蕹城拍案

楊立秋

早年，蕹城做買賣的大體分三個等級，大一點的買賣家，有店鋪，有字號，規(guī)模也大，雇著三五個伙計，每日經(jīng)營的項目比較多。降一等級就是推獨輪車的買賣家，他們也是固定的經(jīng)營場所，每日上完貨，裝在獨輪車上，或南大街，或北大街，或柴禾市。依據(jù)他們所經(jīng)營貨物種類的不同，蕹城人稱他們?yōu)椤安税咽健薄ⅰ凹Z把式”、“魚把式”……再降一等級就是“挑八根繩兒”，一條扁擔(dān)，兩頭竹筐，都用四條麻繩系上，筐里裝著各種貨物（幾乎每日里都不盡相同），走街串巷，邊走邊吆喝，也就混個吃喝唄。

他曾經(jīng)是第二等級里比較著名的人物，姓姬名德，大號姬德。

往上數(shù)一代，姬德的父親是推獨輪車的賣菜之人。到了姬德這一代，本來不想子承父業(yè)，努力抗?fàn)幜艘魂囎樱钡饺⑵奚幽悄赀€沒有個職業(yè)干，看來還是命運不濟(jì)，也只好無奈了，獨輪車沒變，車上裝的東西不一樣了，姬德成了賣甜水的“水把式”。

賣甜水也是蕹城特有的一種職業(yè)。蕹城地兒不大，卻不乏稀奇古怪之事，也不知是因為老祖宗建城時故意留下了一點點遺憾，還是冥冥之中有神靈作怪，反正一墻之隔的城內(nèi)城外打出來的井水不大一樣，城內(nèi)的水像中藥湯子一樣苦澀苦澀的，城外的水像加了蜂蜜一樣甘甜甘甜的。所以，在沒有自來水之前的蕹城，就多了這么一個職業(yè)。

一對把手，一副車轅子，一只木質(zhì)的輪子，上面附著死心兒的膠皮，輪子上面兩側(cè)有六個相同的方格，用木楞鑲嵌著；里面排列六只用白洋鐵打制的水桶，水滿時，桶里放上紅松木塊，隨著吱吱呀呀的獨輪車小調(diào)搖擺得靈活而灑脫，像一隊走進(jìn)年關(guān)的秧歌隊，在古老的胡同悄然而來，又飄然而去，成為蕹城另外一道風(fēng)景。

那時姬德還很年輕，四方的大臉，高高的鼻梁，炯炯有神的眼睛，身材不胖不瘦，渾身上下充滿了朝氣。每天最少能跑五十多里路，賣掉八十多桶甜水，按每桶兩分錢計算，一天下來就是一塊六七角錢的收入。在那個時候就算是不錯了，政府上干了十年八年的公家人也沒有他收入高。

姬德的小日子過得挺滋潤，那時候的蕹城不像現(xiàn)在這樣賣東西的比買東西的人還多，三步一個點兒，五步一個店兒的。從城東到城西，就那么一個合作商店，幾個老頭站在木質(zhì)的舊柜臺前，守著幾樣數(shù)得過來的貨，每天迎來送往的幾乎都是那么幾張舊面孔。姬德是這里的常客，每每送水路過這里，都會給柜臺上送三角錢，其中一角六分錢買杯散白酒，分兩次倒進(jìn)肚里，要八顆水果糖，兩塊放在口中就算是下酒菜了，六顆放進(jìn)口袋里，回家哄兒子玩兒，余下的錢拿一包綠葉牌香煙，抽出一支放在嘴上，柜上的老頭劃根火柴點著，姬德便舒舒服服地吸上一口，然后就大步流星地奔向他的獨輪車。

好景不長。進(jìn)入七十年代以后，在蕹城人延續(xù)了二百多年買甜水喝的生活習(xí)慣，隨著自來水接通，逐漸地改變了。自然，賣甜水的也是英雄沒有了用武之地。

蕹城的小路，馱著像得了瘟疫一樣的姬德。甜水越不好賣，腳下的路越不好走，到后來一桶甜水也賣不動了。蕹城人終于習(xí)慣了自來水溢出的漂白粉味道。

姬德失蹤了。他拋棄了年僅十歲的愛子和他的妻子。當(dāng)時，這消息在蕹城雖然也引起了不小的震動，但和十年后姬德回到蕹城時給大家?guī)淼恼痼@相比，簡直是九牛一毛了。

