歿薰


時光飛逝,我尤記得那三個愿望。
第一個,希望我們能在一起。
沒有實現。
第二個,希望我們全家能幸福。
它實現了。
第三個,希望你能快樂。
不知道實現了沒有。
楔子:
關于人是一種矛盾生物體我持贊同意見。特別是當我遇見你時越發篤定的相信這個奇異理論的科學性是相當可取的。
第一次喜歡人,應都是這種矛盾心情。迫不及待想把蜷縮于心底的秘密盡數吐盡,卻永遠都差一點,支吾在嘴邊的話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
說到底,還是因為太喜歡了,害怕失去這樣子幼稚卻也懇切的理由。
其實一開始是并不喜歡突如其來的你的。雨后黃昏狹小后院憑空冒出的你,眉眼中是不明所以的冷漠倨傲。
當時不能理解那種復雜的陰郁來于何處,只曉得先入為主地對你失掉了好感。
像是丟失了水晶鞋的灰姑娘,待到折身王子駕到才發覺本是一場鬧劇的無謂開端卻鋪墊了婉約的美麗結局。莫名其妙的,就是喜歡上了你,難以自拔。
記得匍匐在桌上的自己認真地在紙上寫下“YJ”時,無法言喻的甜蜜喜悅如同盛在粉紅糖罐里的虹色彩糖。看上去總是甜膩的糖衣含到酸得牙倒時再泛出甘美。
僅僅只是看著,都會情不自禁笑出淚來。
是誰說的,單戀不算戀愛?
我就是這樣心甘情愿把美好的初戀完完整整地奉獻給一場極有可能無疾而終的單戀。
待它長成青蕪的大樹,開出圣潔的白花,最后,幸得修成正果。
第一章悶騷就是背地里很騷
忘了與你邂逅在哪一天,也忘了,那之后過了多少年。只記得最初相遇時,懵懂無知的自己假想是英勇的女騎士,肩負拯救王子的重任。
帶著異乎常人的執拗與勇氣,揚起面來迎上你略微拘謹的開端。
“俞槿。”
平鋪直敘,如此輕易就省去了累贅的閑話。
你是個白凈清爽的少年。
原諒我的言辭太過貧乏,甚至找不出第二個比這更適合你的形容。
素凈的面龐,棱角分明的側頰以及黝黑硬直的利落短發,加一身休閑裝。人如其名。
仔細回憶往昔的枝節末梢,毫無交際的我們如何越走越近,唯一句。
時間是味良藥,自會攜歸良人。
你家與我家的距離無非就是曲折迂回的長廊一道,嶙峋斑斕的石路兩條。 不過是11棟到2棟的短暫間隔。只消步行不過五分鐘就輕松“串門”。
在同一個小區住自然免不了交際。每逢周六周日放假,屁大點兒的自己就給爹媽連拖帶拽扯去你家拜訪。
倒不是因為你家有多恐怖的妖魔鬼怪以至于我總是不大情愿邁入。但我叔,也就是你爹,簡直比妖魔鬼怪也好不了多少。
我不是很明白,為什么一個媽生的都能差那么遠,對比起我爹的耐心幽默,你爹實在是嚴苛得難以置信。
按說你是該管他叫爹,不過你從來都只喊他叔,跟我一樣。每次聽你喊他叔我就恍惚有種你我親如兄妹的錯覺。
我對你爹,哦,不,準確地說是你后爹。我對你后爹的抵觸情緒并不妨礙我對你的喜歡。對,你不知道吧,我喜歡你哦。
乍一瞧你就是個冰棍似的冷淡主兒,聽花癡們說這種男生最搶手。
但其實跟你混熟了就會發現你不僅不冷淡而且是典型的大腦脫線,外放程度非常人膽敢與之媲美。
人家都管這性格叫悶騷。
當我在后院澆好花水,旋身回眸。你隔著玻璃窗騰出握筆的手向我打手勢(兼)并憨笑的模樣,像極了正抱著我褲腿撒嬌的金毛狗狗。
我當場頓悟,原來悶騷就是背地里很騷。
