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學不及格的天才數學家

王波

夏爾·埃爾米特（Charles Hermite）是位數學天才，但他不是個優秀的數學考生。

這已經是埃爾米特第五次參加考試了。這個20歲的年輕人數學天分過人，在數學雜志上發表文章《對五次方程代數解的探討》，震驚了數學界，也為他贏得了數學家的名聲。

在課堂上，埃爾米特卻不是好學生。他經常閱讀高斯、歐拉和拉格朗日等人的數學著作，然后找老師辯論，還毫不掩飾自己對考試的痛恨。

“數學課本就是一堆垃圾，數學考得好的，都是些二流頭腦的人，只懂得搬運垃圾。”埃爾米特公開宣稱。

但最終吃虧的是他。每次考不好，老師就用木條打他的腳。直到1840年，埃爾米特轉學到路易大帝學院。

在那里，他遇上了數學老師里夏爾。里夏爾告訴老埃爾米特，他這個喜歡獨立思考的兒子就是“年輕的拉格朗日”。但這位數學老師也明白，在那個注重考試的年代，獨創性有時就是一劑毒藥。15年前，他那位頗具數學才華的學生伽羅瓦，就是因為太具獨創性而一次次敗給了考試。

里夏爾勸說埃爾米特從創造性的研究轉向為考試作準備，這樣才能進入綜合工科學校，避免重蹈伽羅瓦的覆轍。

埃爾米特接受了老師的勸告，但他確實不適合考試——“年輕的拉格朗日”先后經過了5次考試，才僥幸擠進了工科學校的大門。

然而，僅僅過了1年，他便不得不轉系。教育當局突然下令，殘障者不得在工科學系學習。由于天生右腿殘疾，埃爾米特只好轉入文學系。

但埃爾米特對數學的興趣依然未變，他把自己對阿貝爾函數的研究論文寄給了法國大數學家雅可比。對方不僅回信鼓勵，還期待著將來有一天能向他學習，因為他開辟了一個新領域。

已在數學界嶄露頭角的數學家埃爾米特，數學考試依舊不及格。這差點影響了他從大學里畢業。幸運的是，他最終勉強通過了考試。

走出校門，埃爾米特不得不為生計發愁。沒有地方愿意接受一個瘸子。

埃爾米特想到了當數學老師，但他依然要先參加考試，才能獲得任教的資格。好在兩位主考的數學家知道埃爾米特是個數學高手，刻意網開一面。否則，埃爾米特也許根本就通不過這個考試。

26歲的埃爾米特受聘于法蘭西學院，做一名助教，任務是給學生批改作業。這一改，就是二十多年。在這二十多年里，他在函數論、高等代數、微分方程等方面陸續有重要發現，但是在學校里，這個不會考試也沒法獲得更高學位的人，只能繼續批改作業。

直到1869年，47歲的埃爾米特才找到一個合適的職位。巴黎高等師范學校聘請他這個舉世聞名的法蘭西學院院士為教授。第二年，他便到了巴黎大學擔任教授。

埃爾米特在巴黎大學整整工作了27年。他干脆取消了數學課的考試。“學問像大海，考試像魚鉤。怎么能把魚掛在魚鉤上教它在大海中學會自由、平衡的游泳呢？”他解釋說。

這位自稱“對數學的開創性研究中毒很深，熱愛得無法自拔”的殘疾教授，最終贏得了人們的尊重。埃爾米特不僅證明了自然對數的底數e的超越性，還在現代數學各分支中留下好幾個以他姓氏命名的概念。更重要的是，他在巴黎大學訓練出了龐加萊等整整一代卓越的數學家，他的經典著作傳遍了世界各地。而這一切，都源于他對知識本身的尊重。

1870年，普法戰爭爆發，獲勝的普魯士人侮辱了法國人。埃爾米特雖然飽含愛國熱情，但仍然保持著冷靜的頭腦，對德意志數學家們取得的成就給予了高度的肯定和贊賞。在他眼里，科學是超越國界的，對方的知識和智慧的價值，不會因雙方敵對而在另一方不復存在。

“敵人的數學也是數學。”愛國者埃爾米特這樣認為。