那是一個陰雨綿綿、鮮花盛開的季節(jié)，姬德挽著一個妖冶而年輕的女人，出現(xiàn)在蕹城的南門口。

當(dāng)蕹城人們認(rèn)出是姬德的時候，都像吃錯了藥，看到天外來客一樣，目瞪口呆。他們實在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是我的愛人張小雅。”姬德大大方方地向蕹城父老介紹道。

看著陌生的張小雅，大家想說什么又咽了下去。

“你們……你們是一起……一起走的？”有膽大的人這樣問。

姬德點了點頭，在蕹城人異樣的目光護(hù)送下，挺了挺胸膛，滿臉堆起笑容，向城里走去。

后來，蕹城人才斷斷續(xù)續(xù)地從姬德的嘴里知道，他和張小雅在一起是為了她手里那幾萬塊錢，這十年兩人的錢花光了，姬德就和張小雅商量決定一起回家看看，沒想到也是該著他倆省心，姬德原來的老婆領(lǐng)著孩子一起走了，到了什么地方誰也不清楚。張小雅原來有個能掙錢的丈夫，在他們私奔的第二年也氣死了。姬德的父母倒是活得硬朗，見了面，一通埋怨之后，告訴他有一個姓穆的朋友，在他走后十年間對他們家老的少的沒少關(guān)照。老太太手指著房頂和屋里幾件家具說：“這房子是人家給修的，這家具也是他送的，還有原來給孩子看病也花了人家?guī)浊K錢……”姬德當(dāng)然知道他是誰，那是他的老同學(xué)，光著屁股一起長大的好朋友穆先生，姬德答應(yīng)過幾天登門致謝。

“你知道，你為什么叫姬德嗎？”晚上，在燈光里搖搖晃晃的老娘站起身來和老伴兒交換了一下眼神，對姬德說。

“還真有很多人問過我。”姬德似乎也很感興趣。

老娘搖搖頭，一聲長嘆，老淚縱橫，老爹補充說：“是想讓你為父母多做點善事呀。”

“蒼天還是長眼睛的，做人可不能太缺德了呀！”老娘說完看了看姬德又看了看張小雅。

姬德決定與過去的日子一刀兩斷，與張小雅開始新的生活。不過，新生活也要靠人民幣呀，這錢從哪里來呢？冥思苦想之后，他們決定發(fā)揮自己的長項。

這是八十年代末期了，每年來到蕹城游客很多，大家發(fā)現(xiàn)在蕹城墻下，時常出現(xiàn)一個40多歲戴著墨鏡的男人，在一位看起來比他小好幾歲的女人的陪伴下給游客抽簽算命，有的游客說，他算得很準(zhǔn)，有時候連你的內(nèi)衣是什么顏色他都能算出來。

“姬德，你小子還知道回來呀？”

姬德本來不打算睜眼睛，但一聽這耳熟的聲音，心里一顫，他知道不睜眼睛是不對了。

“老兄，是你呀？”姬德睜開眼睛，丟掉張小雅，拉住穆先生的雙手顯得很激動。“我早就想為我父母的事登門致謝，只是怕老兄不給面子呀！”

姬德滑頭，先把穆先生的嘴給封上了。穆先生搖搖頭，大度地說：“謝什么呀，我們是發(fā)小，這點事是我應(yīng)該做的。”停了一下，又問：“在什么地方住，晚上我去看你？”

“我……我們租個小下房，怎么好意思讓你老兄屈尊呢，還是我們?nèi)タ茨惆桑　?/p>

“好，晚上見。”

就這樣，姬德又和穆先生接上了頭。穆先生不但有錢，而且心眼好，見不得朋友有難處，這會兒得知姬德住在租來的小下房里，又動了惻隱之心。

“你們到我的單元來住吧！”就在那個晚上，穆先生把姬德兩口子帶到自己家里。

第二天有位朋友對穆先生說：“一個連老婆孩子都可以隨便拋棄的人，你也敢往家里帶，我看你是引狼入室……”穆先生笑著打斷朋友的話：“哪里的話。”

