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玫瑰

左文萍

林飛是個不太引人注目的男生。在個性飛揚的大學校園里，林飛很沉默，很少參加各種社團活動，很少參加聚會，難免就湮沒在人群里。

林飛有個喜歡的女生，叫白玫。白玫的綽號叫“小鴿子”，是個充滿活力的女孩，像只鴿子一樣飛來飛去，有她在的地方總是有笑聲。當然，她身邊也總是少不了男生殷勤的目光，所以林飛把自己的心事掩藏了起來。

圣誕節快到了，校園里一片歡騰的氣氛，校外的花店也趁勢搞起了宣傳。林飛很想送給白玫一件禮物，但花店里隨便一束花，都差不多是他半個月的生活費。隨著節日氣氛越來越濃，林飛很是發愁。

在課余的時候，林飛在一個印刷公司做兼職，賺生活費。公司里有很多浪費的紙張，有一些彩色的紙片很好看，但都廢棄了。林飛忽然眼前一亮，他想起曾經在網站上看過，用紙張折成花朵的方法。于是，他收集了一些紅色和綠色的紙片，從網上下載了手工折紙的教程，還好不是很難。怕別人看見，林飛晚上一個人躲在操場上，就著昏黃的路燈，帶著一把剪刀，開始折紙花。

他把紅色的紙張裁成長條，對照方法，笨拙地反復折疊、翻滾，最后收邊，過了半天，一朵花才做好。然后用綠色的紙張折出兩片葉子，再取一張卷成花柄，把花朵固定在上面，用絲帶一扎，一枝漂亮的玫瑰就出現在眼前了。林飛很興奮，開始做第二朵……一直到深夜，林飛才完成了六朵花。當做完第十九朵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夜里了。林飛把這些花朵攏成一束，用金色的絲帶系好，真是太美了！林飛自己都驚呆了。

平安夜很快到了，下了晚自習，大家都歡鬧著離開了自習室。等到教室熄了燈，林飛才悄悄返回來，把那束紙玫瑰放在白玫的椅子上，松了口氣。這時候，忽然外面傳來了腳步聲，一個叫小英的女生冒冒失失跑了進來，她看到林飛和那束花，先是一愣，隨后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林飛鬧了個大紅臉，手腳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小英和白玫是室友，這下肯定穿幫了。

小英見狀，笑著說：“沒什么不好意思的，男生也可以參加！”說罷，去拿自己忘帶的書。林飛根本沒聽清她的話，趕緊大步走了出去，心里忐忑不安，一夜沒睡好。

第二天，林飛收到了白玫的短信：“下午在女生樓下等我。”林飛的心跳得很快，又是期待，又怕白玫會當面拒絕他。到了下午，林飛特意換了件新襯衣，在樓下等白玫。

白玫從樓上輕快地跑了下來，看見林飛，咯咯笑了，同時伸出一只手：“歡迎你，你正式加入我們社團了！”

林飛懵了，不知什么情況，傻乎乎地握了握白玫的手。白玫笑著說：“明天下午有活動，記得參加，我去打球了！”說罷，又一溜煙跑了。

林飛茫然地往回走。這時候，他忽然看到樓下活動欄里貼著一張海報：學院的手工藝社團開始招新啦，歡迎大家加入我們。有意參加的同學，請準備一件手工作品，交給聯系人白玫同學。

林飛一下子明白過來，搞了半天，白玫以為他想加入手工藝社團啊！不過這樣也好，林飛有點遺憾，同時心里卻也松了口氣。

第二天的下午，手工藝社團在活動室開會。來了十幾個人，多數是女生，白玫是社長。林飛覺得很不好意思。大家帶來的作品有編花、木版畫和一些其他的小制作。當白玫抱上那一束紙玫瑰，并說這是林飛的作品時，大家都贊嘆不已。白玫把這束紙玫瑰放進一個大玻璃花瓶中，放在活動室的桌子上。

很快，林飛就發現，手工藝社團的活動也挺有意思的。大家在業余的時候，聚在一起，做一些創意的實用手工小制品，做個零錢包啦，織個套袖之類的。林飛喜歡社團里的氣氛，當然，最重要的是因為白玫。白玫對他很友好，但是對別人也差不多。林飛經常偷偷看白玫，白玫在窗邊做著手工，陽光落在她長長的睫毛上，就像金色的蝴蝶。

一天，白玫找到林飛，說最近全市有一個創意大賽。林飛一聽也很有興趣。白玫說：“你的紙玫瑰可以參賽，它實在是太漂亮了！”林飛猶豫地撓撓頭：“可是它就是個很普通的手工作品，談不上什么創意啊。”