第二章 我不知道你的心
十三歲以前,大多數情況是你埋首奮筆疾書,不時還手杵下巴嘴里蹦跶出一兩個我完全摸不著頭腦的詞匯。而我捧一本從你書柜里搜刮出的漫畫搬把椅子坐你身邊等你做功課。
閑極無聊,我伸手扯你的袖擺,你便會放下手里的功課陪我亂侃一通。枯燥乏味,就換你在我鼻尖前面打個響指,硬生生把我從精彩的劇情里扯回現實。我就陪你瞎聊一陣。
我們之間安之若素,波瀾不驚的日子里本不該摻入多余的情愫。未曾想跌宕輾轉的命運卻在萬頃平湖上掀起了層層疊疊的漣漪。
無須再早起摸黑趕去學校上課,可以窩在被子里睡到自然醒的美好時光彌足珍貴。
只是暑假的第一天,喚醒我的竟是你明澈的笑顏。
裹在被窩中被急促的門鈴聲吵醒,心不甘情不愿地爬向家門邊催命似聒噪的白盒子。屏幕中單元門前立著的少年,居然是為備期末考數日不見的你。朦朧的睡眼霎那清明。
慌忙按下“開鎖”鍵,便飛奔回臥房。你從一樓爬到五樓的時間,恰好夠我把前夜翻得亂麻的衣服一股腦塞回衣柜再出來迎接你。
長發蓬亂,熬夜看碟導致滿臉流油未來得及洗凈,粉綠的睡裙下還套著男款大腳4,5號的人字拖一雙。一付標準歐巴桑打扮的我對上了眉眼含笑的你。
瞬間羞愧到底,恨不得變成鴕鳥把腦袋插進土里,抵死不見光。
“去我家吃早餐吧。”相較于我的手足無措,你則表現得極為坦然。
“哦,嗯。等我換下衣服。”說罷就藏回房間,二度翻出才塞回柜子的衣服。
矛盾再起,在穿衣搭配問題上,女生向來都很會把自己糾結得頭暈眼花。
是可愛甜美的粉紅長款連帽衫,還是純白干凈的長擺裙?是干練修身的黑T恤配短牛仔褲,還是藍底白點的清爽襯衫配黑紗蓬蓬腰裙?
好不容易套上了白色長擺裙站在鏡前又開始掙扎。腿會不會太粗了,手臂好像太黑了,腰上似乎贅肉好多,諸如此類……
然后就嫌棄自己了。
換過近十個發型,終于在半小時后梳洗停當,跌跌撞撞地沖出來。
你還在,逆著光靜靜佇立在落地窗前。
聽見響動側眸來看的你,微蹙的眉梢還不及舒展,瞳里煢漓的光有冬末漂霰的冷凜。
我就拎著系帶涼鞋僵在原地。
第一次覺得,自內心洶涌而出的磅礴哀傷。原來,我不懂你。
我以為我懂你。
你的名字叫俞槿,生日5月21日,星座是花名滿天下的雙子,血型A。喜歡畫畫,最喜歡的電影是《哈里波特》系列,輕微自戀情結。
我堅信最后一項該是鮮為人知的。
而我偏偏就是知道。
可這些能代表什么,我還是不懂你。我不懂你看似陽光爽朗的外表下遮天蔽日的陰霾。
我只是固執卻愚拙地認為。總有一天,我所想知道的都會由你親口告訴我。
待到那天,我一定會用盡我所有的溫暖,驅散你的萬里冰封。
這些,都是你不知道的事。
“好了?”須臾間調換顏色,綻開的笑與露出的小虎牙分毫不露方才的異樣。
我斂起情緒恬笑與你離開。
第三章 提拉米蘇的承諾
Tiramisu,請帶我走,帶我走。
學校門前新開的蛋糕店,推出了一款名為“提拉米蘇”的甜點。據說“提拉米蘇”是由意大利語“Tiramisu”直譯而來,意思是:帶我走。
有著美麗傳說和夢幻名字的提拉米蘇一定是很美味的吧。
而你開始越發熱衷于繪制劇情式漫畫。同一時期,我們不約而同地喜歡上一部描繪日本狐仙的漫畫。一拍即合,你繪畫,我編劇。
男女主角的名字是我定下,你投了贊成票的。男主角叫Tira,女主角叫Misu。我潛藏在他們名字里的小心思,情商低到某種程度的你當然不能領會。