姬德和張小雅餓著肚子的時候老老實實，該干啥干啥，一旦條件好了一點點就情不自禁起來。蕹城墻下，人們經(jīng)常會看到兩個人像少男少女一樣擁抱在一起，遠(yuǎn)遠(yuǎn)地看去，好似蕹城墻上特有的那種灰色的大壁虎一樣，相互纏繞在一起。

在蕹城，他們成了一道“風(fēng)景”。

年輕一點的還能接受這道風(fēng)景，年紀(jì)大的看見他們就像吃到蒼蠅一樣惡心。許多人走到這里都要繞個大彎。這就苦了單元房子里的穆先生和夫人，常常是越想躲越躲不掉。一臺彩電在大廳里放著，一個長沙發(fā)一頭坐著姬德和張小雅，另一頭坐著穆先生和夫人，他們那頭吱吱呀呀又說又笑又打又叫，上演著愛情鬧劇；這邊穆先生夫婦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看也不行不看也不行。

過去，穆先生夫婦倆的生活非常有規(guī)律，可是自從姬德和張小雅來了之后，全都亂了套。原來晚上九點鐘必須睡覺，早晨五點鐘起床，換上一身運動服晨練。現(xiàn)在一切都要服從他們倆的安排。

穆先生家里全是木地板，本來進(jìn)門都準(zhǔn)備了拖鞋，姬德兩口子就是不換。有一天，穆先生看著張小雅穿著帶釘子的高跟鞋叭噠叭噠的，就像敲在自己心上一樣難受：“弟妹，還是穿拖鞋舒服一些！”

“習(xí)慣了，我沒那么多窮講究。”

穆先生被嗆個大花臉，在以后的日子里，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像是住在了別人家里一樣不自在，問問夫人竟也有同感。

夫婦倆先后病了，開始是穆先生整夜整夜失眠，接著就是高血壓，視力明顯下降，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瘦了許多，臉頰凹下去兩個坑。

夫人也病了，夜里經(jīng)常做夢，動不動心中就像壓上一塊鐵疙瘩一樣喘不過氣來，兩人輪流打針吃藥，輪流住院。于是，夫婦倆商量一下，又有了一個新的決定。

“我們在城東還有一套單元房子，過幾天我們就搬過去，這套房子就讓給你們住吧。”

“這多不好意思，是不是我們妨礙你們了？”

“沒有。沒有。”

“那就好，穆兄，朋友歸朋友，我不能白住你們的房子啊，你看這樣好嗎？我每月給你房租。”

說著姬德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五十元票子遞給穆先生，穆先生的嘴像吃了苦瓜一樣，心想，一百多平的房子，水電費的最低標(biāo)準(zhǔn)也不只這個數(shù)呀。

“你們沒有固定的收入，我怎能收你們的錢呢？”穆先生說的是心里話。

“穆兄，你拿我當(dāng)什么人，我可不是隨隨便便占朋友便宜的人。”

說罷，姬德硬是把那張皺巴巴的票子塞進(jìn)穆先生的上衣兜里。穆先生真的不想要姬德的五十元錢，說了一句：“你們要是有個小買賣，有個固定的收入就好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穆先生和夫人搬出去一個月頭上，姬德又找上門去，先交給穆先生五十元錢房租，接著說：“穆兄，你說那個小本生意是啥啊？”

穆先生沒醒過味來：“我還沒想好。”

“你看咱們弄個書店兼畫廊怎樣？”

看穆先生沒言語，姬德提出了請他幫助解決資金的問題，穆先生想了想，反正錢也不多，就答應(yīng)了。

穆先生出資三萬元做本金，由姬德和張小雅出面經(jīng)營，在蕹城的博物館邊租了三間大瓦房，由蕹城“大家”書寫了“吉祥軒”三個大字刻在木板上，掛在店門上面，擇一良辰吉日這一書店兼字畫店就開張了。

穆先生并未指望這個小店出多少利潤，他的出發(fā)點就是幫助姬德倆口子過上好日子。但多年來經(jīng)商養(yǎng)成的習(xí)慣讓他干什么買賣，都是有板有眼。他自己出任董事長，姬德為經(jīng)理，張小雅是會計。穆先生當(dāng)然不盯班，每月來一兩次看看收入，對一對帳。