白玫充滿信心地一笑：“我有辦法，咱們倆共同完成吧！”

林飛一聽，當然十分樂意。

白玫的想法是這樣的：玫瑰的花柄里都可以卷入一根鉛芯，這樣每一枝玫瑰就可以單獨化身為環保鉛筆。再給玫瑰花做一個特制花瓶，根據簡單的物理學原理，給花瓶加入太陽能板，利用光電轉化，白天花瓶可以儲存光能，夜晚就可以發亮，能當小夜燈用。紙玫瑰本身的材料就是廢棄的紙張，而且既有實用價值，又很美觀，做好的話，是一個很有創意的環保作品。

林飛一聽，很是贊賞白玫的想法，兩人一拍即合，決定開始行動。

白玫負責制作鉛筆，林飛做太陽能花瓶。每一朵玫瑰花都由花朵、兩片葉子和花柄組成。白玫需要把花柄抽出來，卷進鉛芯。林飛在旁邊趕緊說：“小心點，別把葉子弄掉了。”白玫斜了他一眼：“緊張什么呀？”林飛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最后，作品終于完成了。一大束鮮艷的紙玫瑰插在一只花瓶中。每朵玫瑰花都可以做鉛筆使用，花瓶在夜間會散發出淡淡的光輝，美極了。白玫和林飛高興地擊了一下掌，給這個作品取名為“未來之花”。

在市里舉辦的創意大賽中，林飛和白玫的“未來之花”獲得了第三名，對于兩位非專業的在校大學生來說，這是個十分不錯的成績。主辦方對他們的環保創意給予了充分的肯定。林飛和白玫也為此很高興。

賽后，一家環保公司的人力資源經理找到林飛，想邀請他來單位實習。林飛很激動，這家公司在業內很有名氣，能夠取得實習機會，畢業后就有很大的把握留在公司，這是個很難得的機遇。他當即表示了同意。經理說，他也邀請了白玫，但白玫還沒有回應。

林飛的心跳得很快，他不由幻想了起來，如果能和白玫一起實習，畢業后在一起工作，那該多好啊。這次比賽發了一筆獎金，于是他鼓起勇氣約白玫一起去西餐廳吃飯。白玫欣然赴約，不過她看起來有點情緒不高。

林飛說，自己已經同意去那家公司實習了，又假裝不經意地問白玫的想法。

白玫淡淡的笑了笑：“我就不去了。”

“什么？為什么？”林飛很意外，同時非常失望。

白玫低頭攪著咖啡：“我畢業后要去國外深造，這也是我一直的夢想。那束紙玫瑰，就留給你做個紀念吧……”

林飛已經聽不清她的話了，努力作出高興的樣子，向白玫表示了祝福。他記不清是怎么結束的，怎么回到了宿舍。

宿舍里沒有人，林飛躺在床上，桌子上擺著那束紙玫瑰。紙玫瑰里有個秘密，可是他始終沒敢告訴白玫。他從一朵花上拆下了一片葉子，打開。每一片葉子里，都有他的筆跡：“我喜歡你。”所以白玫做鉛筆的時候，他才會那么緊張，怕白玫發現。

林飛打開了這片葉子，忽然，他發現，在他的字跡“我喜歡你”下面，不知何時多了一行雋秀的小字：“我知道，但是……”

拆開另一片，也有；第三片，還有……

但是你沒有機會？但是我也很無奈？“但是”的后面究竟是什么？林飛愣愣地舉著這片葉子，過了好久，他覺得眼角有點濕。

畢業之后，白玫去了一個美麗的歐洲小國繼續自己的學業，音訊全無。林飛如愿進入了那家環保公司，并且得到了重用。

三年之后，白玫回國，根據自己的興趣，開了一家小小的創意禮品公司。這是她的夢想，可以在這家公司實現自己的一些奇思妙想，她很滿足。白玫像許多奮斗中的年輕人一樣，為這個小公司傾注了自己的全部心血。

一天下午，白玫工作累了，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莫名奇妙的，她忽然覺得心跳加速。這時，前臺的小張敲門進來：“白姐，有人來應聘。”

“應聘？”白玫很奇怪，“可我們沒有招人啊！”

小張有點為難：“是呀。可這位先生很執著，一定要見您。對了，他還帶著自己的作品，確實很有創意。”

白玫饒有興趣地問：“什么作品？”

小張有點興奮地說：“一束漂亮的紙玫瑰！可以當鉛筆，還有那個花瓶……”

（責編/鄧亦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