當我將稿紙壓在課本底下鬼鬼祟祟地偷寫劇本時。我想象你在另一個寬敞明亮的房間曬著初晨的暖陽。
薄靄的熹微光芒落在你的睫梢,你薄軟的唇因專注的描繪而微微撅起,纖細靈動的指扣著冰涼光滑的畫筆在白皙的畫紙上蘸墨而舞,落筆生花。
看見你第一副完成的Tira,我險些撲到你身上放聲尖叫。Tira眉眼間的溫婉妖媚與我憧憬的樣子絕無出入。但你不知道,那亦是我心馳神往的你的模樣。
我不是不會寫Bad end,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除了悲劇,我都再不會寫。
直到遇見你,我舍不得給我們的故事一個破碎的結局。
所以我寫:四目相對,纏綿繾綣。
而你始終沒能看到這個結局,所以你還是什么都不知道。
曾經約定過我們的作品大功告成之時,你要請我吃蛋糕店的提拉米蘇。我在等,等給自己開口的機會。
然而這部漫畫,一畫兩年,許還更久。這并不重要,我沒有吃到你給我的提拉米蘇,但我得到了你給我的紀念品。
站在“XX畫集”面前挪不動步的我第一次向男生撒嬌。緊攥你衣擺的指都因為緊張微微顫抖,可說出口的話還是完美的淡定討巧。
那是唯一一次,我開口,叫你哥。
承認只大我不足一歲的你,是我的堂哥,而非別的什么。
“哥哥~我想要嘛,拜托你買給我好不好?我知道你最好了。”話一出口連我自己都渾身起雞皮疙瘩。
你愕然卻迷糊地掏錢付了帳,為此你忍痛割愛舍棄了自己一直想買的書。
我想我是在賭氣才會這么說的,你不知道。
你就大我那么一點點,站在我身側高挑纖瘦。我們一起逛街買書不止一次,然而你卻是第一次開口說:“那個老板娘看我們的眼神怪怪的,她怕是誤會了。”
哦,原來你也并非情商為零。可那又怎樣,誤會什么,誤會我們是男女朋友么?誤會又怎樣,你怎會如此介懷。那么急著想撇清我們的關系。
負恃地扯你的衣,大聲喊的哥哥到底是喊給老板娘聽,還是你聽,也許根本就是喊給我自己聽的。我都不知道了。
無論如何,你為我忍痛割愛,我感激不盡。
那本畫集一直被我小心珍藏,于我,它彌足珍貴。
我喜歡你身上獨一無二的味道。陷入你床上蓬松的被褥,埋臉聞你特有的香味。你會縱容我隨意蹂躪你的床鋪,任我在上面翻天覆地。而我總是一不小心就沉浸在有你的世界里,凝視著你坐在書桌前背對我的熟悉身影,安然入眠。
再一次從你床上醒來,已近黃昏。驀然憶起初見你的那天,夕陽灼灼。你包裹在一團暖紅中的身姿燎傷了我的瞳。你推開門,望著窩在被褥里的我,笑容和煦。
第四章 那么勇敢
我從來不是一個勇敢的人。直到小學三年級仍會因為一點小磕小碰哭得一塌糊涂。
長大之后對于鬼屋,海盜船,過山車之類的刺激娛樂設施也一直停留在有賊心沒賊膽的狀態。
但你卻有魔力,僅一句話就把我拐上了覬覦已久的瘋狂老鼠。兩人坐一張的微縮版過山車,安全帶扣上的剎那,不是沒想過逃走的。
可你在身邊,鈴響了。
注定我逃不開這場驚心動魄的游戲,更逃不開讓我窒息的你。
一路尖叫到最后,無數個急轉彎里你不知在慣性與重力的雙重作用下靠在我身上多少次。臉紅心跳,一半是給嚇的,另一半,為你。
曾有人說過,每個人都會為自己愛的人在極短暫的時間里扭轉自己的興趣愛好。我就在這兒不足三分鐘的冒險旅程里,為你愛上萬有引力。