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吉祥軒”前面的垂柳剛剛返綠，就引來了幾只不知名的小鳥在樹枝上嬉戲，穆先生吃過早飯就高高興興的來到小店。

“這幾天還行吧？”

“一般吧。”

“我看這貨賣了不少嘛？”

“昨天，有幾個老外買了幾幅字畫，可比中國人還懂行情，一分錢都不肯多出。”

“不要急。”

穆先生拿起張小雅的現(xiàn)金日記賬，看了一會兒眉頭就鎖上了一個大疙瘩。

“我說弟妹，今天剛剛是4月28號，你現(xiàn)金每日記賬上的支出項目怎么就到了5月2號了，日記賬就是一日記一次呀！”本來穆先生是半開玩笑地批評道。

“不信任我呀，老哥？”張小雅挑著惺忪的眼皮，不滿地瞥了穆先生一眼，再也不說話了，姬德在一旁裝聾作啞。

穆先生按照日記賬提供的順序號查到了發(fā)票，果然也是下月2號的日期，上面書寫著“辦公用品”字樣。這種低能的小把戲當(dāng)然騙不過經(jīng)商多年的穆先生，但畢竟只是百十元錢的小事情，穆先生看了看張小雅會意地笑了笑，沒說什么。

又過了幾天，姬德突然哭喪著臉找到穆先生。

“不好了，這幅畫我買新了。”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個斗方來，穆先生一看上面畫的是馬，下面還有徐悲鴻的印，便問道：“多少錢進(jìn)的？”

“兩萬元。”

“這么說賬上的流動資金沒了？”

“可不是。”

穆先生有錢，但是再有錢的人也不愿把錢不聲不響的往水里扔。他有些生姬德的氣。因為，他和姬德開店時就有約法三章，其中之一就是進(jìn)貨超過一千元必須二人通氣。但是，現(xiàn)在事已至此，他除了強(qiáng)調(diào)一下規(guī)章制度，還能說什么呢？為了維護(hù)這個店的正常營業(yè)，他又從家里拿了兩萬元。

“姬老板，你好啊？”當(dāng)面蕹城人這樣叫他，姬德心中時常會有些陶醉的。

當(dāng)然，喜悅之余，心里總是有點不快之感，他知道，大家嘴上不說，心里也會說，全憑穆先生對他的恩惠，才有他的今天。

“真他媽的羨慕你，有這么好的朋友，其實你……要不和我們一樣窮……”醉漢最近經(jīng)常找姬德喝酒，他姓彭，也是街上蹲攤算命的。

是的，姬德沒有理由去反駁這位彭老弟，就是喝高的時候也不敢，吃的，住的，還有用的，天地良心，沒穆先生行嗎？但他又覺得委屈，一樣吃五谷雜糧長大的，我為什么就是窮光蛋呢！我比穆先生差啥？姬德每次喝高了都要對著城墻大嚎一通。

有的時候姬德又覺得自己應(yīng)該氣粗一點，他想，沒有我姬德哪能顯出你穆先生來呢？這就像天下人都沒了困難，這雷鋒又怎么存在呢？

這天夜里，姬德做了一個夢，夢中有一仙人對姬德說，他們兩個是在給姓穆的積攢功德呀！但是，夢畢竟是夢，一覺醒來的姬德還得面對現(xiàn)實世界，而他的現(xiàn)實世界又是那么不如意。最近，他懷疑張小雅竟然和姓彭的粘糊上了。有時候姬德不敢往那方面去想，因為他太了解張小雅了，她和男人干完那件事后總愛大量的用手紙去擦，然后用塑料袋包起來扔掉。有一天他回到家，看見姓彭的那小子也在，他發(fā)現(xiàn)了沒來得及處理的用塑料袋包住的手紙。

我姬德什么時候吃過這樣的啞巴虧？這檔子事兒也只有我姬德去賺別人，決不能讓王八犢子欺負(fù)到老子頭上呀！

這天姬德把門反鎖，審問張小雅是不是和姓彭的有了那檔子事兒，張小雅當(dāng)然不承認(rèn)，姬德把物證擺到她面前，張小雅一看笑了：“那不是咱倆的嗎？”

“放你媽的屁！你以為我是皇上，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日了誰都分不清。我就你這么一個寶貝。說吧，別跟我來養(yǎng)漢老婆提著褲子不認(rèn)帳這招兒。”

