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文濤 吳靜 王瀟瀟
一些處于權力末端的“小人物”,在一個較長的時間周期里,憑借“螞蟻搬家式”的隱蔽作案手段,一點一滴地多次實施貪污賄賂,直至案發。
蟻貪的四大特征
所謂蟻貪,是相對于經常吸引人們眼球的“大貪”、“巨貪”等行為提出的一個概念。在實踐中,蟻貪具有四大特征:
特征一:低職級或無職級
蟻貪類族群成員往往是低職級或無職級的公務人員,用“位低權輕”四個字來概括最合適不過。
“大貪官位高權重,貪腐數額大,案件影響力大,蟻貪則恰恰相反。蟻貪式腐敗的犯罪主體多為案發單位的一般工作人員,多數并不具有領導職務,從其地位和所從事的工作內容上看當屬‘小人物。”北京市檢察院第一分院反貪局長李衛國告訴記者。
北京市海淀區檢察院反貪局副局長羅猛總結:2007年-2010年,北京海淀區檢察院反貪局立案偵查的極具代表性且已有處理結果的蟻貪類案件13件19人。其中,涉及財會、后勤管理人員、圖書館、雜志社工作人員、液化石油氣公司及物業管理公司工作人員。
“這些‘小人物的共同特征在于均具有經手財務的便利條件,或者負責財務報銷工作,或者承擔上交款項之責,從而具備實施犯罪的潛在可能性。與大貪相比,‘小人物身份普通,工作內容簡單重復,且往往在同一崗位上工作時間較長,容易因不被關注而脫離監管,有實施犯罪行為的可乘之機。”羅猛說。
特征二:作案周期長
多名長期處于反貪一線的辦案人員告訴記者,大貪、巨貪類犯罪嫌疑人往往是“一次性”作案,前后時間跨度不長;而蟻貪類犯罪嫌疑人的作案周期往往較長,一般潛伏在一個較長的時間跨度里,用相同的手段多次實施犯罪行為。
以北京市海淀區檢察院近3年來查辦的極具代表性的13起蟻貪類案件為樣本,犯罪嫌疑人作案持續時間最短的為7個月,最長為9年,其中,一年以上五年以下的為5件,長達五年以上的為4件。
如北京大學某學院原有一名老會計,17歲進入北大工作,因資格老、人緣好,頗得領導和同事信任。在一次與領導產生矛盾后,她產生報復心理,利用自己經手辦理票據報銷的職務便利,采取偽造他人名章、假冒他人簽名的手段,先后106次將個人消費的各種票據在學校財務部報銷,共侵吞了公款97萬余元。她的作案時間長達九年,每次報銷票據小到幾百元,多至上千元,很不起眼。
特征三:貪賄次數多
“蟻貪類案件的偵查卷宗往往高達幾十本,比一般貪污賄賂犯罪的卷宗多得多,因為貪賄的次數多,所以固定證據時會加重卷宗的厚度。”北京市海淀區檢察院檢察官蔣朝政告訴記者。
若以貪賄次數論,河南省新鄉市封丘縣原縣委書記李蔭奎則創了紀錄,獲得了全國個人受賄次數的“單打冠軍”。據司法機關查實,李蔭奎在該縣縣長、縣委書記任上七年間,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先后1575次非法收受下級及關聯者142人賄賂1276萬元。
案發后,有人給李蔭奎算了一筆賬。“平均每三天就要收兩次錢”。
特征四:單次犯罪數額小
大貪、巨貪一般犯罪數額大,所以沖擊力較強,很容易顯現;而蟻貪則恰恰相反,因為單次犯罪數額小,所以具有很強的隱蔽性。
“蟻貪的行為人一開始作案也許是一兩千元,試探一段時間后,發覺沒有人管,也不被人發現,犯罪金額逐漸增大,作案頻率也會增加。”北京市海淀區檢察院反貪局偵查一處副處長張小兵稱,蟻貪行為人具有作案慣性。
對蟻貪應零容忍
在清華大學法學院教授張建偉看來,太拘泥犯罪數額的司法制度加劇了蟻貪的發生。
我國司法追究與財產有關的犯罪,常有提高追究刑事責任的起始數額之舉,對于貪污、賄賂案件的犯罪數額標準提得越高,其結果是對國家官員的道德標準降得越低。
相比之下,有些國家或地區與我們的做法恰成對比。“我聽到過這樣的案件,香港有一個人在迪士尼盜竊一只價值30港元的鎖扣而將其起訴到法院、將一名受賄6港幣的警察起訴到法院;加拿大將打妻子一個耳光的丈夫起訴到法院。”張建偉說。
對于蟻貪,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副教授程文浩主張持“零容忍”態度,“整個社會一旦如果容忍這種行為,蟻貪就會滲透到社會文化之中,這無異于變相鼓勵更多的人投機取巧,濫用自己掌握的權力和資源。”
“蟻貪現象有很深的社會根源,這種腐敗往往隱匿于日常的經濟行為和社會交往之中。”程文浩建議,除了通過查處典型案件警示公職人員隊伍之外,還要防微杜漸,國家應當從整頓節日禮金、推動權力公開運行等途徑入手,對蟻貪開展防治工作。
(摘自《方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