如果不會游泳是一件糗事的話,我大概能把自己糗死。幼年時曾落水一次,被撈上岸后雖然只是吐了幾口水卻留下了無法磨滅的陰影。
我還記得雙臂開合間從救生圈里滑進水中時倉皇睜大的雙眼看見池底藍白相間的條紋。自那以后,準確的說我再也沒能學會游泳。
穿了泳衣坐在池邊百無聊賴地踢水。腳下泛過一片陰影也沒發覺,因為我在嬉水的人群中努力搜尋你的身影。
驀地四濺的水花中你像從天而降的驚喜自水底縱身躍出。晶瑩的水露潑得我滿臉溫潮,眼底氤氳。
諾大的游泳館,人聲鼎沸在你出現的瞬間淡化為靜默的背景。
只有你奸計得逞的竊笑,尚綴涼薄的白皙肌膚晃得我眼花。原來那么瘦弱的你竟也有線條分明的均勻身形。我就看著青春韶華的你無恥的垂下睫,悄悄羞紅了臉。
YJ,YJ,YJ。
周圍近半的人都知道我喜歡你。
只有你,只有你不知道。
翻閱你送我的畫集,情不自禁哼起輕快的小情歌。媽是什么時候站在身后也未有察覺。
“你是不是喜歡俞槿?”一旦觸及到你的名字就會手足無措的我,確確實實在自己的母親面前慌亂一片。
“沒有。”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否定。
“他媽跟我說的。”
“真的沒有。”
為什么不承認?為什么不可以承認?
喜歡一個人也不是什么丟臉的事情。
但是……你是哥哥,就算沒有血緣關系,就算沒有一點點的血緣關系。這樣的話還是不可以,因為你是哥哥。
沒想到世界會如此之小。
我只是告訴了我們班的一個女生我喜歡你。但我沒料到那個女生有一個認識的學姐。那個學姐,偏偏是你有血緣關系的表妹。
有調查顯示,只需七個人,就可以與全世界的人都聯系起來。
這個理論真荒謬,我那時這么想著卻還是認真地記住了。
現在,我開始相信,世界真的是太小太小了。
小到這樣喜歡著你的心思都無處躲藏。
第五章 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秘密被戳破的感覺超級糟糕。我像個做錯事情拒絕面對只曉躲藏的孩子,此事之后的兩個多月找盡借口不再去你家。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老祖宗的話是真理。
八月十五中秋夜,我被迫跟爹媽又一次拜訪你家。
遠遠的隔著朦朧的落地窗跟縱橫交錯的黝黑鐵柵欄,看見你愈漸走近。
忐忑不安,就是此時此刻的感覺吧。
打開門,你看著我溢出爽朗的笑。
我松了口氣,暗自慶幸你應該并不知道我喜歡你。背了好久的包袱好不容易卸下,心中卻有了微妙的失落。
你看,我又矛盾了。
或許是我太多心,總覺得你后爹跟你媽看我的眼神五味雜陳。每每打他們身邊經過都見他們欲訴還休的糾結表情。我只好硬撐著笑,偽裝不明情況。
關于我暗戀你的問題,大家契合地選擇了絕口不提。我們則依舊如常玩得快掀了屋頂。
可是喜歡你的心情越來越難以抑制。你們搬了家,換了一所靠湖的兩層小樓,小日子過得如魚得水,好不快活。
我們都各自忙學業忙得焦頭爛額,加之各種外界因素,再見到你,已是近一年之后。
你不知道在這分別的一年里,我有了第一個男朋友。
他叫Z,是我朋友的表哥。
