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笑嫣作品

蘇笑嫣，蒙古族名字娜仁托婭，90后女生。作品曾在《人民文學》、《詩刊》、《星星》、《詩選刊》、《詩歌月刊》、《詩林》、《詩潮》、《青年文學》、《民族文學》等報刊發表。《青少年文學殿堂》小說卷主編。出版有個人文集《藍色的，是海》。獲第六屆“雨花杯”全國十佳文學少年稱號。曾獲《詩選刊》2010中國年度先鋒詩歌獎、《西北軍事文學》2011年度優秀詩人獎、《人民文學》“包商銀行杯”全國高校征文散文“二等獎”、《詩歌月刊》“霧里青茶”華語詩歌大賽二等獎、第四屆（2011年度）張堅詩歌獎“新銳獎”等多種獎項。

黑暗中看老電影

想看一場老電影

順著記憶的鐵軌往回走

不需要現代化的影院

不需要3D的眼鏡

不需要爆米花的香氣和歡快喧囂的人群

只有屏幕投射的光光線中傳遞的思緒

和我混濁的雙眼終于恢復干凈的顏色

是的沒有那許多的顏色

呼吸里的沙手指間的漬

疏落落從光線中抖開懸浮慢慢沉淀

黑暗中我聽見謹小慎微的風

來來往往那許多人背著那許多

熟悉的身影

而我已厭倦

而我已厭倦

我只是在黑暗中看著影子穿梭

不悲不喜不驕不躁

那風的瑟縮已不足以再將我的心

吹得緊又吹瘦

那些婆娑著的隱約的疼痛

只是在背影里而我沒入黑暗

現在我要睡在這黑暗里

等著影片在眼前失去畫面等著老

等著火車在最后的一瞬間駛來

車頭燈探明額頭背影

而我閉上雙眼

買老北京瓷瓶酸奶

午后在門口的小賣部

買老北京瓷瓶酸奶

有老外乘胡同兒游的三輪車經過

向我招手我也微笑招手

有時我會想我是否也已成為

他們眼中風景的一部分

一個住在胡同兒里的小女孩

趿著拖鞋抱著老酸奶一晃而過

就是這樣一幕鏡頭有著

老北京的市井生活氣

但他們不會想到

我并沒有北京戶口

盡管這酸奶是我

從小喝到大的味道

端午

老人早起插艾草包米粽

一壺米酒一院陽光

青團白，白包紅，箬葉混著艾草香

擺一只椅陽光緩慢從腳趾溯上額頭

眼前空氣烤化癱軟得如同被淚水

模糊了的面容卻盈溢支撐著一個個

上午和下午

一個節氣一顆棗的紅掩蓋了多么遼闊的白

剩下的回憶的悠長與廝守

空氣愈發甜糯

粽子就熟了

柴禾就燃盡了

緩慢走進屋內的黑暗

擺上碗筷倒一盅酒盤起腿來

窗外黃色的小花隨風起伏

搖晃著因了雄黃酒而醉了

醉一場醒來盤腿而坐的人

已一身柳絮如霜

流浪

我蓄謀已久每每感到重復日子的單調

感到生命以溪流平緩的姿態流逝

——縱使循環重復使它顯得緩慢

然而時間并不多時間不多了

腐爛的泥土囤積阻隔是大地的濫觴

水洼池塘

多少水滴和白云愿在此駐下腳步

將它作為堡壘停留然后安心地緩流

或者飄蕩方寸之間

如果你和我一樣注意到眼中一閃即過的鳥兒

并為之悸動那么你是否也望見了天涯

你說周邊的植物是靜默的

然而我說它們的種子都在風中流浪

去嗅嗅香飄四野的花瓣

怎樣的露水喚醒了踏尋美好的愿望

那是你忘卻了的遠方

對自由的向往

風一吹人就散了

這些年歲月悉悉索索地走

仿佛瞬間滄海桑田

風很粗礪

粗礪的風從干涸的河道上

帶走積年的土

粗礪的風把我的發繩忽然地

吹散開來

從兩只羊角辮到一頭披肩發的距離

就是成長的距離

時至今日當我看到鏡子

我依然會害怕

風一吹人就散了

而迷霧太大

當我收到你的喜帖我的閨蜜

我不知道該以怎樣的表情

出現在你的婚禮

我知道一旦面對你

將會像面對我自己一樣陌生

人在江湖

你說啊，江湖，江湖！

我便披了星辰去尋你

尋一臺木桌美酒醺然

尋飄零闖蕩的感慨境遇

尋觥籌交錯的侃侃而談

灑脫隨意而人如知己

整片夜幕都是我的披風

而我步履急驟風塵仆仆

喧囂的浮華不是我們的

所以南鑼鼓巷不是我們的

我知道要到哪里倏然一轉

一碗清水潑出一巷子的月光

你將頭靠在窗上

影子投在另一個方向

你說畢業、工作、安身棲命和遍尋不著

我說追尋、自由、拼搏闖蕩和現實無望

你說考慮長遠我說活在當下

我說理想你說戒了理想

你說戒了理想卻依然

與我喝酒碰杯語氣惆悵

音樂平時讓我們清醒

此時卻更加迷惘語焉不詳

我清晰地看見劍還在你身上

我知道酒精會被月光越沖越烈

也知道你會在夜深人靜時

隱隱作痛

我們和另一些人將在黑暗中完成

一次失眠

他們也是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