化,其他一些國家的退休年齡,也是數十年不變。雖然近期有很多國家也在熱烈討論退休年齡的問題,但同樣受到了其國內民眾的反對。而法國前總統薩科齊此次未能連任,跟他在2010年不顧民意提高退休年齡不無關系。

探索已然開始

事實上,對于彈性退休制度的探索在中國部分地區已經悄然開始。

從2010年10月1日,上海開始試行彈性延遲辦理中領基本養老金手續,參加上海市城鎮養老保險的專業技術職務資格人員,如有技師、高級技師證書的技能人員、高級管理人員、技術人員等人群,只要身體健康,且工作需要,由本人提出申請,經單位批準后就可以延遲退休,延遲退休年齡的男性一般不超過65歲,女性不超過60歲。

在這個做法上,上海并不是孤立的存在。今年2月份,深圳也公開征求“彈性延遲領取基本養老金年齡”的社會意見。實際上,在全國各地的機關、事業單位和國有企業等,也普遍存在這種現象。李雯在出國深造以前就職的就是一家事業單位,在當時她所在的部門,就有不止一個延遲退休的人。但通常這種現象被叫作“返聘”,“其實跟延遲退休是一回事兒”。只是,目前這種現象還只是建立在個人和單位都愿意的基礎上。“其實每個人的看法都不同,如果不涉及退休金跟在職收入差距過大的問題,相信誰都不愿意延遲退休。”李雯如此來解讀。

不過,各路專家都認為。不論有多大的阻力,延遲退休可能遲早都會到來。根據鄭秉文的分析,中國的勞動年齡人口總量將從2010年的9.7億減少到2050年的8.7億,其中減少的拐點將發生在2015年,屆時將從9.98億的峰值開始逐年下滑,年均減少366萬。在目前中國養老金替代率(退休時的養老金領取水平與退休前工資收入水平之間的比率)只有大約50%、繳贊比例已經高達28%(個人8%,企業20%)的前提下,鄭秉文認為,通過提高法定退休年齡來間接調整贍養率是唯一較為可行的出路。

而李雯的思路更加實際:“我寧可采取積極的養老策略,比如買房。將來隨著年齡的增長,房子或許是我的養老本錢。”或許,這也是中國房價居高不下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