我是個非常任性蠻橫的女生,只有無條件容忍我將我捧在手心里疼愛的男生才留得住我。
他很好,懂得心疼我,更懂得嬌寵我。
我想要的,只要不是星星月亮他都能想方設法找來給我。不論我如何對他呼來喝去,他都不會生氣,只是任由我胡鬧夠了再來安慰。
又一次平白無故的爭吵之后,在校門口的蛋糕店前Z擁我入懷。
他說:“薰兒,我不知道你為什么那么喜歡跟我吵架。我只知道只要我先認錯,只要我不辯解。你就不會離開我。可現在,我開始覺得怕了,怕一松手你就會逃開。”
他擁我的雙臂顫抖而用力,聲音中細微的哽咽讓我愧疚難當。
目光越過他溫暖寬厚的肩膀,我一眼就看見放在透明玻璃柜里最顯眼位置褐白相間的甜品。
Tiramisu,帶我走。7/杯。
于是就這樣在Z懷里泣不成聲。
不是他不好,只是他不是你。
不是你俞槿,再好也白搭。
那次為了出來找我,被父母反鎖在房里的Z從二樓臥室開窗一躍而下。找到蹲坐在校門畔的我時,崴了一只腳的他一瘸一拐地努力向我奔跑起來。
依偎在他懷里,我腦海翻騰涌過無數想法。第一個想法是:若為我這般的人是你,我該多開心。
最后一個想法是:俞槿,或許我該放過你了。
臉上掛著疏離的淺笑,我禮貌乖順地跟你后爹和媽打招呼。
一年的時光歷練,我非練就金剛不壞之身,只是學會了恬淡靜穩。你后爹跟媽都稱贊我長成大姑娘了,我笑而不答。
坐在你新家的沙發上,陌生感強烈。二樓有門敞開的吱啞聲。你俯身對我揮手,我斂了情緒回首征求媽的意見。
媽媽應許,我才不緊不慢地拾階而上。
才進你房間,你就迫不及待地從柜中翻出什么東西藏在身后。我默默看你。
時間真是神奇的雕刻師。
一年,它將你刻畫得更加棱角分明,瞳眸犀銳,鼻若懸梁,口如櫻瓣。你的嗓音亦有了男子特有的厚重磁性。
放下,就是怎么也放不下。
那些口口聲聲喊著誓死相忘于江湖的人往往最記得清楚所謂要忘記的人。
你是我的江湖。
我突然覺得自己真矯情,可是我確確實實在再見你的須臾把放下你這件事情忘記得徹頭徹尾。
你亮出方才藏在身后的東西。是我喜歡甚至是癡迷的“XX畫集”官方版。它是我跑遍大街小巷書店報刊亭都沒能尋到的寶貝。但它此刻就安穩地躺在你的懷中。
唯美絢爛的封面畫上俊逸的少年與絕美的少女緊緊相擁。
“我要!”毫不遲疑地向你撲過去見你心疼不舍得模樣,心里卻暗自打起了小算盤。
都已經那么久了,勇敢一次吧,就這樣勇敢一次吧。
如果問你三次,你還是拒絕的話,那么就……
勇敢地吻你吧。
多年以后回憶起當時的心情以及想法覺得自己真像個女流氓。可是,過了那樣沖動勇敢的年紀,再也沒有這樣刻骨銘心的喜歡。
“給不給?”
“不給。”
第一次。
“給不給?你不要后悔噢。”
“嘿嘿,就是不給你。”
第二次……
“最后再問你一次,給不給……”
聲音顫抖得連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可還是努力靠近你又一步。
你笑著搖頭,我闊步上前,仰起臉合眼吻你的唇。
薄涼柔軟。
你沒有推開我,甚至沒有多余的動作。
“我喜歡你,喜歡你很久了。俞槿。”
我捂著臉輕輕蹲了下去,眼淚順著指隙洶涌而落。
終于說出口了,答案是怎樣早就無所謂了,至少終于親口對你說出喜歡你的心情。這,就足矣。
“我也是哦。”
“哎!!!”