“我是養(yǎng)漢老婆，我要不是養(yǎng)漢老婆怎么能和你在一起，你騙錢又騙色，別以為男人都和你一樣。”張小雅也不示弱。

“離婚！”姬德喊。

“為什么？”

“你他媽的養(yǎng)漢！”

張小雅冷笑了一聲，“有什么證據(jù)？就憑這幾張爛紙就可以當(dāng)證據(jù)？別做夢了，姬德，別以為老娘我是好惹的，捉奸捉雙，我和誰養(yǎng)漢，你給我找出來，然后你想怎么辦都行。”

“這可是你說的？”

“老娘說話算數(shù)。”

“好。”

姬德為賭一時之氣，做起了“私人偵探”。首先，他想到了從物證下手，花一千塊錢請一位在醫(yī)院做化驗的老同學(xué)和他的同事吃了兩頓飯，要他們把留在紙上面男人和女人的東西化驗一下，看看能不能確定是誰的？醫(yī)院里的人答應(yīng)可以幫忙驗出血型，但要確定是不是他要找的那個人，醫(yī)院的人說是公安局的事兒，他們沒有權(quán)力去做，也不敢去做。姬德嘆了一口氣，心想，確定不了人，要血型有啥用呢？

隔了幾天，姬德又通過一個朋友托在公安局里一位管刑偵的小頭頭給辦一辦這件事兒，那個管刑偵的小頭頭一聽事情的來龍去脈和姬德的要求就翻臉了，“你們拿公安局當(dāng)私人偵探所了，立不了案，誰敢干這執(zhí)法犯法的傻事兒。”

兩次碰壁的姬德回到家，突然發(fā)現(xiàn)張小雅不見了，家里的錢也沒有了，包括從穆先生那里騙來的兩萬元都不見了。在桌子上有一張紙條，這樣寫道：“姬德，錢我拿走了，千萬不要動氣，你也曾經(jīng)這樣對待過別人，我們誰也不欠誰的！小雅。”

姬德頹然地坐在地上，現(xiàn)在他明白了，他是最大的輸家……沒出三天，蕹城人幾乎都知道了這件事情，大家說什么的都有，只是好聽的少，難聽的多。但不論怎么說大家都回避姬德。

蕹城的周圍有一條先人留下的護(hù)城河，至今河水仍然是碧波蕩漾，清澈見底，靠著河畔的是現(xiàn)代人新建的環(huán)城公園，綠色的草，火紅的花，偉岸的樹。

姬德來這兒并不是為了閑情逸致，張小雅跑了，他頭腦一熱報了案，現(xiàn)在他是想怎樣把這件事委婉地告訴穆先生。他知道如果自己現(xiàn)在不說，等公安局抓到張小雅，騙穆先生兩萬塊錢的事情也要敗露。

“你還有臉來說，三天之內(nèi)你把所有的錢一分不少的還給我，然后從我家搬出去！”

“穆兄，這樣做，你太不夠朋友了吧？”

“什么朋友，算我有眼無珠吧！我不跟你廢話！”

說完，穆先生一轉(zhuǎn)身走了，三天后穆先生派了三個人給姬德要錢，，姬德當(dāng)然沒錢給，于是那三個人就把店貼上了封條，并把放在姬德手中穆先生的單元門鑰匙強(qiáng)行拿了過去。

隔了幾天，蕹城法院傳穆先生，說是姬德將他給告了，主要理由就兩條：第一、穆先生違反合同法，未經(jīng)合伙人同意，擅自關(guān)閉正常運行的商店。第二、侵犯人權(quán)，把一個按月交納房租的房客，無故地趕出住所。

蕹城人都擔(dān)心穆先生會敗訴。但是不久，傳來消息，姬德敗訴了，因為他所提供的案由，沒有一件是有合同做證據(jù)的。

姬德沒臉再在蕹城里呆了，他只好遠(yuǎn)走他鄉(xiāng)。

三年后，姬德回來看望父母，卻意外發(fā)現(xiàn)，張小雅竟然和穆先生住在了一起。

那時候，他聽說，穆先生的夫人正好去世三年了。

姬德想不清楚這是怎么回事。

〔責(zé)任編輯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