第六章 其實我們無局而終
我們并沒有在一起。
因為我并沒有吻你,而你更不可能說出你也是。那些,都是我的一廂情愿。
在距離你咫尺時,橫在我眼前的是那本畫集。
“本來就是買給你的,逗你玩兒呢。”你微笑,可愛的小虎牙在唇邊露出一隅。
像是正在投入故事情景卻被導演無情叫“卡”的三流演員。哽在嘴邊的臺詞跟尚未完成的動作是個莫大的玩笑。
命運,又耍我一次。
沒有吻,沒有告白,沒有回應。
什么都沒有。
我想大大咧咧的你一定看不到我接過畫集時一閃而過的失落。原來這就是所謂天意,天意難違。最后一個對你告白的機會飛走了。
你只知道我是會為了搶那本畫集跟別人打得頭破血流的花癡。你卻不知道對比起你,它根本微不足道。
我已經,花癡你很久了。
很多時候,關于故事,無局而終的例子多不勝舉。我只是不小心成為了其中一個罷了。
后來我明白了暑假熹微晨光里,你眼底的陰霾來于何處。
你親爹跟你媽丟失了愛情,所以他們選擇了分開。而你后爹,從來都不喜歡你。沒多久你媽有了我叔的孩子。我想你會很疼愛他,就像疼愛自己的親弟弟一樣,本來你們就只是同母異父而已。
可能我叔對你太嚴苛,甚至刻薄。壓迫得你快要窒息,但你無法反抗。你恨,你恨這個不是你親爹不待見你還處處為難你的男人。
你對他的兒子,你的弟弟伸出了手。
聽說你會掐他,掐得他渾身烏青。
但我不信,我也不想相信。
陽光如你,溫良如你,怎會舍得如此待你的弟弟。
我只聽說了后面的結局。過年時,我叔又搬家了。你來看我叔的母親,我們的奶奶。
搬家時因為沒有地方擺,你媽把我叔的酒都藏到你床底下放著。我叔回來了翻箱倒柜最后在你床下找到那些酒。他指著你的鼻子罵你是小偷,你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那時,你已經很久沒有回過這個家而是住在你的外婆家。
你媽稍后也趕回了家,他們就開始激烈的爭吵,為你。
而你默默把你媽給你的新家門鑰匙放在了玄關,悄然離去。我無法體會你那時的心情,我猜那大概叫委屈,也叫隱忍。
你放回鑰匙,無非是希望終止他們的爭吵,你希望的母親能幸福。
我想在我叔家,我再也不會見到俯身對我擺手淺笑的你了。
我遺憾的不是我們不能在一起,而是我的溫暖始終無法分給你。
第七章 摩天輪不流淚
又是八月十五,準備好了滿桌飯菜,我坐在沙發上靜靜等待我叔他們的到來。時光總會改變一些人和事,我想我叔的確改變了許多,他變得沒有那么尖酸刻薄了。竟然還有一點點的好脾氣。
你沒有出現。
我早該料到的。
之前吃了太多零食的我終于光榮發燒。天公不作美,騎車上學還沒帶雨衣。
在校門前我卻看到了爹跟媽。媽說我爹非要來學校接我。被我爹連哄帶騙去醫院看過,醫生說沒事,就是不讓吃月餅。我爹還大驚小怪老擔心醫生會不會太馬虎了事了。
開了藥回家時,側臉看見我爹下巴上零星灰白的胡茬我暗暗紅了眼眶。
他也不是我的親爹,那不重要,因為他真的對我太好太好。
還記得么,在玩瘋狂老鼠的同一天,我們一起坐上了摩天輪。被關在狹小盒子里的我們莫名沉默。
我率先挑起話頭:“聽說過這樣一個傳說么,只要在摩天輪到達最高點時許下三個心愿就會實現的!”
你將信將疑略帶不屑的表情讓我備受打擊。
當摩天輪迤邐爬到最高處時,剛剛許完心愿睜開雙眼的我分明看見對面的你無限虔誠的雙手合十,神情肅穆。
你偷偷瞇著一只眼發覺我在看你就裝得極不正經,合十的手胡亂摩擦一陣。
我只是笑,沒有點破。
時光飛逝,我尤記得那三個愿望。
第一個,希望我們能在一起。
沒有實現。
第二個,希望我們全家能幸福。
它實現了。
第三個,希望你能快樂。
不知道實現了沒有。
我以前總是在擔心,如果你有了喜歡的女生或者是女朋友要怎么辦。
對此我耿耿于懷了很久。
后來我長大了,開始明白若你能幸福快樂,誰與你相偎,并不重要。
只要你快樂。
俞槿,摩天輪不流淚,我們不流淚。
這一次,你一定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